第27章 误会
罗兰城,坐落于城市西边自由大街尽头的王国安全局,阴暗潮湿的审讯室里,盆里烧着通红的炭火将整个审讯室里烤得灼热逼人,一盆冰冷的水浇在身上,身体一阵抽搐,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沐梵重新醒来,耷拉着眼皮冷冷看了眼前的克劳茨一眼:“小丑。”
“混蛋,老子弄死你,”克劳茨气急败坏,提起鞭子在沐梵身上重新抽了起来。
“住手,把他弄死,你我都要倒霉的,”哲南挥了挥手让克劳茨站到一旁,抱着手慢慢踱到沐梵跟前,看着赤裸着上身,身上鞭痕累累绑在木桩上的沐梵摇了摇头。
“何必呢,沐少校,你还那么年轻,只要你说出来谁帮你弄的证件,我立刻就能让你官复原职,何必在这种地方受罪。”
“我没罪,”沐梵挣扎着说道。
“你没罪?就凭这本通行证,你也是死罪,说吧,是谁帮你从安格洛斯城送到斯托克,在那里帮你弄好了证件,然后又送到蒂莎,在蒂莎手臂被击中后,又是谁帮你做的治疗,把你的效忠对象和联络人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胡扯,我是莱斯军人,我的效忠对象是女王陛下,你们这些狗腿子,想让我陷害别人?呸,”沐梵一口血水喷到了哲南脸上。
哲南擦了擦脸,叹了口气,转过身看了一眼克劳茨,克劳茨提起拳头一拳砸在沐梵手臂还未痊愈的伤口上,冰冷的审讯室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两名安全局工作人员架着奄奄一息的沐梵回到监舍,打开门将他一把推了进去。
沐梵一个踉跄跌倒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无力的翻身抬手看了看手臂,伤口上裹着的破布被血液渗湿凝固。
“难怪人说进了安全局调查科的大门,不死也得脱层皮,能活着出去的不是白痴就是残疾。”
用力支撑着身体慢慢挪到角落里的一堆干草上靠着墙坐下,将手臂上的破布解开,破开的伤口上血液已经凝固,从衬衫上撕下一条,用嘴咬着重新绑好,他无力的躺下抬头看着墙壁上方一个小窗外纷飞的大雪,不时一阵冷风裹着雪花从窗口吹进来,沐梵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监舍外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衣戴着白帽的女子走到监牢外停下脚步,看着里面冻的发抖,满身伤痕的沐梵,一阵心酸,手扶着铁栏杆说道:“战争爆发后,我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不知道你要如何活下来,没想到你会做了奥伦萨的人间谍。”
听到熟悉的声音,沐梵转过头向铁栏杆外看去,齐肩短发扎成马尾,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柳叶眉,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围巾,戴着红色手套,正像沐梵猜想的那样,她的样貌与苏婧仪一模一样,连发型和打扮还有脸上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只是她眼神温和没有苏婧仪那种冷酷的感觉。
沐梵艰难的咧嘴一笑:“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喜欢红色,这些年,还好吗?”
苏婧怡看着他低声说道:“小时候,总觉得你很可怜,每天早上无论如何都要偷一些早餐带给你吃,怕你没朋友,整天和你一起上学,即使是为了活下去,为什么要做奥伦萨的人走狗呢?为什么沐梵?”
“婧怡,你也相信我是间谍吗?一直以来,原来只是可怜我吗?”沐梵将上身靠在墙上盯着她问道。
“我理解你作为一个孤儿的心情,为了活下去做了一些错事我也能理解,可是有些事终究是不能去做的。”
沐梵忍住胸中的郁气,面色冷峻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间谍,我是莱斯王国军人,请你搞清楚,苏婧怡少尉。”
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苏婧怡失望的摇了摇头:“我现在在安全局工作,你的档案我都看过,审讯内容我也看过,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你就是,你还想要狡辩吗?”
