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连翘
片片霓裳舞，
团团烟晕走。
风休花历乱，
石皱水自流。
两盏清茗开，
一笑醉斜云。
迢迢星河远，
连翘落人前。
七月末的首尔，遍地都是从枝头坠下的连翘花，像是一支支浅黄的四叶风车，散落在后印象派画家文森特·梵高笔下的《星月夜》中。它们为原本炽热、繁乱的风景增添了婉转、安静的味道。
首尔的白天古色古香，如诗如画。当夕阳抛弃了大地，黑云在穹顶支起了藏青的屏风，商业化的优势犹如被点燃的爆竹般一瞬间点亮了无数个寂静的灵魂。每一个街角，每一个路口，无一不在诠释着那么叫做繁华奢靡、花天锦地。
“去那个中黄色的帐篷，看起来生意特别好。”穿过服饰卖场，何筱荃指着街角最大的一个帐篷说道。萧逸尘顺着葱指看去，那是一家冒着热气的摊位，里面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有学生、有工人、有白领，角落里簇拥着几名正在划拳的赤着上半身类似于街头混混的光头男性。这让人不觉想起了1993年周星驰主演的《唐伯虎点秋香》中那一段华府夫子举刀乱挥时的经典台词：“我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中黄色？”
“对呀，怎么了？”何筱荃不明所以地问道。
“这种颜色一般只有美术特长生才会知道。”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算是略懂一二。”
“你也喜欢画画？”
“是的。”其实萧逸尘何止喜欢美术，他从小就跟随名师学习中国山水画技法，曾多次在全国赛事获奖。
二人在帐篷外稍等了片刻便寻到一处空出的位子，坐了下来。一名系着蓝白格子围裙的中年大叔走了过来，递上了一张浸了不少油污的菜单。两人盯着只有韩文标准和价格的菜单，罔知所措。
“要不就看着价格点吧，至于端上来什么菜，听天由命。”萧逸尘试探地问道。
“这个提议好，有点像赌博，听起来挺刺激。”何筱荃的回答令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富家小姐也可以如此随性。之前，在跟白雨姀、顾茵等班里的几名交好的女生相处时，他发现这个年龄的女生或多或少都有些骄傲、挑剔和任性。特别是白雨姀，还在善变这门技术上修炼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商讨完准备点哪几个菜之后，萧逸尘边说边向那位大叔挥了挥手，喊了句“噗噻诶”，示意他过来。“呦哩、呦哩、呦哩。叩咔叩啦，图匹昂。康桑密达。”
“你说的韩语怎么感觉那么蹩脚？”
“我是登机前一晚，在上海的书店里抱着本韩语入门临时突击的，仅仅记住了几个单词而已。”其实萧逸尘有一个习惯，就是每次出国前，都会去死记硬背一些当地语言的常用单词、所抵达城市的主要交通线路和旅游地图。
“哇，鸡汤、牛筋、年糕，看起来就感觉很好吃。还有可乐，棒棒哒。”盲选的菜，还算是比较常规。萧逸尘在心里早已经预估了最差的情况，那就是它们可能一不小心点了三份只是名字不同却属性雷同的韩国著名美食——泡菜。
“那你多吃点，吃玩了我们散步回酒店，也就两公里的距离，算不上太远。”
“好呀，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人生在于运动嘛。不过，你认识路吗？不会迷路吧。”
“我在酒店前台咨询过了，万一迷路了也可以请教路上的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又有几个不会英语呢？”
“准奏，如果遇到帅哥我去问路，美女就交给你负责。顺便看看沿途有没有酒吧，我还没去过酒吧呢。我们学校附近就是新开的酒吧一条街，但是听说那边挺乱的，一直没敢进去看看。”何筱荃左手不停地用牙签插着年糕往嘴里搬运着，右手将可乐瓶口处的吸管移到唇边吸吮着，口中不清不楚地一边咀嚼一边和萧逸尘聊着天。幸亏周围用餐的人渐渐少了许多，不然萧逸尘真的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哟，你胆子还挺小的。”
“等等，你刚才说你学校附近新开了酒吧一条街？你在哪个学校读书？”萧逸尘突然反应过来，据他的了解整个南京城内目前也只有一处是可以称得上是酒吧街的地方。
“南薰高中。”
“几年级？”
“开学高二，分进某个文科班，怎么了？”
“我也是南薰高中开学后念高二的文科生。”
“这么巧，你是高一哪个班的？”
“高一（7）班。”
“哇，你和风玥、顾茵在一个班？”
“你认识它们？”
“整个高一谁不认识他们呀，男的是校草，女的是校花，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花痴......”
风卷残云后，餐桌上的美食被一扫而光。付完钱，两人朝着酒店方向走去，随后穿过了两个主干道，走进了一条单行的胡同内。在这片车水马龙的商业地段，巷子两侧青瓦碧石的平房显得别具一格，带给人们一种沧桑且贫穷的既视感。
“前面很亮堂，好像有许多小店，我们过去问问周围有没有酒吧。”何筱荃加快了步伐，萧逸尘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和她并肩而行。两分钟后，何筱荃看着两侧的门面房，惊呼：“天呐！”随即扭头看向身边的萧逸尘，只见他脸色通红，低下头加快了脚下步行的频率。
看到萧逸尘慌张、失态的模样，何筱荃感觉自己平静了不少，打起了戏弄人的小心思。
“帅哥，别害羞呀。你看看，一个个都像韩国女明星一样，身材好，又漂亮。你尽管放心大胆地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笑了出来。
“别废话，赶紧走出这个巷子。”萧逸尘明白，他们阴差阳错地走进了贫民住宅区内的红灯区。精巧别致的房间透露着或紫或红的灯光，以一种催人心荡神摇的阴柔暧昧和几粒苍白地有些无力的路灯对峙着，强调着它们存在的意义。透过一扇扇落地门窗，可以看见风情不一的年轻姑娘。她们大多系着一件白色蕾丝边的长束型文胸，穿着一条热辣的白色短裙，踏着一双米黄色的坡跟鞋。她们有的面朝街道坐在沙发上弯着腰，有的倚门侧立梳理着长发，用傲人的事业线和醉人的身段刺激着来往路人与嫖客的荷尔蒙，招揽着各自的生意。
“前面有家酒吧，我们进去看看。”前方右手边从二楼垂下了一个闪着灯的吊牌，上面用英文写着：BAR AND GRILL。萧逸尘就像发现了救星一般，拉起还在时不时偷看性感女郎的何筱荃，逃离了这一片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脂粉味的尴尬巷弄，未经挑选就随便钻进了一家酒吧。
“Welcome，how many of you，sir?”
“Double.”
“This way please.”
“Thank you.”
四下打量了一番，酒吧的墙上贴着草绿色大马士革纹路的墙纸，墙纸上悬挂着大小不一的相框，展示着一些韩剧剧照和明星写真。萧逸尘把桌上的酒单推到何筱荃面前。
“你请了宵夜，我请你喝酒。友情提醒，小酌怡情，暴饮伤身。你是女生，万一喝醉了，我也不方便照顾你。”
其实很多事情，特别是令人担忧的事情，就算你做了再多的提示和预防，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来到首尔的第一个夜晚，注定不会就这么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