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玉山的桃林,承天地灵气供养十几万年如一日,落雁缤纷十分迷人。我一路欣赏桃花,一边随凌御风往桃林更深处走;顺着弯弯拐拐的小路走了一个多时辰,在桃林的尽头,竟然是万丈迷雾包裹的悬崖;凌御风在悬崖边垂手而立,青丝随风飘摇,有些凌乱。
“还记得这里吗?”凌御风淡淡问道。身体一直背对我站着,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说话时语气有些怪异,让人难以捉摸。
眼前的悬崖确实有几分眼熟,可是我已经不记得这里我是否真的来过,支支吾吾的组织半天,小声说道,“应该不记得了吧!”
凌御风没有回头,只是冷哼了一声;我在不安中等待了近一刻钟的时间,他猛地转身一把将我揽在怀中身子往后一仰,两个人直直的朝悬崖下栽去;之后便是呼呼的风声很急促的刮过耳际,脸也被风割得生疼;待我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落到悬崖下边,一直在往下落还没有着地;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周围景物转换太快,雾气愈浓,最后除了凌御风我再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他就那么安静的抱着我任身体往下沉,脸色平静的让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我试着睁开他的手,他抱的很紧,任凭我如何用力,最后也无济于事的只能任他揽着;我死心的闭上眼睛等待落地那一刻,也许会很疼很疼的罢,我在心里胡乱猜想着;越想越不甘心,第一次下山还什么都没有玩,昶梧答应带我去大荒的愿望也还没有实现,如今就得粉身碎骨在这荒郊野外里,想着心里一股子酸楚难受,竟然想要大哭一场。还没有哭出来,身子便又被轻轻一拽,几个翻身之后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不知这样的不安持续了多久,直到身体感觉被什么震了一下,便再没有朝下降的意思;落地了吗?怎么一点也不疼,我在心里问着。
“学会装死了?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丢到石头堆里去。”凌御风冷冷的说道;
我警惕的半睁开一只眼瞧了瞧,已经是悬崖底下,凌御风两只手托着我,身体没有受到丝毫的撞击;我就躺在他怀里,他就像抱一只宠物那样的抱着我,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我乖巧的咧嘴笑笑,身子一倾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四周是白色的石头堆积的小山丘,零零星星的铺置些青草,十分颓败的景象;我歪着头问道,“这就是玉山脚下,倒与玉山的景致形成了两样,你带我从上面降下来就是给我看这个?”
他的脸沉了一沉,一双眼睛冰冷的可以杀死一打蚊子,我打了个冷颤,自觉退到一边;四下实在安静,我本来想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可是一看到凌御风那张冰块一样的脸,便生生将已到喉头的话吞将回去。沉默良久,凌御风移步往石丘另一边走去,我慢慢跟着他,越往外走视野越开阔,走出崖谷出口处放眼望去,竟是一处大草原般的景象,与崖谷里的截然不同。凌御风就直挺挺的站在崖谷出来不远的一个小山包上,背手而立就像是一尊雕像。此时风有些大,我只穿了件单薄长裙,有些冷;看凌御风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想回去,无奈之下我只得偷偷施了法术用灵力将周身裹了又裹,才总算舒服了许多。
他站了许久,我试着探出头去看他,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最后我有些烦了,问了句,“你就这样一直站着不累啊,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可否先回去,等你什么时候站够了再去长佪殿寻我。”
他一愣,嘴角抽了抽,说道,“当年我将你一个人遗弃在此,你可否恨我?”他语气甚是平淡,依旧一动不动的立在那。
我有些疑惑为何他会这么问,当年我从鸟蛋里蹦出来,一无爹二无娘的,他在碎石堆里看到我的时候,我本已经奄奄一息;本就萍水相逢,他大可以不管不顾,却偏偏将我驮着丢进了瑶池,洗尽一身伤痕,算是救了我一命;之后虽然是将我一个人遗在昆仑虚了无人迹的荒坡,可那个地方我住着也不错,除了有些孤独,也不至于会恨他。那个时候我是不会说话,可不会说话,不代表就不懂,在心底里,我实在是感激他的。“为何要恨,应该是感激才对。”我朗声说道。
他身子微微一颤,轻声的应道,“那便算了,想来你这些年也过得不错。”
我点点头,“确实不错,平日里师傅师兄都对我挺好,除了师傅有些烦人,不过也幸得他比较烦,我在九重山不至于太无聊。”
“那个昶梧,对你挺好的吧!”他淡淡问道,语气甚是冰冷;
