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审查会(一)
无任何特点的房间里,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照明来自于房顶,应该是有意设计的,房间的最亮处,也给人以阴暗压抑的感觉。
踏足这里,就好像进入不同的世界。
一切都是灰暗的,任何积极光明的事物都无法立足。
我对于这一天早有准备,自打阮排告诉我被调查了,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灯光的关系,一直走到房间的中央才发现地板是倾斜的,桌子椅子布置在高处,站在我的位置需要仰望才能看到桌子后坐着的人。
这种刻意营造的高高在上的效果,正是审问者所想要的吧。
“嫌疑人,站好了。”
威严中,带着轻蔑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爽。
不忿的情绪正在心中滋生,我倒想问问,自己有什么嫌疑?
没有正式的渠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走法律、军律的程序,我怎么就成为嫌疑人了?
谁起诉,又是什么人有权利判决?
这根本不能算是审查,最多算是私刑。
太阳系联邦法律可是严禁任何形式的私刑。
心里这么想着,我表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毕竟怀疑我的是高层的大人物们。现在又是战争时期,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我还是选择低下头做恭顺状。
“嫌疑人抬起头,现在不是你低头认罪的时候,等你把事情都交待清楚了再忏悔。”
“什么!我可不是认罪!你怎么乱说。”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让步的,特别是涉及到是否有罪方面,审查官一下子就触及了我的底线。
“注意你的立场,作为待审查的对象,你最好老实点。”
桌子后面坐着两人,方面大耳,脸色红润的中年人坐在左手边,右边是个面貌和善的,上了年纪的女人。
两人都没有穿制服或者能够表示生份的衣服。
看到他们的穿着我皱起眉头,心说这下麻烦了。
看不清他们的所属。
军方、警方、亦或者是火星政府?审查会处处透露着不正常。
我想到了某个传言。
战争时期常有不经过审判便处刑的例子。
难道,眼前这个审查会,就是为了处刑召开的?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言语所引发的不快迅速被仿徨所取代。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局促,不会因此就被认为是心虚吧?
想要摆出心怀坦荡的姿态,可是那些煞有介事的传言却在心头萦绕不去,审查还未开始,我的气势便已消去了大半。
中年人发出轻哼,好像早已把我看穿。
“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就快点说出来,省的浪费我们的时间。”
腹诽着中年人的拽样,我表面上还是很客气的。
“我自愿参军以来,多次出生入死,怀着一颗保家卫国的心,没有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没什么可交待的。”
中年人意外的看了看我。也许是开始那副懦弱的样子,让他以为好对付。
好一会儿,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用厌恶的目光盯着我。
“没有可交待的?你别报侥幸心理了,你的资料我们都调查过,真是疑点重重。”
“哦?我的经历除了战斗还是战斗,都是以杀敌为目的……”
“你来火星是怎么回事?记录显示你几乎是追着战争的脚步,同战争难民们走了相反的路线。
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趋利避害的原则影响下,你的行为本身就是异常现象。”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有的军人,那些自告奋勇参加火星保卫战的弟兄们都是异常的喽?”
“还要嘴硬……”
“我建议你不要用自己的标准评判其他人。你这是在嫉妒,如果有机会你会像普通难民那样早早的离开火星吧!”
“……”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辩论方面还是个斗士,一番对话下来,中年人的脸憋成了绛紫色。
看样子他还想要斥责我,却因为理屈只能挥舞拳头虚张声势。
而我正好相反,现在已经理直气壮,感到底气十足。
所谓的审查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好吧,就算你是因为爱国而加入了军队,后来又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比如?”
我对于中年人已没有任何的尊敬和估顾及。
一旦撕破脸,言语的交锋同战斗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不再感到害怕,也不会退缩,只想着如何把眼前这张欠抽的脸压下去。
“你在3123阵地,曾独自一人跑进敌人突击部队的阵中,击落了地狱火攻击机,是吗?”
