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勇气
直到下午七点笑笑的烧才退下去，笑笑的爸爸从病房里出来神情很是疲惫，“笑笑的同学们，一会你们可以进去看看笑笑了，她醒着的话还可以和你们说说话。”
“嗯，叔叔，你快去休息一会吧。”子衿点了点头说道。
“凌绝，我想去理发店。”笑笑爸爸走后，子衿对凌绝说。
“理发店？”凌绝愣了愣，他不知道沈子衿怎么还有心情管自己的头发。
“笑笑的头发都没有了，她看到咱们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我想——”子衿看出了凌绝的疑惑。
“好。”凌绝反应过来了，很快同意了，在班里除了交作业他和子衿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之前只是觉得子衿学习很不错，平时人缘也很好，没想到子衿是这么善良细心的女孩。
两个人很快坐电梯下了楼，出了医院大门朝西边走了几百米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理发店。
“老板，我们两个要剃个光头。”凌绝进去后直截了当地说。
“啥？”店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老板看着刚刚进来的他们一脸懵，指着子衿问，“姑娘，你也要剃个光头？”
“嗯。”子衿点了点头。
“不是，你们这是学校要求演什么节目还是？你个女娃咋也要剃光头？”老板看了看子衿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又看了看凌绝整洁的男生发型。
“对，我们要表演一个节目，必须剃个光头。”子衿不想多解释，坐到椅子上，“老板，你快给我们剃吧，我们赶时间呢。”
“行吧。”那老板又叫了店里的一个徒弟，一人负责一个，很快子衿和凌绝都变成了光头。
这是子衿第一次看到自己没有头发的样子，她的心里难免有一点害怕，但是想到笑笑，她便有了勇气。凌绝毕竟是个男生，虽然剃了光头倒也没有多大的差异，凌绝转过头看了看子衿，确实有一点点奇怪，但是凌绝心里却很是佩服子衿，而光头的子衿也蛮可爱的。
老板看着一地头发倒是心疼得厉害，多漂亮的女娃非要剃个光头，收钱的时候也少要了几块钱。
凌绝和子衿出了理发店，自然赢得了不少回头率，尤其是子衿，子衿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和凌绝走回了医院。
沈文和沈靳言一个去买晚饭，一个去订酒店，刚刚回来发现子衿他们不见了正心急如焚打算出去找，便看到了两个光头的小孩。沈靳言和沈文都因为惊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沈文才反应过来，“子——子衿，你们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子衿和凌绝都没有说话，沈文想了想，心里明白了许多，虽然刚开始有些恼，但是孩子的那份纯真与善良让他们心里满是感动。
“刚才笑笑的爸爸说笑笑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笑笑了。”沈文愣了半天，终于说道。
笑笑果然醒过来了，看到进来的两个人都是光头，笑笑先是没有认出来，紧接着才发现一个是子衿，另外一个是凌绝，笑笑的眼眶不觉红了，笑笑的爸爸妈妈也低下头偷偷擦了擦眼泪。
“子衿，凌绝，谢谢你们大老远来看我。”笑笑吸了吸鼻子，忍着感动笑问道。
“笑笑，你觉得怎么样了，现在好些了吗？”子衿走到笑笑身边，轻轻握住笑笑的手。
“嗯，现在已经不发烧了，我好多了。”笑笑心里知道，几个小时以后自己还会发烧，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但是她不忍心让面前的这两个人担心。
“大家都还好吗？”笑笑很想念那个班集体，她喜欢和大家在一块学习、打闹的日子，她不想再呆在医院了，她讨厌这一片白，白得吓人。
“嗯，大家都等你回去呢，笑笑，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疗，快点回去。”子衿回答道，凌绝只是木讷地看着笑笑。
笑笑使劲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们不需要都把头弄成这样的。”说完她鼻子又一酸，眼前的子衿还有凌绝都有些模糊了。
“嘻嘻，笑笑，你摸摸我的光头。”子衿把笑笑的手放到自己的头上，“人家都说长得漂亮光头就是检验标准，你看咱俩，简直是真正的美女啊，哈哈。你再看看凌绝，他就没有咱俩好看……咱们三个灯泡，哈哈哈……”
笑笑被逗笑了，原本害怕子衿和凌绝看到自己光头的那种担心与自卑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她和子衿还有凌绝说了好多关于学校的事情，在那一刻笑笑忘记了自己是个癌症患者，她只是个正常的喜欢打打闹闹的初中生而已。笑笑的父母很久没有看到笑笑这么开心了，在一旁也高兴地看着笑笑。沈靳言和沈文却是一边笑着一边难过，他们心里明白这种快乐也许持续不了多久，他们害怕看到这些孩子痛苦失望的样子，但是人生本来就是这样，能快乐一刻便是一刻吧。
