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花钰
“沈子衿，你帮我看看我昨天晚上的语文作业吧，我好长时间没有接触汉语，我怕我万一写出什么，那个词语怎么说来着——”沈子衿刚去了教室，阮复初就拿出他的语文作业本，满脸哀怨地说，“噢，对，万一我写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我可怎么办？”
沈子衿接过他的作业本，打开后差点笑出了声，且不说写的内容，这个字歪歪扭扭的，像极了一二年级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孩写出的字，和阮复初本人的气质也不符合，但是子衿强忍着没有笑，她认认真真地读了下去。其实韩老师留的作业只有两道题：第一道是，《在山的那边》这篇课文中“山”和“海”分别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另一道则是这篇课文抒发了作者的什么思想感情？这两道题目对于中国学生来说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即便没有看懂，也看以翻翻参考书，写出三四段话来。
但是阮复初只写了约莫三行字，第一行写着：山，代表眼障；第二行：海，代表得不到的和遥远的东西；第三行：抒发了作者被困在信息不发达的地方的无奈和对其他地方的向往。
子衿看到这里差点笑喷了，不过阮复初写的倒也没错，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内容也没有什么错误（除了山代表眼障，眼障是什么鬼）。阮复初看子衿笑得停不下来，抢过作业本递给了坐在前面的语文课代表，子衿也乐得清闲，“花钰，你帮我看看吧。”
花钰进班的时候是第二名，除了这个在五中还不错的成绩，花钰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她的眼睛不大也不小，笑起来不会有像月牙一样可爱的形状；她的鼻子不塌但是也不挺，她的嘴巴不大但也算不上樱桃小嘴，她整个人都是普普通通，但是子衿不知道为什么对花钰有一种特别的好感。
花钰转过来了，愣了一下，拿过阮复初递给她的本子，她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惊讶，夸张一点说似乎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子衿对她友好地笑了笑。
花钰拿过阮复初的作业本后认认真真地把陆子佩的答案读了三遍，“山，不仅仅是路障，它还代表着重重困难，象征着我们实现理想需要克服的艰难险阻；思想感情有点太浅了，我有参考书，你可以看一下。”说完就把一本教材解读递给了阮复初。
“Thank you.”阮复初蹦出了一句英语，他的英语口语真的很地道，英语说出来比其他人好听得不是一点半点，他看着教材有些疑惑，不知道那是什么，“but what is this?”
“A tool to help you understand the text better.”沈子衿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教科书说道，“你快根据这个上面和花钰说的再改改吧，不然韩老师可能要找你了。”子衿从来不买语文参考书，她的答案也都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写的。
“你的英语也不错。”阮复初翻开那本教材，顺便夸了沈子衿一句，看了几页，就惊讶地说，“哇，这本书上有标准答案啊！”，随即他皱了皱眉头，“不过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想，算了，我不看这本书了，我就把我的答案交上去，看看韩老师会怎么说。”
说完阮复初便把书还给了前面的花钰，花钰想了想说，“那你就把眼障改一改吧，其实其它的还凑合，就是这两个字有点不太好。”
“不改了，就这样吧，thank you.”阮复初把本子一合，冲花钰一笑，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花钰无奈地又转了回去。
子衿倒是佩服阮复初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明知要被骂，还是不悔改，很好。花钰倒也有趣，子衿看她刚才让阮复初改“眼障”的样子特别可爱，就像是在为她自己担忧一样。
“麻烦各小组交一下作业。”早读课下了以后，花钰站起来说，第四节是语文课，她要把作业交过去，好让老师有时间在上课前把作业看完，但是教室里太吵，花钰的声音又有些胆怯，几乎没有人听到。
“阮复初，妳吼还是我吼一嗓子，让大家收一下语文作业。”子衿看花钰有些急了，和阮复初说道。
阮复初也乐意帮，正要站起来吼一嗓子，最后一排传来一个响亮的男生的声音，“大家帮语文课代表收一下语文作业。”
