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男装
在子衿受了风寒的这两天，未铭派人送来了一些补品，而小王爷则是直接来了沈府。
那天子衿吃了药已经感觉大好些了，但还是有些倦乏，睡觉时迷迷糊糊听到玉姐姐在门外说：“懿贤王，小姐她受了风寒，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男女授受不亲，您进去可能——可能不合适啊。”
听到这里子衿立刻就清醒了。
小王爷似乎没有说话，还是说话的声音太低，子衿没有听到。
最后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子衿闭上了眼睛，虽是很轻的脚步声，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人朝我床边走过来，一双大手覆在她的额头，额头那里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但子衿还是装着睡着的样子，一动也不敢动。
“她怎么还是有些烫啊？她都吃了些什么药？”小王爷的声音压得很低，子衿把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看到他在询问玉姐姐。
“怎么还会烫呢，刚才吃了药，郎中看过，小姐也说好多了啊，难道又——”玉姐姐走过来也把手放在子衿额头上，她的手是正常的温度，顿了一会，玉姐姐有些胆怯地说道，“不烫了啊，王爷，是——是不是您的手太烫了——”
子衿那个时候差点笑了出来：陆子佩，你个笨蛋，自己的手烫得厉害还说是我又发烧了。但子衿还是强忍住了。
“是吗？”他又把手放在子衿的额头上，低声说道，“噢，应该是吧，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陆子佩走后，子衿坐起身，忍不住笑了起来，玉儿刚好又进来，看到子衿笑有些惊讶，“小——小姐，你醒了，你怎么了？”
“没事，你不是去送小王爷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自豪收住笑问道。
“王爷说不用送他，让我回来继续照看着小姐，怕小姐出事。”玉姐姐把门关上，“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玉姐姐，我想出去走走，屋子里有些闷。”这个陆子佩，他这么一折腾，子衿的倦乏竟都消散了，反而感觉有点精神了。
刚出门，一个面生的侍卫朝子衿走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用布盖着，走到子衿面前，停了下来。
“你是谁？手里拿的是什么？”
“属下是懿贤王的贴身侍卫飞叶，懿贤王命属下把这套男装送给沈小姐。”
“送我男装干什么？”子衿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些懵了。
“飞叶也不知道，王爷只是说让我把这套男装给小姐，别的什么都没说。不过飞叶觉得王爷对沈小姐情深义重，教小姐武功也肯定是为了小姐好——””
“好，好——你把衣服给了玉儿就行了，还有回去帮我谢谢王爷。”子衿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旁边还有几个侍女呢，这话说出来，她不会不好意思的么？真是个啰嗦的侍卫。
“那飞叶告退。”飞叶把衣服给了玉儿便朝正院走去。
小王爷的侍卫走后，子衿把那套衣服外面盖着的布掀起，然后拿起了那套男装，那是一套玄色的男装，上面星星点点坠着白色的花纹，做工很精致尤其是袖口和领口的花纹样式，布料也很柔软，想来懿贤王也不可能有什么差质量的衣服。子衿把衣服在我自己身上大致等了一下，大了一点那穿着应该是正好。
“小姐要回屋试一下衣服吗？”玉姐姐问道。
“不用了，玉姐姐你先把衣服放到我房间吧，我晚上再试，现在我想先在园子里转一转走一走。”子衿把衣服又放了回去。
“是。”玉姐姐拿着托盘走了，留下另外一个小侍女陪着我。
子衿在院子里慢慢走着，听玉姐姐说林夫人又来看沈文了，子衿便也没打扰她们，走到了后花园。子衿是不怎么看园里那些花花草草的，喜欢去后花园只是因为清晨和黄昏的微风，夜晚的满天星辰，还有冬天满园的白雪。今日到了后花园坐在石凳上，子衿无意间看了一眼那些被她忽视的花花草草，它们已经开始转黄了，秋风像是把它们的活力都已扫去，整个园子看着都有些萧条。
春生，夏密，秋疏，冬藏，这是它们的宿命，也是子衿的宿命。很小的时候，子衿对府里府外所有的东西都充满好奇，再后来慢慢长成，学得礼艺琴棋，但是小时候的那种期盼却被一点点消磨，以皇宫为中心的权力大网网住了他们所有人，而且它在越收越紧，子衿挣扎着，但是好像没有用，终有一天会变成灰烬埋在冬雪里。
子衿正想着，红儿急匆匆地从前院走过来。
“红儿，你那么急干什么？”子衿站了起来叫住了她。
“小姐，老爷——老爷要纳妾了！”红儿抬头看到子衿，急忙走过来说道。
“老爷？我父亲要纳妾了？”子衿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又重重坐回了石凳上，惊讶甚至有一丝恼怒。是，那日在宫中她确实见到了娘亲和宁安王走在一起，不知道什么原因，娘亲成了宁安王妃，娘亲对不起父亲，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子衿心里却还是难过。
她以为父亲是不会再娶的。
“你可知道父亲要娶谁？”子衿略微平静了一下问道，手却有些不听使唤，被她强硬放在了石桌上。