子衿和凌绝看到笑笑开心的样子，心里觉得笑笑肯定会好起来的，是啊，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也没有设想过那些不好的事情，自然便相信它不会发生。子衿来笑笑其实没有那么意外，但是笑笑没想到凌绝会来看她，她说不清凌绝是什么样的人，凌绝平时冷冷的，不和别人说话，但是有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让人感动。笑笑那一刻心里想着，若是自己好起来了，子衿和凌绝一定会是自己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他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朋友。
晚上，沈靳言和沈文带着子衿还有凌绝去了订好的酒店，沈靳言和凌绝一间房，沈文和子衿一间房，每间房有两个单人床。
洗漱过后，沈文坐到床边看着子衿柔声说道：“今天接到老师的电话以后我们都吓坏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你爸爸也特别着急。你来看生病的同学是出于友情，是善良，姑姑不怪你，但是子衿你不能这样和我们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做啊，S市这么远，万一路上碰到什么意外，你和凌绝都还是孩子，出什么事怎么办？”
子衿低下了头，“对不起，姑姑，我不该骗你。”
“子衿，姑姑知道你怕你爸爸，但是你爸爸绝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如果和他商量，他一定会同意你来的，姑姑也会帮你。而且你们这样做你们老师也一直在为你们担心。”
“姑姑，对不起，我错了。”子衿的头埋得更低了。
“但是姑姑其实很佩服子衿，子衿比姑姑要勇敢得多。”沈文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子衿的光头。
“姑姑——我剃成光头是不是有点难看啊，我其实就是不想让笑笑心里觉得难过，我们都是光头，她就不会自卑了。”子衿自己也摸了摸自己的头。
“没有，子衿和笑笑还有凌绝是姑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这个光头还有点可爱。”沈文笑了。
另一边，凌绝和沈靳言也都分别洗漱完了。两个人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两个人尴尬地坐了一会，沈靳言拿出手机，“孩子，给你的父母打个电话吧，他们肯定也很担心你。”
凌绝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手机，“谢谢叔叔。”
打过电话后凌绝把手机还给了沈靳言，只说了不到一分钟。
沈靳言有些奇怪，试探性地问道：“你怎么不和他们多说两句呢？一天没见了。”
“叔叔，我爸爸在我四岁时就过世了，之后妈妈再嫁，现在的是我的继父。我妈妈去年刚刚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刚才我听到两个小孩都哭了，我妈妈也顾不上再和我说话了。”凌绝平静地解释道。
“你继父对你——你和他关系不是很好吗？”沈靳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对我不好也不坏，他不会像电视里的继父一样虐待我，但是也从不关心我。他做生意，经常忙到晚上才回家，我都很少见他。不过，我也不怪他和我妈妈，毕竟我在家里有点像一个外人，他愿意抚养我已经很不错了。”
沈靳言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刚刚初一的小男孩说出来的话，眼前的这个男孩这么多年来大概是孤独地度过的，心智比一般孩子感觉要成熟的多。
“你会想你的爸爸吗？”
“嗯。”凌绝点了点头，“我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忘了，但是还有一些和爸爸在一起的记忆，他的脸我已经记得不清楚了，那些记忆其实也很模糊了，好多都像是我自己想象的，但是每次这样想就会觉得很温暖。”
沈靳言看到凌绝的神情柔和了许多，那些回忆就是陪着凌绝度过孤独的东西吧，不知道为什么沈靳言想起了子衿，这些年来，子衿何尝不是这样。
“叔叔，子衿真幸福，有你这么好的爸爸。”凌绝仰起头有些羡慕地说道。
“是吗？”沈靳言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和凌绝解释，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凌绝想象中的那种好爸爸，他是一个把心里的难过都算在了子衿头上，却从来没有在乎子衿只是一个善良天真的孩子的坏人。
子衿和凌绝怀着希望，也许明天笑笑就能好起来了，他们不知道，那天晚上笑笑又发烧了，她发烧的时间比以往要晚一些，但是依旧又折磨了她和她的父母一晚上，直到凌晨烧才慢慢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