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蛮荒奇缘
南荒湿热，过午后更加炎热，盖着褥子便就十分难受，迷迷糊糊将搭在身上的被子踢开。
“都这么大个人，居然睡觉还踢被子……”易北寒嘟嘟囔囔的说道，一手却抓了被子替我重新盖好。
我徐徐睁眼，正午阳光灿烂的紧，整个房间通体明亮，反而照的眼睛十分难受。不经意用手掌挡住阳光，深深伸出一个懒腰，感情这一觉睡得不可谓不天昏地暗，实乃痛快之极。
“你醒了？”易北寒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我懒洋洋的爬起来靠在桌上，现在口中焦苦，只想痛痛快快和他个两大杯。一连三碗温茶下喉，才微微恢复了点神采。
易北寒提着竹篮走了进来，漫不经心的取出许多的水果，个顶个的新鲜饱满，实在是开胃的良品。
“后山的桃长的极好，你尝尝看。”易北寒柔声说道。
“千问没来过吗？”我一口咬着桃，一边说道。
“来过，见你没醒，又走了。”易北寒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水自斟自饮。
哦！我继续咬着桃，不再说话。
易北寒几个手指慢悠悠的拧着茶杯，喜笑颜开的盯着我，悠哉悠哉的说道，“阿离，我们就在南蛮荒成婚罢！”
“咳咳咳……”此言一出，咽到喉咙才一半的桃肉霎时卡住嗓子眼，憋得我满脸通红，苦不堪言。
易北寒连忙伸手过来替我揉背，打趣的说道，“你也不用急成这样，来，喝口水。”顺手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我。
我默默接过茶水，哽咽了两下，说道，“易北寒，我现在正儿八经告诉你，我是你师傅，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师傅，今后，你只能敬我，再别说这些没规没矩的话了。”
易北寒却不以为然，轻笑道，“是，师傅，你您爱我吗？”
我一愣，他接着说道，“你爱我，我也爱你，难道就因为当初敬你一杯酒唤你一声师傅，便就一生一世受到这世俗连累，都不能在一起是吗？”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好，我受二十四道天雷劫如今活着也算重生，而且，入雷劫之前我已经自叛师门另拜伊墨师傅，你现在又算我哪门子师傅。”易北寒义愤填膺，誓要将这是非彻彻底底更正一番。
我深吸一气，慢慢说道，“北寒，你冷静一下。我本就时日无多，你不该来的。”
“你活着我就活着，你若是敢死，阴曹地府我都陪你。”易北寒紧握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可是，他哪里知道，神仙不比凡人，死后便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哪里还有阴曹地府一说，可谓三界里连渣渣都不剩的。
正思索着该如何解开易北寒心口那排相思扣，不想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细响，神思恍惚间缓缓睁开眼睛，原来刚才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顿时觉得无比庆幸，还好只是一个梦!
易北寒提着个竹篮走进来，许是刚刚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撞碎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将我惊醒。
见我醒来，他抱歉似的勉强笑笑，重新合上门闫，顺手将竹篮轻轻放在桌上，取出来一个桃，跟梦里几乎同步般将桃递到我手中。我接过的一瞬间，身体如触电一般，生怕他问出那令我费解的问题。
小心翼翼的咬开，却无法肆无忌惮的咀嚼，实在憋屈。
“今日天气甚好，收拾一下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易北寒慢慢说道。
“好啊！”我点了点头。
“千问呢？”我又问道。
“早上来看过你，见你依旧睡着，便没打搅你，过会儿吃饭时她说再来叫你。”易北寒柔声答道。
我满口塞满桃肉，自顾自的点点头。吃完桃肉，我将桃核紧紧捏在手心，迟迟不愿意丢弃。
女娲庙往后步行一炷香，赫然挺立着一棵古树，不同于射洪老祖的树藤千丝万缕，只是笔挺的一棵，孤零零毫无陪衬。
我脸上蒙着轻纱，走到树下，用手掌附上主干，拂过树身粗糙的表皮，闭上眼，围着树根游走。
“阿离，还记得这是你我遇到的第几棵老树吗？”易北寒柔声问道。
确实，这一路走来，我们着实遇上不少的树，或许是与树有缘，又或者，只是太过幸运。细想来，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追求的巧事竟被两个无心之人悄然插柳。
