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照片

君启樵和妹妹聊了很多。君启乔告诉君启樵说，快来了，一切都不可逃避。其实，“科学纪元”还有不少权力者关注。

君启樵问，权力者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君启乔说，我们需要他们的加入。至于他们为什么加入，一是作为智库的科学家游说，二是有个通俗易懂的理解方法-----游戏。

游戏？那个游戏吗？

君启乔说，对呀，就是你玩的那款游戏，不过需要坚持。她又说，组织很快就有重要会议，到时邀请你参加。

君启樵答应，觉得待不住了，而君启乔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就离开了。

走出房子，君启樵一看，车和雷光果然都在。

“师弟，你回来了？”

君启樵刚落座，雷光就问，他直视着君启樵的眼睛，似乎是要看穿什么。

“让你久等了。”君启樵说。

“还好，都习惯了。”雷光收回探究的眼神，晃了晃空空如也的烟盒，“等的我烟都抽没了。”

君启樵不语。

“你去哪？”雷光问。

“哪都不去，回家。”说完，君启樵便拿出了从妹妹那拿来的眼罩戴上-----他不忍心看车外面茫然不知的人们，也不太敢闭上眼睛。这次，他可睡不着了，昏昏沉沉的。

汽车发动了。

昏昏沉沉中，雷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师弟，到家了。”

君启樵昏昏沉沉的下车，抬头望着自己家所在的居民楼。

他感觉有些异样。以前，他感觉这栋楼是沉稳厚重的，但现在，他很难再找到那种稳定感，在他的感觉中，这座楼似乎建立在流沙上，它的稳定是虚幻的。

难道物质真的是无规律吗?难道世界的稳定与和平，只是宇宙某个角落短暂的动态平衡?就好像哲学命题中的飞箭，它的不动只是运动中的一个暂时的点。

君启樵感到脚下的路面像流沙般滑动，大楼仿佛摇晃起来，他赶紧收回目光。

回到家中，李婷玉已经抱着孩子睡了。君启樵不想睡，他蹑手蹑脚的拿出李婷玉最喜欢的一台照相机，开始拍照。

这照相机看着不特别，售价却要好几万。虽然贵，但是很好用，照片很快就出来了，而且画面非常清晰。

第一张拍的是李婷玉母子三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满满的温馨。

第二张拍的是李婷玉的睡颜。老婆，你怎么就这么美呢？

第三张拍的是儿子和女儿。好可爱！哎，臭小子怎么还皱起了眉头呢，这样可不好。

君启樵伸手轻轻的抚平儿子的眉头，继续查看照片。

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

翻到第十张，它出现了！

照片的左上角，赫然印着这样一拍数字：235:05:56！这次字体完全不同，也仿佛幽灵一般，印在孩子的身边，让君启樵感到异常刺眼。

君启樵继续往后看。

第十一张：235:05:55

第十二张：235:05:54

第十三张：235:05:53

第十四张：235:05:52

第十五张：235:05:51

第十六张：235:05:50

第十七张：235:05:49

第十八张：235:05:48

······

当君启樵翻到最后一张时，他惊得身体一抖，照片和照相机都掉在了地上。

那张脸，那幽灵般的脸，又出现了！

“你做什么呢？”正在君启樵慌张的四处看时，李婷玉的声音的传了过来。

李婷玉醒了，她惊讶的看着君启樵，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不喜欢照相吗？”她问。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婷玉，你来拍。”君启樵立即故作镇定，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相机，然后递给了妻子。

“拍什么?”李婷玉继续惊诧地看着君启樵。以前，他是绝不碰自己的相机，在他眼里，那是一台数万元买来的乏味机器。

“什么都行，随便拍。”

“哦。那我随便拍了。”李婷玉说着，便把镜头对准了熟睡中的儿子和女儿。

君启樵在旁边看着，他的脑海中想到了这样一幅景象：突然浮现出一组幽灵般的数字，数字像一条张开的绞索横在孩子面容前。他战栗了一下，不敢再想，将头转向了别处，但是又忍不住偷眼看孩子。

纤纤玉指按下快门，李婷玉拍了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她正要继续拍，君启樵便忍不住拦了下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照片出来后，对着窗外透入的淡淡月光，君启樵看到那幽灵般的倒计时仍在继续，在一张张随意拍出的画面上。他偷眼看妻子，发现李婷玉眨着大眼睛看着照片，并没有任何异常。

