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将归
裴心竹往裴心梅的方向瞟了一眼,发现后者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对阿笙轻轻摇了摇头。
“哦?为什么?”
小女孩又瞟了一眼姐姐的方向,再次对她摇了摇头。
阿笙却觉得小女孩的反应很有意思,不由打趣,“怎么,你姐姐平时对你很凶吗?你这么怕她。”
裴心竹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更是用力摇头。
那边裴心梅似乎劝服不了端颐,正进退不得,她很想一走了之,但又害怕得罪了端颐,可是留下吧,日后被人知道了那还了得,自己的声名就没了。
就在此时,阿笙放下杯盏,站起来悠悠开了口,“二位不用再争执了,我何时说过我是越人?”
那二人闻言一愣,均回过头来怔怔地看她。
“你……你不是越人?”倒是端颐先说了话,“那你为什么不说?”
“郡主从没有问过我呀。”阿笙答得坦然,“就是方才,你们二人也没给我开口辩驳的机会。”
“可你不是住在周家么?你和周家一起到雒京来的呀。”端颐问。
“确实如此,可我并不是越人。”阿笙道,“我叔父是隐士,在南方有一定声望,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就抚养在了他膝下,周家家主周裕成是我叔父的好友,所以我才会与周家颇有交情。”
阿笙面色平淡地说完,端颐是一脸恍然大悟,裴心梅则是有些尴尬,她拽了拽帕子,慢吞吞地走了回来,在椅子上复又坐下了。
虽然阿笙并不是什么贵女,但她的叔父却是个隐士,隐士在世人心目中向来是一股清流,他们清高、不与世俗为伍的风骨一直被人们赞颂,许多世家大族甚至以结识他们为荣。
裴心梅是怎么想的阿笙自然明白,有些达官贵人热衷于结识所谓的名隐士,无非就是想借此彰显自己的“清傲风骨”罢了。
“下月初四是祖母的八十大寿,今日我们姐妹二人前来,就是要送这请帖的。”裴心梅递上大红的请帖,“只是不成想王妃娘娘不在,只好请郡主代劳了。”
端颐收下请帖,朝阿笙抛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阿笙怔了一下,便见端颐嗑起了瓜子,状似无意地问裴氏姐妹,“我前阵子听说,靖阑大哥马上就要回来了,是真的吗?”
“嗯,皇上传召大哥下月回京,应该会在太祖母寿宴前回来。”裴心梅道。
阿笙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想起上次端颐和她说的话,原来郡主是想要套这姐妹俩有关定远将军裴靖阑的消息。
“靖阑大哥这些年基本上就没怎么回过雒京吧?”端颐叹了口气,又睨了一眼正在剥芒果的裴心竹,道,“说到这事儿,心竹你见过你大哥没有?”
裴心竹摇头,细声细气地道:“没有呢。”
“大哥刚被父亲认回来就离家了,那么早,心竹当然没见过,就是我也只是见过大哥两回罢了,第二回还是四年前和母亲一起送大哥离京。”裴心梅接嘴,“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是啊,靖阑大哥真的好久没回来了,自从……”端颐蓦地顿住,转移了话头,“靖阑大哥在外面这么久,你们家里人都不惦念么?”
裴心梅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没办法,除非皇上传召,否则大哥逢年过节也不回来,母亲就她一个亲儿子,可家书都写了多少封了,一点用都没有。不过幸好大哥在西陲立了很多功勋,即使不在母亲身边,母亲也是很有脸面的。”
“不过大哥这次回来,说不定就暂时不走了。”裴心竹抬头小声道。
“你又知道了?”裴心梅瞥了自己妹妹一眼。
“我是听姨娘说的。”裴心竹放下果核,拿手帕擦了擦手,“姨娘告诉我,母亲这次打算让大哥回来把亲事完了。”
“你大哥要成亲了?”端颐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真的吗?大哥终于要成亲了?”裴心梅却面染喜色,笑开了,“也是,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这成亲以后,母亲就该安心了。”
阿笙端着茶盏,静静听着这一切。
端颐转头盯着湖面上的半开菡萏,没有说话,可是了解她的人就会知道,其实郡主此时心情不虞。
裴心梅还在那儿欢天喜地道:“这真是太好了,等会儿我要赶紧告诉殷和姐姐,你们知道吗?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别和我提她。”端颐心烦道,那么多人里,她从小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个堂姐殷和郡主。
“为什么?”裴心梅不解,“殷和姐姐不仅长得漂亮,脾性又好,还是雒京第一才女,各方面都与我大哥相配,再说,他们二人的婚事都拖那么久了,也该结了。”
“总之,我就是不喜欢。”对于端颐来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从不屑于隐藏自己对一个人的喜好。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为之而来的事还没说呢。”端颐毕竟也是郡主,碍于面子和身份,裴心梅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只道殷和郡主才名在外,眼红她的人不少,端颐怕也是忌恨的一人罢了。
于是她引开话题,“祖母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今天我们是来送帖子的,王妃娘娘不在,就有劳郡主代为转告了。”
留下请柬后,裴心梅有些不自在地略坐了坐,很快就道了别,带着妹妹走了。
“郡主不是说有事找我相商?”阿笙转脸问道,她昨日收到端颐的信时,还琢磨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事,”端颐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到石桌上,“今天裴太尉府的两个姑娘过来送请柬,我就趁机问问靖阑大哥的消息罢了,上次我不是和你说了么,咱们可以让靖阑大哥帮忙。”
“郡主确定他可信?”蜻蜓划过水面,带起一圈涟漪,阿笙微微低头看她,“据我所知,长安公主乃黛夫人所出,而定远将军出自太尉府,当年诛杀黛夫人可是也有他一份功劳的,他会帮忙?”