大家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是那天在语文课上哼《蓝精灵》后来唱了一首郑钧的《灰姑娘》的卫飞叶，卫飞叶说完就坐下了，大家也没在意，只是已经开始配合收作业了。子衿心里为卫飞叶点了个赞，回头看了看花钰，花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最后一排，脸有些发红。
“课代表，这是二组的作业，都交了。”有同学收好了作业给花钰拿了过来，花钰回过神来，拿过作业，“噢，好——好的。”
第三节课下了以后，果然阮复初被韩老师叫走了，阮复初出去的时候撇了撇嘴。
“阮复初，语文课能听懂吗？”阮复初进去的时候，韩老师正在办公室看阮复初的作业本。
“差不多。”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眼障’是什么意思？”
“就是阻挡人的视线的东西，障碍。”阮复初说道，“我知道老师喜欢参考书上的那种答案，可是我们的思想为什么一定要一样，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韩老师当时的心情只能用无语来形容，“阮复初，在中国不能把你在国外的思维方式带回来，是的，你可以有自己的思想，这是你的权利，我对这个没有疑问。你的这些想法可以在课间和同学讨论或者和我讨论，你也可以发展你的想法，写成一篇论文或者是长篇文章详细解释你的想法。但是你自己看看你的答案，太肤浅了，这种答案是每一个人不经思考都可以看出来的。中国的考试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死板，如果你的答案有更强的说服力，有很强的逻辑性，我们也会给你高分。”
阮复初没有说话，似乎被韩老师说服了一些。
“你再看看你的答案，我并不认为我可以给你一个好的分数或是好的评价。”韩老师把本子合上，《在山的那边》其实是有文化背景的，复初，你可以查资料了解一下，参考书上的那些所谓的答案也不过是它所表达的感情的冰山一角，你要是可以发现别的，老师一定会进行客观评价。参考书的答案只是参考，我也不喜欢那些和参考书上一模一样的答案的。”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阮复初直率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嗯，以后做语文作业有困难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回去上课吧，顺便帮我抱回这些语文作业本去。”韩老师指了指旁边的作业本，“再想想这些题目，你可以看一下沈子衿的，她的就和参考答案很不一样，然后用你的思想重新写一下，还有，你的这个字体，实在是——一言难尽啊，有时间去买本汉语字帖，多临摹临摹。”
阮复初把作业本抱到教室，花钰很快把作业本发了。
“沈子衿，我现在挺喜欢韩老师的，她的思想很——前卫，对了，她还让我看一下你的作业，是范本噢。”阮复初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提了一句，“原来中国的老师也没有我想的那么死板啊。”
“看来韩老师对你进行了思想教育啊。”子衿打趣道，她的作业本发了下来，得了一个A，看来韩老师思想真的不是固化了的。刚看了一眼，阮复初就抢过了她的作业本。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阮复初突然问沈子衿，“你星期天有什么事吗？”
“周日有古筝课，怎么了？”沈子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今天是星期五，要带的书还不少。
“你的小学同学陆子佩让我给你带话，明天去千铃高中学自行车，问你去不去？”阮复初问。
“学自行车？”子衿想了一下，“好，你也一起去吗？”
“当然啊，我肯定去，你记得那天到教室门口找我的女生吗？她叫陆嘉怡，她也不会骑自行车，她是陆子佩的什么来着，中国的辈分我还没有理清楚，反正就是他的小姑姑。我教她，陆子佩教你，然后咱们还可以一起去玩，吃饭什么的。”阮复初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边说一边往出走，“那后天见吧，在千铃高中门口，我和陆子佩骑自行车，你们来的方式随便。”
“好。”沈子衿没有再说话，点了点头，“再见。”
今天还是姑姑来接她的，姑姑除了问了几句话，一路上都是沉默。姑姑最近看起来总是愁容满面，也不知道之前陆子佩给她捎的信里面写了些什么，偏偏那天在十字路口又碰到了陆子俊和那个女的。正好周日学骑自行车的时候可以问问陆子佩，问问他知不知道他表哥和沈文姑姑之间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