“老爷要娶的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姑娘，现在还不知道名字，但是听说她并不是大家闺秀或是名门之女，而且她的家境十分贫寒也没有什么权力，父母都是靠种地为生。还有老爷说再过三日他们便要大婚，那姑娘已在被接来的路上，明天就能到沈府，老爷还说这次婚宴要办得隆重，让我们这几天好好把府内打扫装扮。”
“三日后便大婚？！”子衿的手不由得重重一拍，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大了，吓得红儿哆哆嗦嗦地回答，“是——小姐，老爷是这样说的。”
子衿原以为沈靳言是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再娶，甚至就算他是为了权力为了在朝中的位置更稳固，子衿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但是再娶之人的家庭却无权无势无钱成婚之日如此紧迫，婚宴还要办得隆重。
其它的原因都太牵强，只有一个可能合理的解释，许是沈靳言真的碰到心爱之人了。心爱之人，是啊，子衿心想：她怎么能如此苛刻，娘亲走了这么多年，甚至可能和永宁王有瓜葛，她怎么可以苛求父亲孤独终老。沈靳言是朝中三品官员，有妻妾本就是正常的事，沈含嫣走后，许多人都和沈靳言说过再娶或给他介绍适宜女子。
坚持这么久已是不易，他也需要人陪伴他走完这一生。可是子衿心里却仍然不愿意接受，不愿意相信，毕竟每一个孩子都希望父亲此生只爱娘亲，娘亲此生忠于父亲。如今这两个愿望却都落了空。
“好，我知道了，红儿。你去通知后院的其他婢女和侍卫吧，让她们这几天也都帮着操办婚宴。”子衿的手紧紧贴在石桌上，唯有石桌的冰冷可以让我清醒，让她理智地处理这件事。
“是。”红儿讶于子衿的转变，却依旧应着，行过礼又急匆匆地朝后院走去。
子衿的脑袋“嗡嗡”地响着，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是身体的无力，而是心里。她与父亲本就很少沟通，父亲再娶，怕是会新增别的矛盾。她听说过别的府里妻与妾明争暗斗，也听说过皇宫里妃嫔之间为夺宠爱残害其他人孩子的事。她不知道父亲纳的妾会是怎样一个人，不求她坦诚相待，只愿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依文，依文，你慢点，小心——”林夫人和沈文从后院走了出来。
“姑姑，你要干什么去，你肚——你身体还没有大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我找你父亲。”沈文的语气里压抑着她的怒气，林夫人在一旁扶住她。
“长姐。”说话间，沈靳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前院走到了后花园这里，“长姐回去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不用操心别的事。”
“沈靳言！”子衿第一次看到她姑姑发这么大的脾气，“你还有没有把你长姐放在眼里，你要纳妾这么大的事你之前从来没有商量，父母逝世的早，去世前让我把你照顾好，我和你相依为命。现在，你做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了？你纳妾有没有考虑过子衿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给你带来什么——”
沈文很是激动，说到最后突然晕了过去，林夫人将她一把扶住。
“长姐——”沈靳言急忙走过去，和林夫人一起把沈文带回了屋子，让沈文平躺在了床上。
“你们都下去。”沈靳言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女。
那些婢女走后，林夫人才说道，“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她情绪太激动了，让她休息休息也好。”
沈靳言点了点头，“劳烦林夫人了，”又看了子衿一眼，“子衿，这俩天多陪你姑姑聊聊天，说说话，不要让她把情绪郁结在心里，”
父亲对子衿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他的眼神里甚至有一丝愧疚。
子衿点了点头，看着沈文再没有说话。沈靳言又呆了一会便出去了。子衿心想：许是大婚的事还要忙吧，但是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能拖延几天，毕竟沈文还——。
“夫人，今日是老夫人的大寿，现在寿宴快要开始了，咱们快些回去吧。”林夫人的小丫鬟从外面进来，低声说道。
“我差点就忘了，”林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子衿啊，我家里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你先看着你姑姑，有什么事就派人来找我。”
“好，谢谢夫人了。”
“还有，子衿，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得那样，你要学会有自己的判断。”林夫人走到门口像是犹豫了一下又转过头和子衿说，然后便开门走了。
【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