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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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1) 腊月二十九

第二天早上,子衿去看沈文,沈文已经好了很多,她自己也说不清昨天到底是怎么了。郎中诊脉也说沈文正常,并没有什么隐患、疾病。

“可能就是昨天饭或者别的有点不太对吧,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还挺好的。”沈文宽慰子衿和沈靳言。

子衿深知这不是什么饭的问题,在一旁默不作声,沈靳言又问了几句,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便先去上早朝了。

子衿和沈文说话间,装作无意提及了上次沈文去宫里的事。

“姑母,腊八那几天你去宫里遇到贵妃了吗?”

“嗯,那天的糕点好像都是贵妃宫里做了送来的。”沈文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噢,我前两天去见贵妃时,她提到你,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我还以为你上次去宫里被她为难了。”

“噢,没有为难我。”

子衿看沈文神色还是有些疲惫,便先出去让沈文继续休息了。

腊月二十三了,这一年的腊月没有三十,子衿只剩下六天的时间了。

今天是小年,子佩昨天让飞叶来传话说今天可以在府上好好过小年,不必去练剑,等过了年再去就好了。

子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若有所亡,迷迷糊糊地就穿上了男装,走出了沈府。

走到门口,看到“懿贤王府”这四个大字时,才慢慢清醒过来,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那几个字。

“沈小姐——”正发呆时,听到有人叫自己,是花钰那个丫头出来了。

“您怎么现在来了?”花钰好奇地看着子衿,“今天早上王爷嘱咐奴婢说不练剑,奴婢还以为您不来了。”

“王爷出去了吗?”子衿没有回答,自顾自地问着。

“嗯,王爷一早就进宫去了,好像是要商量公主的事。”花钰说。

“阮复初这两天有没有来找王爷?”最近被自己的事困扰着,都没有再问问嘉仪公主和阮复初怎么样了。

花钰摇了摇头,“阮公子没有来过,听王爷说他现在还是被禁足在府里。”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去买?”子衿看花钰手里拿着一个钱袋。

“嗯,厨房少了点菜,我正打算去市集上买呐,那沈小姐,我先去了。”花钰向子衿行了礼,子衿点了点头。

花钰走后,子衿又在那站了半晌才转过头回了沈府,就是在那个上午,子衿才认清了自己的心,但是子衿已经不能随心了。

此后的几天,子衿一直在自己屋里呆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甚至想过等拿到姑姑的解药后就了结自己,子衿不想下半辈子和一个她不爱的人、一个可能要利用她的人呆在一起。她不确定未铭知不知道贵妃的行为,直觉告诉她未铭也没有那么简单。

不管未铭是怎么样的,几个月来,她的心已经倾斜了,而且那一端沉得很低,再也起不来了。

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吧。以前的一点一滴突然涌上心头,五岁时雪地里的场景也慢慢浮现,那么美好,美好的让她愈发痛苦。

相处是很久的事,发现爱却是一瞬间的。

腊月二十八那天,凌绝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婢女,端着一个托盘。

“沈小姐,这是王爷让人为您做的披风,王爷说,冬日凛冽,以后去练剑披着它,为您遮挡寒风。”

她掀开一看,是大红色的披风,上面缀有点点白色,连帽边缘的白色的绒毛摸着很是柔软。

“我去练剑都是穿着男装,这披风可是女子穿的。”

“过了年,想必沈小姐不必再着男装,兴许——王爷府便是小姐的第二个家。”

子衿没有像往常一样,羞着说不是,只是苦笑了一下,让红儿接过那披风收了起来,“凌绝,明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我想去王爷府上练剑,你回去和王爷说一声吧。”

“明日?”凌绝有些疑惑地看着子衿。

子衿点了点头,“和往常一样的时间,我去府上练剑。”

“是。”凌绝行过礼后便带着那婢女走了。

“小姐,后天便是年宴了,明日您不准备准备、休息休息吗?怎么还要去练剑?”红儿嘟囔着。

“几日没有练习,有些想念了。”子衿也不知道自己说得想念是想念什么,练剑还是王府的那个人。

“那奴婢去把小姐男装的衣服找出来,再找——“

“不用找那些衣服了,把我年宴上打算穿的衣服拿出来吧,还有刚刚的披风,明天就穿这些。”

“可是——,小姐,那年宴上您穿什么呀?而且您练剑一直都是穿男装——”