看来，她看不到那数字。君启樵心里松了口气，发现身上已经出了冷汗。

“你真是，太无聊了吧。”李婷玉叹息着，一副看大孩子似的盯了君启樵数秒钟，钻进被窝又睡了。

君启樵四处查看，什么异常的东西都没有发现，他又拍了几张照片，但是这次十分正常。

为什么？

至少以现有技术而言，这种力量是超自然的，无法解释的。

为了进一步确定倒计时已经消失，君启樵又开始一张张地随意拍起来。当这次的照片出来后，刚刚稍微平静了一会儿的他又被推到了疯狂的边缘：倒计时又出现了，从画面显示的时间看，它根本就没有停止过。

234:35:01

234:35:00

234:34:59

234:34:58

……

但是，那张脸没有出现。

君启樵跑到邻居家的门口，叫出了退休的王教授。

“老王，你家有没有相机?”

“你老婆不就是专业的吗？为什么还朝我借相机?那个好几万的坏了?我只有数码的……你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王教授看着君启樵，一头雾水。

“借我用用。”

老王点头，很快拿来一架很普通的数码相机。

“给……”

“谢谢!”君启樵抓过相机，匆匆返回家里。其实家里还有好几台相机，但他想试一下别人家的。

······

一番拍摄后，君启樵拿着相机细看照片，因为手在颤抖，他只好坐下来，将相机放在桌子上——照片中，倒计时仍然在继续。而且，母子三人拍的部分没有显示倒计时；而在拍自己的那部分，倒计时清晰地显示出来。

君启樵最终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果：与相机无关，与拍摄者无关，与被拍摄者无关，只与看照片的人有关。

这是什么原理？！君启樵绝望地看着那些照片，它们仿佛是一条条移动的长蛇，只有自己看得见摸得着，自己被蛇缠住，几乎要窒息了，但是无论怎样呼救，都没有人来-----因为别人看不到！

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那么去找谁呢?大学和研究所里的同事？不行的，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技术型思维的人，而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已超出了技术之外。作战中心？恩师？他最后想到了“科学纪元”，那是一群思想深刻、有着扎实理论基础的人。

嗯，就找他们吧！

心中做出了决定，君启樵感到精神很疲惫，他先洗了个澡，然后吃了一片安眠药，爬上床进入了梦乡。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些数字了。

他的梦境很纷乱，但其中的一个东西却恒定地存在着：倒计时。梦境中，君启樵疯狂地击打悬浮在半空的倒计时，撕它、咬它，踢他，但一切击打都无力地穿透了它，它就悬在梦境正中，坚定地流逝着。

正在君启樵感到疲惫的时候，那些数字突然发生了异变，变成了那张诡异的幽灵般的脸！

啊！

君启樵惊醒，他感到，自己浑身是汗。抬起眼睛，他看到了天花板，外面城市的灯光透过窗帘，在上面投出黯淡的光晕。但有一样东西从梦中跟随他到现实中：倒计时。那倒计时虽然留在了梦中，但是存在于君启樵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230:56:59

230:56:58

230:56:57

230:56:56

230:56:55

230:56:54

230:56:53

230:56:52

230:56:51

230:56:50

······

君启樵甩甩头，试图甩开脑海里的倒计时，结果眼前的情景依然没有变。他眼前还是看到了卧室中模糊的一切，他确定自己已经醒来，但是倒计时并没有消失。他闭上双眼，倒计时仍显现在他那完全黑暗的视野中，像一片黑压压的夜空中闪亮起一团诡异的火光。他再次睁眼，并揉揉眼睛，倒计时依然没有消失，不管他的视线如何移动，那一串数字稳稳地占据着视野的正中央，不停的倒计时。

230:54:59

230:54:58

230:54:57

230:54:56

230:54:55

230:54:54

230:54:53

230:54:52

230:54:51

230:54:50

······

一股莫名的恐惧出现在心中，使君启樵猛地坐起来，倒计时也像活着一样，死死的随着他转动。他跳下床，冲到窗前，扯开窗帘，推开窗。外面沉睡中的城市仍然灯光灿烂，热闹非凡，而倒计时就在这广阔的背景前显现着，像惊悚电影画面上的滚动进度条。

君启樵感到自己要窒息了，下意识的像惊叫。但是妻子儿女睡在身边，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然逐渐镇定下来，蜷缩着身体，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倒计时。

夜晚的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动，眼前的倒计时也在一秒一秒的流动。当黑夜落下帷幕，太阳终于升起时，君启樵已经麻木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恐惧，无论眼前的数字如何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