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归人

去年，大概国庆十一七天长假的时候，我玩一款网游时认识一个女生，在游戏里聊得好，就互加了微信。她的家在沈阳，按照她的说法“是个纯正的东北女孩”，在商场工作，每天商场关门都很晚，她下班也特别晚。下班回来的路上，我常常喜欢找她聊天，这时候我已经在被窝里了，而她还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往往一路聊到她回到家。后来我不玩那款游戏了，也就很少再跟她有联系。

只记得那时候她晚上在路上就喜欢说下雪了。我没见过雪，就问她雪长成什么样子。她给我拍了几张照片，路上满是积雪，昏黄的路灯照得地面泛着温暖的色调，路上没什么行人，她一个人在路上。我可以想象到这种情境，一个可爱的女孩，她确实可爱，是个小萝莉型的女子，披着件羽绒大衣，脖子上戴长长的围巾，毛绒绒的帽子把耳朵盖得严严实实，一个人走在雪地上，黑色靴子踩出一路蔓延的脚印。在公交车站停了下来，一边搓戴了白色手套的双手，一边等末班公交车，呼出的白色雾气在空气中很快消散了。雪白的脸上明亮的双眼眨巴着向公交车来的方向遥望，等到公交车后上了车，车上只有几个同样夜归的人，她找个靠窗的位子，打开手机到游戏里说“我下班了，麦迪尔”，我也准时上线，我们一边玩游戏一边聊。末班公交车行驶在深夜的沈阳街头仿佛一盏漂流水中央的灯，城市的街灯从窗外照进来，在她脸上绽放成无比明亮的微笑。

我把深夜独自回归的她称为夜归人。夜归的原因也许是多种多样的，然而不管因何事夜归，在我看来夜归与浪漫总有一定的渊源。也许是一种孤独，远离了白天的喧嚣，走过那些夜幕降临前还人潮涌动的大街小巷，而独自走过时竟然成了另外一番景象，原来最繁华的地方也会有孤独的时候，仿佛从人群中走出来的自己，只有孤独是一天最后的归宿。

我是个夜归人，所以见过许多夜空。常喜欢骑一辆自行车，到所有可以去的地方。黄昏时分也许我还在某个山头看一抹彩霞，作别夕阳，骑着自行车进入了夜。夏季在夜里骑自行车不用灯光也可以行走，披星戴月回归，白色的水泥路面轮廓清晰，甚至两边水稻摇动的影子都模糊可见。我不能骑太快，如果是乡间小路，一般很久才会见到开了远光灯的摩托车经过，每逢远光灯从前面照来的时候，我就要停下来，因为实在看不见路面了，要是迎着远光灯前进恐怕要掉到田野里了。有时候没有车经过，我也会停在路边看看那漫天的星空，夜归人最珍惜的陪伴就是漫天闪烁的群星了吧，它们无言，却一路同行。仰望苍穹的时候常常感到自己的渺小，我连天空中最微弱的星星都比不上，它们此刻来到这个星球的光可能来自十万光年的远方，当它映入我的眼帘时，也许那颗发出光芒的星球已经不复存在了，它来到地球的每一道光可能都是它的余光，怎不叫人怜惜？当我从这个星球消失的时候也许没有一个人记得我，甚至大部分人不知道我曾来过，因为我从来没有发出过什么光芒，我只是个夜归人，在漫天繁星下仰望无数星光。

也不是每次都只有一个人归来，如果跟几个好友一起出去玩，回来得也就更晚了。有一次暑假，跟几个童年的玩伴一起骑行，走了很远的路，回来一路又被许多美景吸引，走走停停。等到天全黑下来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已经入夜了，于是几个小伙子匆匆骑上自行车回归，我们一路高歌前行，天上的繁星也一路跟随，全一闪一闪的仿佛给我们的歌声打节拍。一路上也有些奇异的状况，经过一个转弯的路口，突然看到一个路边的小卖部，这个小卖部我们见过许多次，它一直在这里，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此时小卖部空无一人。小卖部前有两三张桌子，平时这里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大多数围着那几张桌子赌博，真可谓人声鼎沸，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的空空如也，桌子安静地排列着，扑克牌胡乱扔在桌面上，似乎刚才这里还有人聚集过，明亮的灯光在四周的黑暗的田野中间异常明显，一切跟平时一样，除了人。我们看到这里互相说了几句表示惊讶的话，都自觉加快了速度。

穿行在四下无人的乡间小路上，我们为了抄近路，一头冲进一条竹林围绕的小路。进了竹林后便全然看不见路面了，我们仅能凭记忆前行，在路旁边的是一个已经废弃的村庄，许多房子塌了，只留下残垣断壁，白天静悄悄的，到了晚上就更加见不到丝毫亮光，四周又被竹林环绕，从这儿经过感到冷冷的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一个伙伴骑在前面，突然撞到什么停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撞到的是什么，我们下车，适应一下黑暗的环境，隐隐约约中看到有个人，前面的伙伴说：“没事，有个人拉着辆手推车路过的，走吧。”他这么一说，我们就骑上车继续走，我经过前面的时候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老人拉辆手推车，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我们离开，我当时心里紧张得很，没敢多看就直接骑车走了。现在想想那老人的眼睛也真够好，我们回家急没拿手电就算了，他这么晚在竹林走还不打个手电。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妈妈做好了晚饭等我回来，我一边吃香喷喷的饭菜一边跟妈妈说这天的经历，妈妈责怪我回来太晚，饭菜都快放凉了，但她不会生气，因为她知道我骑上自行车无论走多远都会回来跟他一起吃晚饭。

后来离开了家，逢年过节才会回来，晚上跟同学出去玩，回来得比较晚，蹑手蹑脚地开门，然而每次妈妈都会知道是我回来了，在房间里依然像从前那样责怪我回来得太晚，我就说：妈，还没睡呢？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我还没回来，妈妈根本睡不着，聚精会神地听房门外的声响，直到确认孩子们都回来了才安心睡觉，此后我每次晚上出去都会提早回来，这样，妈妈也可以早点睡了。

夜归人是一种特殊阶段下的状态，要么一晚无事，享受夜归的一路孤独，要么繁忙一日，直到深夜归来才得一路清闲。夜归终究不会成为习惯，也许正因其具有偶然的特质，才显得有一种浪漫感。

秋意渐浓，你是个行走在萧瑟秋风中的夜归人吗？伴漫天夜色，念一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