“虽然靖阑大哥的确有参与冬至宫变,但他以前是长安姐姐的护卫,多年情谊,不会让长安姐姐死的不明不白的。”端颐抿了抿唇。
阿笙不甚赞同,“正是因为他曾是公主的护卫才不可信,如果他心里装着那份情谊,又如何能背叛公主?”
端颐走到廊柱边,站了会儿才道:“阿笙,我不傻,如果靖阑大哥相信黛夫人是清白的,当年他就不会参与冬至宫变了,我不会让他知道我要查黛夫人的事情,但至于长安姐姐的事,我确信他一定会帮我!”
端颐断定的语气让阿笙有些许意外,她不由问道:“郡主为何如此确信?”
“阿笙你不知道,靖阑大哥是真的关心长安姐姐的。”端颐目光笃定地望向她,“冬至宫变后,大家都说长安姐姐疯了,被拘在信园静养,那时候靖阑大哥曾多次面圣,就是希望能把长安姐姐接到宫外,只是皇叔没允。”
阿笙想说,那难道不是因为他愧疚?或者装个有情有义的模样,搏个重情义的名声?
不过这些话她没和端颐说。
是夜,万籁俱静,云来客栈远离闹市,周遭的百姓们早已入了黑甜乡。
“咚——咚咚!”街上传来打更人的更声,三更天。
一阵风从外面刮过,带得紧闭的窗户微微翁动了一下,过得两秒,窗外透入的月色极快的暗了暗,仿佛有什么鸟儿从窗外飞过,挡住了月儿一瞬的光。
“先生。”
黑暗中,有人请示,声色还带着些许稚嫩。
过了一会儿,才听另一人轻柔地开口。
“帝都的第一晚,可真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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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大理寺王主簿家遭贼了,好像又是那个夜来香。”
“这次丢什么了啊?”
“丢了不少宝贝,听说其中还有一件是价值千金的玉观音!”
春寒从庄子上游玩回来,刚入了城,就听见街头的百姓都在谈论遭贼的事,她拉住一个正在谈论的路人,闻到:“哎,这位大哥,你们刚才说遭贼了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那个大盗夜来香啊,昨夜又偷了王主簿家的玉如意。”
“夜来香?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春寒皱眉想了想,这不是那天大姐说过的大盗么?
“啧啧,这个夜来香惯用迷香,已经偷了许多官员家了,姑娘不会不知道吧?”
春寒看这人一脸看戏的样子,不由奇了,“这夜来香这么厉害,你怎么一点担心的样子都没有啊?”
“夜来香又不偷咱们小老百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说完,这人就走了。
回到周家大院,阿笙正和周裕成在用午膳,春寒走进来,看到周裕成就道:“爹,你可知道那个大盗夜来香?他昨晚又偷东西了。”
周裕成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嘴放下锦帕,这才抬眼,“我不仅知道,还知道她前前后后偷了多少东西。”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春寒一屁股坐在了周裕成隔壁。
“担心什么?”
“担心他来偷咱们的东西啊!”春寒撑着腮,“他昨夜还偷了一只价值千金的玉观音呢,咱们蕴奇斋那么多宝贝,随便丢了一件都肉痛死了!大理寺不是在抓他么?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抓到呢?”
周裕成笑着摇摇头,只吩咐后面站着的婢女,“给二小姐添副碗筷。”
“不用了,我不饿,先回房休息了。”春寒打了个呵欠。
“你们也下去吧。”周裕成吩咐一应仆从,人都走光了才道,“她今天早上才接上头,昨夜甚是凶险?”语气虽是疑问,但他的目光已然笃定。
“可不是么?”阿笙用锦帕抿了抿嘴,“那蒋离,超出我预料了。”
“那你打算如何?”
“鱼钓得差不多了,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