“是吗?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来策反我吗?好吧,我和你说实话,我就是奥伦萨间谍,你想把我怎么样,呵呵,”沐梵摇着头笑了笑。
“回头吧,沐梵,趁还来得及,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扶着冰冷的栏杆,苏婧怡激动的叫道。
“于是,你现在就像以前看我快饿死的时候一样,来可怜我了吗?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走吧,”无力的将头靠在墙上,闭上双眼,沐梵大口喘着气,受伤的手臂不停颤抖。
“沐梵......”看到沐梵不在理会她,苏婧怡捂着嘴转身向监舍外快步走去。
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沐梵无力的倒在草堆上重重叹了口气:“原来都是因为可怜我吗。”
时隔五年再次相见,两人都不再是懵懂少年,五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冬夜,他以为他失去了前行的勇气,为了等到这一刻,他用尽力气艰难求生,五年后这次短暂的相见,却粉碎了他心中所有前行的勇气:“好累啊。”
罗兰城气候适宜,不会每年都下雪,三天前天空突然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随着天气骤然变寒的是苏婧怡失落的心。
自从离开斯托克,她一直在担忧沐梵的安危,战争爆发后,也曾多次求父亲帮忙打听他的下落,起先还能知道他还呆在学校里,直到斯托克沦陷后,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时间的推移,身边的小伙伴越来越多,她也渐渐的遗忘了这个曾经在斯托克寒冷冬天的早晨一起上学的好朋友,去年军校毕业后,她被分配到安全局实习担任文件管理员,直到三天前偶然在安全局的秘密文件里看到关于沐梵的间谍身份报告和审讯报告,她才重新想起了这个儿时的伙伴。
想起了那年刚转学到斯托克被人欺负时站在他身前的瘦弱身影,那个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提着一大袋煤球回到小楼,然后挥舞着黑漆漆的手和自己打招呼的男孩,那个樱花树前一起约定来年合影的沐梵还有那本用自己所有零花钱买来的崭新日记本。
换下工作服,穿着长筒靴走在冬夜的大道上,静寂的夜里只有皮靴踏在雪上的声音,四周只有两侧路灯洒下柔的和光亮和天空中不断飘落的大雪,抬起双手拉了拉大衣的领口,呵出的热气瞬间变成白色的水雾飘散在空气中。
“人也是这样吗?一颗温暖善良的心,一旦堕落便化为黑夜中的阴霾,我宁愿自己永远化作晴朗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可以指引你在迷茫中前行。”
抬头看着阴霾中不断落下的雪,苏婧怡大口喘着气,眼泪慢慢落下,她为自己多年来的遗忘感到羞愧,也为沐梵即将迎来的命运感到痛心。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抬起头顺着她望着的天空看去:“这种天气,哪里看得到星星,在想什么?”
苏婧怡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将眼前的人紧紧抱住大声哭了起来:“雪莉姐,你终于回来了。”
孙雪莉抱着她,将她头上的雪花扫起,心疼的说道:“我前几天就回来了,一直在医院忙,今天才有空过来,怎么啦怎么啦,谁欺负我家婧怡那,哭那么伤心,告诉我,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没有,看到你我高兴,”苏婧怡连忙将眼泪拭去,高兴的看着她。
“好了,傻丫头,走吧,我送你回家吧,大雪天还在这里哭,遇到坏人怎么办?”
苏婧怡对着空气踢了两脚,得意的努着嘴:“不会的,我可是练过的,谁敢打我主意,我不想回家,你带我去玩。”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走吧,我请你喝咖啡,不想回去的话就到我家睡吧,一会我打电话给伯父说一下。”
勾着孙雪莉的手,苏婧怡撒娇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以后每天晚上和你睡吧。”
“怕了你了,天天和我睡,以后不打算找男朋友啦?”孙雪莉溺爱的捏了捏她的脸。
“找什么男朋友,有你就够了。”
孙雪莉拍拍额头:“走吧走吧,喝咖啡。”
温暖的咖啡屋里,苏婧怡将大衣脱下,将手放在口边哈了几口热气,看着孙雪莉伸了伸舌头:“前线好玩吗?苦不苦?”
“苦什么啊,比起那些军人,我很舒服了,在那种比这里冷很多的大雪天里,他们还要守在壕沟里和敌人作战,每天都有大批年轻军人被冻死、冻伤,战争夺去的生命太多太多了,”孙雪莉神色黯然的搅了搅杯中的咖啡,摇了摇头。
“是啊,毕业之前在情报部实习的时候,每天都有长长一串阵亡军人名单要我整理,有些人不过十五六岁,有的甚至只有十三岁,怎么会忍心把他们送上去。”
孙雪莉叹了口气:“这就是战争啊,在严重透支着人类的潜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苏婧怡看着窗外,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转头说道:“比起那些敌人,更可恨的是那些变节者,那些叛徒,他们才是出卖国家和士兵的蛆虫,真是该死。”
“真有那么多叛徒吗?前几天我在前线医护所里每天都能看到安全局到处抓人,有些军人刚刚从前线下来,身上还带着伤就被他们带走,他们甚至连我们这些医护人员都不放过,这里面有多少水分,鬼才知道,”孙雪莉冷笑着摇了摇头。
苏婧怡面红耳赤的看着她:“被冤枉的当然有,不过问题查清楚后就会放掉的,并不会滥杀无辜的。”
察觉到她的尴尬,孙雪莉拉起她的手笑了笑:“说起前线的军人,我倒是认识一个,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不过我对他印象非常深刻。”
“哦?是个什么样的军人才会让雪莉姐这么惦记,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苏婧怡笑着将头凑到她面前。
“不是,她比你还要小一些,13岁就参军了,那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前线作战,17岁就已经是少校团长了,有一次战斗结束后,他满头是血的来到医护所,手臂被弹片击中,我给他做了手术,我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出稚嫩,他总给人一种沧桑落寞的感觉,眼神深邃而坚毅,仿佛看透了生死一般,能在子弹横飞,命如草芥的战场上活过五年,这本身已经是个奇迹了,你觉得他是不是个英雄,”说完,孙雪莉用右手杵着下巴,微笑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