“是的。”
“希望你能够解释,你到底是怎么跑到敌人中间去的。可别告诉我你是装死,这招在拥有战场微波雷达的敌军面前早就被证明不好用。”
中年人说完这些,一副看我怎么解释的挑衅模样。
想必他对于这个把柄相当有自信,打算拿出来直接打破我的抵抗意志和信心。
“尘土。”
我的回答很简洁,简洁的让人愕然。
他再次确认我说的是什么后,表情变换不定,深深的疑惑笼罩了他。
右手座的老女人,一直一言不发,也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你……不……我们不是战场专家,你能解释尘土同你跑到敌人的队伍里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尘土能够使微波雷达失效。”
“……好……这算你过关。我还有疑问。”
憋了好久,中年人还是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哼!你问吧,只是希望下个问题不要太白痴。”
“警告嫌疑人,你这是在侮辱审查官,你的行为要受到惩罚,要从严从重……”
“我没做错任何事情!是我要警告你,你是在公然侮辱一个公认的双料战争英雄。要是不给出合理的解释,这件事情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威胁的话随口而出,眼见着中年人红润的脸色转白。
我在心里冷笑,刚才的威胁起到作用了,他的权利还没有达到肆无忌惮的地步。
他是真的怕我找他算后账。
“2205师的驻地,二团抗击敌人突袭时,你发现了敌攻击机群是吗?”
“是的,这是我第二次立功的主要原因,你又找到什么茬了。”
中年人的嘴无意义的蠕动着,像是随时要向外喷吐怒气,好一会儿后终于没有发作。
“你被机群发现了,在这之前你一直在直瞄敌机,总共六架却一架都没能打下来。敌机发射了对地火箭弹,你也安然避开了,你承认吗?”
“当然,这段记录描述的一点不差。”
“可是,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你先发现敌机的,六架里一架都没揍下来。而后敌人的反击,你也逃得了性命。你不要欺负我不懂行,对于该数据,我专门咨询了特战部队的人。轻步兵装备下,同时被六架敌机盯上,要想生还的几率几乎是零。你又怎样解释?”
中年人已经没有先前的嚣张,提出疑问时,语速又快又急,生怕被我打断似的。
“这还需要解释吗?你有听说过一人一次干掉六架攻击机的记录吗?事实上,连续干掉两架也不曾有过吧。我那时候太菜,以为可以一次性干掉六架,结果全跑了。至于为什么我会活下来,运气呗。你自己也说了,生还几率几乎是零。几乎是什么意思你懂吧,就是说并非一定无法生还,只是几率小罢了。你也知道我的外号,福将。也就是说,我的运气特别好。所以能够从攻击机的打击中活命,又有什么不正常的?”
“……”
“倒是我要问你们,是些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审问我这样一个现役军人,更何况是在战役进行的时候。万一因此影响了战役的进程,这个责任谁来负。只是你呀!还在这里装腔作势,知不知道你已经没有未来了?我向军事法庭申述后,必然要有人负责任。想想那个人会是谁?”
中年审查官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双臂无意义的在空中挥舞着。
女审查官的惊呼中,他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离开了我的视线。
房门被打开,四名武装大汉冲了进来。
他们没有先去营救陷入困境的审查官,而是用突击步枪指着我,满脸的戒备。
其中两人扣住扳机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不由得生出自豪感。
所谓战场英雄的虚名,在这里还是管用的,他们一定怕的要死。
混乱持续着,医生护士们一阵手忙脚乱后,把中年人抬了出去。
进来一位年轻的内务军官。
这人我认识,他是战地医院里,那个敢于逮捕大人物的内务部队少尉。
他的形象同我印象中一致,依旧是军资笔挺,一身的正气。
不过少尉军衔已经换作了中尉。
我看他进来,被处以私刑的忧虑也就放下了。
他那一身的正气,不畏强权的态度给了我太深的影响,我不相信他会胡乱的冤枉人。
审查会继续。
虽然中尉的神情一本正经,比起中年人还要严肃,室内的气氛却比先前更加清爽。
也许是影响气氛的阴郁被中尉的正气一扫而光了。
让我意外的是,这次竟然是右手座的老女人主导审查。
中尉坐的笔直,没有参与的意思。
女人的声音随和好听,让人联想到了学校教导主任之类的人物。
“赵平上士,不愧是双料的战斗英雄,即使不在战场上,也一样的锐不可当。”
“……”
我对审查会已经有了戒备。女人的态度随和,甚至有恭维的意思,我却没有立刻相信她。
至少我不会相信这个不知所属的人。
也许是看我戒备的态度,女人愈发的和颜悦色。
“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并不是想对你不利,再说你是战场英雄,给予敌人的损失如此巨大,怎么可能是奸细或者谍报人员。”
“……”
老女人把我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