“按我说的做吧。”子衿语气过分平静,红儿有点吓到了,不敢再问,按子衿说的去拿衣服了。

腊月二十九那天,子衿很早便起床了。她让红儿给她梳头发,用了那些一直被丢在梳妆台上的胭脂,穿了本打算年宴上要穿的落梅广袖长衣。

“小姐,红儿从未见您这样打扮过,真好看。”红儿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红儿又给她披上了昨日送来的红色披风。

“小姐,您没有着男装,那红儿随您一块坐轿子去吧。”

“都好。”

轿子停在了懿贤王府门口,红儿将子衿扶下了车,今日与往时的心境颇为不同,只觉得心越来越凉,每过一秒就觉离深渊近一步。

许是子衿去得早了,进了院子的时候,陆子佩正在练剑,他练得入神,没有看到子衿。

凌绝不经意回过头看到子衿时,有些惊讶打算告诉王爷,子衿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子衿就那么远远地望着他,虽然素日里,教子衿练剑他也会为她示范,但是因为顾着她不会,他总是会慢慢打出一招一式。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自己练剑,每个步伐、每个招式都让她移不开眼,她痴痴地望着,竟有些迷恋。

不一会他便停了下来,凌绝指了指她这边,他便看了过来。

离得远远的便看到他鼻尖沁着的汗珠,他看到她先是惊讶、然后淡淡笑意从嘴角漾出,眼神里散出柔柔的光。

“子衿——”不像往日,他今日叫她的声音有些低柔,像是在和一个小孩温柔地说话“过来。”

她便朝他走了过去,就像是朝着一束明亮的光,现在想起,仍觉得温暖。

“怎么今天没有穿男装呀?刚才我还以为是我幻觉了。”

“找不到男装了,而且我本来便是女儿身,想穿穿自己的衣服了。”她笑着回答,又顿了顿说道,“越来越冷了,便披着披风了。”

因为在最后这天,想让你看到最好的沈子衿。

“你开心便好。那今天想练剑吗?”

她点了点头,脱掉了披风,让红儿帮她拿着。

练习的时间如往日一样多,但是她只觉得那几个时辰过得格外快,就像是春日里的暖风,轻拂过,不留一点痕迹。

“子衿,你现在对付一般的坏人可以了。”练完后,王爷放下剑有些夸奖地说道。

子衿没有说话,若是可以,未来的某一天,她只想用这把剑了结自己。那些会伤人的强盗也许对付得了,但是人心坏了,她只觉得无能为力。

“现在不想回沈府吗?”若是平常,练完剑她便吵着要回府了,陆子佩见她今日就只是将剑放下,还呆呆地站在那,便问道。

“沈小姐想习惯习惯呐。”飞叶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看到子衿正脸后又坏笑着,“沈小姐和往常不一样呀——不一样——”

若是平时,子衿可能又要与他争论一番,可今天她只觉得有些讽刺甚至苦涩,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飞叶见子衿不说话,便也不再玩笑,悻悻地看了陆子佩一眼。

“子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陆子佩看子衿这样,有些不放心,问道。

“没有,兴许是这几日在府里一个人呆着,有些闷坏了。”子衿勉强笑了一下,侧过头看向陆子佩,“子佩,我想去街上看看,你——和我去,好吗?”

那是子衿第一次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就那样完完全全地只看着他。

“当然——好啊。”他的眼睛都像是亮了一下,有些欣喜地看着子衿,“你刚才——叫我什么?”

子衿没有回答,低下头笑了。

“王爷,太后——”凌绝在一旁说道。

“晚一点再说。”陆子佩打断了他。

“是。”凌绝把剑收起去放了。

中午在王府用过午膳后,子衿便和陆子佩两个人一起去了街上,红儿先回沈府了,王爷也没让飞叶、凌绝跟着。

子衿只觉得这样颇为自在。

就他们两个人走在不认识的人群中。

“买糖葫芦吧,还有那个泥人。”子衿好久没有出来过,看到一切都觉得新奇,拽着陆子佩的袖子到处看。

“好——,好。”他应着,随她拽着四处走。

“要两个泥人吗?”卖泥人的是一个老奶奶,她慈祥地看着子衿。

“嗯,可不可以现在捏两个泥人,就——照着我们两个的样子,可以吗?”子衿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说道。

“可以。”老奶奶马上就开始捏了,还一边说着,“年轻真好,小夫妻出来看着真是让人喜欢。”

就这样吧,既然明天一切美好都要结束了,今天便该过得美好些。

“你笑什么?”陆子佩看她笑得开心,问道。

“只是觉得欢喜呀——”子衿歪着头笑着。

【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