我依旧点点头,“是啊,昶梧是师兄中对我最好的,我虽是师傅领进山门,实则是昶梧带大的,这些年他又当爹又当妈的十分不易;虽说是男儿,心思却比女儿家更细心几倍,对我说不尽的体贴。”我自顾自的长说了一通,越说越是觉得昶梧实在太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他默默注视我,眼睛有些空洞,面色泛白,待我说完,便又问道,“你喜欢他?”他的声音有些消沉,无来由的一句说出来。
我一惊,抬头正好迎上他冰冷的目光,身子一凉又打了个寒颤;停顿了一刻,说道,“是啊,他待我好,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可是,我所谓的喜欢却与凌御风所说的喜欢大不相同;我自小在九重山长大,师傅待我好,可毕竟他岁数太大,记性总是不好,我尚且是个不大的孩童,他照顾我总是不大方便;昶梧性子极好,更重要的是他不像其他师兄一样嫌弃我是个不明来历的野孩子,自进山门那天便对我无微不至体贴入微的照顾着,师傅看在眼里,所以久而久之索性将我托付给了昶梧照看;从生活到督促功课,无一不是昶梧在身旁陪着我。我将他看做是亲人一般,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他在我生命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时而是父亲般的严厉教导,时而又是母亲般的温柔体贴,时而又像哥哥般疯闹顽皮,时而又如同姐姐般知心闲趣;总之这六万年,若是没有昶梧,我会过得很惨。想着想着,不经意间嘴角又咧出一抹笑来,我确实是十分喜欢他的,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凌御风一张脸愈发白的可怜,一筹莫展的抱着手臂立在原地;许久,才问道,“你想嫁给他?”
我一脸茫然,哪跟哪啊?扯太远了……我啧啧的摇着头,“他是我最爱的师兄,可是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对于这个问题,我倒也想过,师傅说凡间的女子都必须嫁人,但凡到了十七八岁就得寻一处人家,无论顺不顺心总得把自己托出去这一生才算圆满,如果过了二十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的女子便会遭到别人的冷眼,一辈子嫁不出去的便会是个笑话;我琢磨着我也是女子,怎样才能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可是,等我长到十七八岁对嫁给谁一筹莫展的时候,师傅又告诉我说我与凡间的女子是不一样的,我是神女,自然不需要十七八岁嫁出去,我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为自己寻个可靠的夫婿;故而我长到如今六万岁的年纪,也终究没有寻出个合适的人来;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得在三界茫茫众生中寻出一个人来,昶梧倒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我看了他六万年都看的极其顺眼,他对我也从不曾有任何要求或者不满,这一点,我不甚满意。停顿了一下,我又补充说道,“如果真的有一天必须得找个人嫁了,昶梧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说完,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来。
凌御风脸色未变,一张无底洞般的黑色眸子深深的凝视着我,带几分戏谑的问道,“看来你对昶梧上神挺上心?”
我浅笑,“倒也不是,我虽活了六万年,笼统不过就认识九个男人,师傅一把年纪自然不能算做一起,便就只剩下八个,七个师兄各有千秋却唯独一个昶梧与我相处最好,最后便只留下一个你,你若说我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那结果不是明摆着吗?”
不想我一句话说完,凌御风却哑然失笑,“难道说你只是把嫁人当做是任务?你却不知只有心爱的人方可嫁得,没有一丝感情那叫什么?”
听他一说,我彻底懵了;感情是个什么东西,倒还真的没有人提点过我;我一直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高兴,看着顺眼,便就可以做夫妻,却不知还有这一层关系,活活叫我头疼了一番。
凌御风看我捂着脸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究竟,一改之前冷漠气,哈哈的将笑起来;我听着他的笑,更加迷茫,十分无奈。他就这样一直笑着,直到快日落的时候,我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才拖着我回了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