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爷孙相见
车子进了村，速度变得慢了下来，毕竟村子里的道路都很小，而且这些年来同村的人一个个事业进步，发家致富，盖房的盖房，买车的买车，小小的一条村道，左右两边都交错停了车，挤得整条道更窄了，往往只能容一辆车通过，还会开得很勉强。
拐了个弯，车停在了家门口，叶绍丰一声不响，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车子引擎都还在运转着。
叶秋打开车门，一只脚迈了出去，叶绍丰依然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他看出叶绍丰并不想下车，于是道：“你不吃饭吗？”
叶绍丰冷冷道：“你们去吃就好了，我到幼儿园去。”
说到这个幼儿园，叶秋之前已经听许莲说过一些，只是他有些不解，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八点钟，什么幼儿园在这个时候还开着呢？
这么一想，便也问了出来：“都这么晚了，还去幼儿园干什么？既然都回家了，就一起吃饭吧。”
“你们去吃就好，我不想跟你们吃，你不用管我。”
说着，叶绍丰将叶秋给推出去，然后关上车门，直接开车走了。
叶秋站在路边，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在前面路口转了弯，消失在了视野中，不由眸子一深，他就这么走了。
说不清心里应该是什么感觉，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更不是怨恨，应该是失望吧，怎么却好像又完全没有感觉一样，好像与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抬头看了看这二层的民宅，这二楼还是当初许莲筹钱费了番波折建起来的，确实比起以前的单层要好看多了，可是，粉饰门楣，危如空中楼阁，又有什么用呢？
摇了摇头，叶秋走了进来。
许莲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已经走过来了，正好在门口撞见叶秋，道：“回来了。”
说着又往外望了望，然后又看向叶秋：“他走了？”
叶秋点头，“嗯”了一声。
叶秋在外读书，一年也才回一次家，可是他在家里从来都是话不多说半句的人，因为家里的气氛总是让他感觉到抑郁与沉重，在这种地方，他开心不起来，也实在不愿意说话，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时间一长，造就了叶秋有些孤僻的性格。
叶绍丰过家门而不入，在许莲看来，已经是习惯了，所以也不多说什么，让叶秋进来吃饭，叶莹已经给叶秋盛好了饭，三人安安静静地吃着，可是叶秋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像是一家人，又不像是一家人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饭桌上，许莲突然问叶秋：“你回来了，是他去接你的？”
“嗯。”
“你有打电话叫他？”
叶秋皱了皱眉：“嗯。”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
“他在车上都跟你说了什么话？”
叶秋很不耐烦，放下碗筷：“你总想知道别人跟我说什么干嘛？”
在叶秋看来，许莲有很多很多优点，但是同样的，也有很多很多缺点，也许正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优点时常视而不见，缺点反而是被放大化了，叶秋真的很反感许莲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做派，以前不管他是去了叶锭云那边也好，是去了两个叔叔家里也罢，回来之后许莲也总是要问叶秋去那里都说了什么，因为谈的话很多，所以叶秋每次都是高度总结但又不失重点，可是许莲并不满意，她想要叶秋一字一句将他们的聊天内容都重复一遍，似乎想要从中确认什么，叶秋在小的时候还很配合，可是随着他的长大，直到他的叛逆期到来，叶秋反感这种做法，便越来越不配合了，有时候叶秋也很太奇怪，自己的叛逆期未免持续时间太长了些，直到今时今日，依然对自己的父母有着极其强烈的反抗情绪，而这种反抗，似乎永无止境，永远都不会结束。
许莲闷声道：“我不就想多知道一些吗？”
叶秋狠狠瞪了她一眼：“反正没你什么事。”
许莲满脸不满，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见叶秋一边吃着饭一边皱着眉苦思，只能知道他满腹心事，却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叶秋心事重重，吃完饭后都没有顾得上洗澡，一声不吭便出门了。
许莲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又向道路另外一端望了望，并没有望见那辆熟悉难看的旧车，转身走了回去。
农村的夜不似城市般喧嚣，这里非常安静，安静得能够听到路边草丛中虫子的叫声，小的时候觉得这些声音很亲切很好听，像是一曲曲乐章，可是随着长大，烦恼越来越多，这些声音便再也传不到耳边来了，甚至就算传来了，也是让得人心慌意乱。
来到老宅，叶秋的脚步越来越慢，老宅里的灯光亮着，表示叶锭云还没有睡下，毕竟现在还早，不过才是晚上八点半而已。
叶秋在门外轻唤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电视开着，只是叶锭云正坐在桌边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到叶秋时摘下了眼镜，合上书本站了起来，领着叶秋进来坐。
叶秋看了一眼那本书，书是什么名字他没有在意，不过却看到了书面上大大的“六合彩”三个字，顿时眸子一深，眼中闪过一丝沉痛，赌博赌博，似乎在他的身边，赌博已经无处不在了，即便是叶锭云，如今成为了他有力的助手，可是年轻时也是这么赌过来的，都是同一种人，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将叶绍丰给劝回头？
而且……
叶秋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叶锭云年事已高，已是养老之年，虽然这些年来赌得不大，但依然有在赌博却也是事实，赌博这种事情自然没有稳赢之理，那么他的钱，都是哪里来的？不敢说全部都是叶绍丰给的，但是叶绍丰给的绝对不少，叶绍丰这个人再混蛋，可是那颗孝心却是让人称颂的，即便有时候是愚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
叶锭云在等着叶秋开口，但叶秋却也在等着叶锭云说话，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是听着电视机里传来连续剧的声音，竟是喜剧，只是，剧是喜剧，看剧的人却喜不起来。
叶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总结着今天晚上回来之后的所见所闻，在想着应该要怎么开口比较好，但叶锭云终于还是首先打破了沉默。
“小秋啊，这几天我都有找你爸谈话，他也说了，欠下的那些钱不全是赌债，现在也是不还不行，不然每个月赚的钱都要拿去还别人利息，现在是实在没办法才想要卖地的，依我看，这件事情还是快点儿解决吧，只有这样全家人才能不受到影响。”
叶秋苦笑，叶锭云确实是他选择的强力盟友，不过这个盟友立场却并不坚定，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另外一边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本来就没有指望叶锭云会完全站在他这边，所以他能够理解，不过，他却也不愿意叶锭云站到叶绍丰那边去。
“爷爷，要想全家人不受到影响，这块地就不能卖，最起码不能就这么卖了，他直到现在说的话都无法让人信服，这种情况下卖地，那卖完地之后又多出一笔债，又要卖什么？”
诸如此类的重话，叶秋之前在电话里头对着叶锭云说了不少，不过隔着电话，叶锭云永远也无法体会得到叶秋心中强烈的愤怒和怨恨，现在与叶秋面对面，他突然有些动摇，不由得又重新想起了叶秋之前说的离婚之事。
“现在问题确实是非解决不可，但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却不能由他说了算，一来他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二来……”叶秋顿了顿，看着叶锭云一字一句道，“爷爷，你不要忘了，他才是做错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