我一笑了之，问道，“你醒来过后可有回九重天看看你父亲，听说你母亲可是想你想的紧，你应该回去看看的。”
“阿离，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除了陪着你，我哪都不会去……”易北寒的眼睛仰视枝丫，视线缓缓下移，直到与我对视，良久凝望，释怀一笑，“阿离，不要离开我。”
我粲然一笑，眼角溢出一滴泪水。脸角的伤疤不经意再次提醒我，我如今容貌已毁，修为尽失，再不是当初瀛洲岛那个无拘无束不可一世的上神至尊，自然，我是配不上他的。
易北寒一只手附上我半边脸颊，浅浅一笑，轻抚指尖拭去眼角残留泪渍，说道，“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要，管他什么西戈帝君九重天孙，我只要你，师傅，不要离开我。”
一语师傅，道不尽几多离愁，我终于还是沦陷在这慌忙离乱的烟觉情感之中。
“北寒，你不该来的。”我闭上眼，留下泪水。
山风吹拂，衣袂飘飘，绿茵杨柳，人间正是最美好的时光，本应该是一对璧人缔结的好姻缘，可我却迟迟不敢开口。面对易北寒那真挚而渴望的目光，我惭愧的低下头，轻移步伐，靠入他的怀中。
由天地做为见证，即使是最后不到三月的时光，何尝不能痛痛快快的爱一场。十万余年虚耗的光阴，却还能在最后的时间遇上挚爱之人，亦是我一生的造化不是。可惜，时间错了……
吃午饭过后，千问端着下巴仔细打量我，半响，说道，“未央上神脸上的伤疤倒不是说无药可解，听闻蜀域百里世家有一种药，能解百毒能愈奇伤，说不定，也能解了你脸上的蛇毒。”
易北寒听的无比认真，可当当一听到百里侴的名字，竟莫名皱起眉头。
“百里侴……嗯！其实我觉得阿离脸上的伤不妨事，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蜀域，你觉得如何？”易北寒端着双臂慢悠悠的说道。
我自然知道，遂简单笑笑，“确实不妨事，左右活不过百日，着实不应该浪费时间再去一趟百里门，不如直接回瀛洲吧！星尘此刻想必也急坏了……”
“好啊！我们一起回瀛洲……”易北寒应声答道，仿佛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未央上神当真想好了，容貌可不比其他!”千问关切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想好了，所谓容颜，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红尘都看破了，又何故在乎这镜花水月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便也不作他说，只是师尊若看到你这幅模样，定会十分心疼。”千问已经不是当年冰山寒川下的美人，认识后炬，让她变得多了许多柔情，我看着她的眼睛，显然一副儿女情长模样。
易北寒同后炬过午后相约上山，说是女娲庙后百里开外有一座神女峰，曾受母神点化，山中仙草繁多，说不定正好能找出一味药，刚好缓解我脸上的刀疤。
待易北寒出门，我孤身只影，面对帝爻的神像发呆，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千问默默走到我身后，淡淡说道，“师尊总是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即使是错，错了再说。”
我回头，疑惑的说道，“何来错了再说？”
“拿我和炬来说罢，两个人明明爱着对方，却总是缄口不言，谁也不肯先往前一步，等到即将失去，想要伸手去握紧时，才猛然发现，一切都已遥不可及。未央上神，你和易公子不一样，你们才刚刚开始，即使希望渺茫，可终究还没错过。”
我看着千问的眼睛，揭开脸上的面纱，问道，“千问，你看着我，我已经不是那个未央上神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与其给他希望让他痛苦一生，不如现在就切断情根，你说的对，我们还没开始，所以，就不应该开始。”
“易公子会很难过的，即使是不开始，他已经沦陷了，他回不了头的，未央上神，你这样对他不公平。”从来没有见过千问说话如此果断，连一个局外人都将易北寒一番真心看得真真切切，唯有我。
千问默默走出神殿，留我一个人，看着前方帝爻神像，黯然神伤。“你当年可是遇到我今日的状况，你是如何解决的呢？帝爻!”
我抱起双腿蜷坐，只觉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恍惚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视线模糊不清，一头栽倒。
我深切感受到生命的流失，身体渐渐幻化成风，一点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