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的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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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璞玉

爸爸常常说,我就是前世的讨债鬼,今生就是讨要前世欠下的债。对于这样的说法我时常感到委屈,我让你们生我了吗?你们生我经过我本人的同意了吗?如果可以选择父母,打死我都不会选择我爸妈这样的父母。

你也许会问,这样的父母有什么不好吗?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也许会这样劝我。可是你一点都不了解他们的眼中我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几乎中国父母会犯的错在他们身上都有。比如大包大办,所有的一切全部替我做好,其美名曰这是节约时间,这是爱孩子。

我的学生时代老师和家长都以考试为出发点和结果。一切为了考试,题海战术就是不断的做题、考试、讲解、做题、考试……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怪圈。直到多年以后我还能做梦梦到被老师逼着做习题的恐惧,在睡梦中惊醒,然后一脸冷汗。后来我才想明白,上学学习知识知识一个工具,可是毕业了还是要去找工作,然后赚钱。我突发奇想能不能跳过上学直接去工作呢?答案是,不能,所以学校的存在就是让我们在学习知识的同时提前适应工作以后的快节奏。其实学校并不打算教我们什么,只是让我们提前习惯朝九晚五的作息规律。父母和老师偶尔给的压力只是为了锻炼我们的抗压能力,不至于在以后的工作中那么容易崩溃。看来这些看似正常的教育手段教出来的应该是个顶个的精英吧?答案却非常令人失望,没有!一个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呢?是教育本身的问题吗?

如果想知道这些,那么就要从我的故事说起了。对了,我的名字就是高山。

高山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的树叶一片接一片的变黄、飘落。这么快,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真的还没来得及细想,一切未完成的和自己多年来的宿愿就像这叶子就这么变黄、凋零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高山看了看,那一串熟悉的阿拉伯数字在他看来无异于追命的符咒,叹了口气,挂断了。可是那号码的主人依旧执着地打来,似乎有高山不接电话就一直打下去的毅力。高山轻轻转过转椅,闭目养神,几年来的经历慢慢地浮现在了眼前……

兰城最热的天气就这样忽然来临了,丝毫没有准备的人们似乎昨天还穿着厚厚的棉衣,如今也纷纷换上了夏装。高山看了一眼周围汹涌的人潮,这是早上最常见到的现象,人人都急着赶着去上班。偏偏在兰城这样的城市交通是十分拥堵的,别看平时四个轮子的汽车神气的不得了,一个个开得飞快。如果是遇上这样的情况,慢得如同蜗牛爬行一般。纵使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只能稍安匆躁等着。高山心想幸亏我有先见之明,之前大哥说自己应该开老爸那辆车去,那多拉风,现在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你第一天去报到别人看你骑着电动车纵使你是清华北大毕业的,也会低看你三分,质疑你的青春都干嘛去了?可高山却不这么想,自己去天文局是工作的又不是拼爹的。所以像高山这样的人,才像是去踏实工作的。

堵得像腊肠一样的车队缓缓的动了起来,高山发动起电动车向上缓缓驶去。忽然从十字路口冲出来一辆丰田锐志,速度至少120在离高山还有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丰田锐志的车窗缓缓地摇下来,一张愤怒的面孔出现在车窗后:“你没长眼睛啊!乡巴佬!”高山被吼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自己闯了红灯,还理直气壮地跟别人理论。大早上破坏了一天的好心情,吼完高山,丰田男的心情似乎还在窝火,对着司机叫道:“看什么看!耽搁了我报到你赔得起吗!快开车!”

“对不起,少爷,这是一条单行道。”司机道。

“那么,给我去最近的一条路!死脑筋!”丰田男气得腮帮鼓鼓。司机看了看交通信号灯,当绿灯亮起,丰田车直直地向前驶去。高山无奈地摇头,古人说怒伤肝,看来这不仅仅是一个人修为的问题,也跟父母的教育有关吧。高山抬起头,看了看前方,骑着电动车向下个路口驶去。

高山选了一条不太拥堵的路,二十分钟后到了天文局。兰城市的建筑和别的地方的建筑没什么差别,只是天文局的设计师既想保持古风建筑的风格,又不想落下现在建筑风格的简约大气,天文局就被设计成了仿古式的大门,现代的钢筋混凝土大楼。这也就算了,可是仿古的大楼,还安了一个电动的不锈钢伸缩门,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身着古装的现代美女手里面拿了个现代的智能手机。高山在门岗那里登记完之后,门卫老赵收了他两元钱给了他一个不锈钢的小牌子。等高山办理完入职手续,已经接近中午了。高山正要转身离去,忽然身后有人叫他:“先生!”

高山回头一看,原来是著名天文学家、先后获得国家荣誉的兰天明教授。高山顿时心生疑惑,自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兰教授怎么会注意到他。

“这是我的外甥胡全顺,S大学天文学院毕业,跟你是同窗。我听你的导师说你在学术方面非常有自己的见解,而且你的毕业论文是我亲自过目的,还是年轻有为啊!”兰天明显然很器重高山,这一番话说出来,相信任何一个毕业生听了之后都会热血沸腾的。但是高山听来却和自己的导师跟自己说没什么两样,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这时站在兰教授身后的外甥走了出来,高山在心底惊道,不会这么巧吧?这不是早上骂自己乡巴佬的那个丰田男吗?胡全顺也惊呆了,原来那个其貌不扬的电车男竟然就是那个还没毕业就在国家性刊物上发表论文的高材生?想起今天早上自己还骂别人是乡巴佬,不由得脸红。倒是胡全顺会自来熟:“是你?真没想到,今天早上真的是对不住了,我是因为赶时间所以有点急……”

“没事,今天早上那种情况让谁遇见了都会生气的,堵车嘛!胡兄最近火气有点大,回去可以喝点莲心茶,像这种闷热潮湿的夏天最需要降火了。”高山礼貌地一笑说道。

“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那我就放心了。高山先生说话可真是幽默啊!我老了,本来已经退休在家了,可是天文局现在是青黄不接,所以我又被返聘过来,任期两年。”兰天明笑眯眯地说道。

“舅舅,这马上都到中午了,你跟高山老弟如此投缘,我们何不找个地方边吃边聊?”胡全顺说道,随即拿出手机说道:“留一个贵宾包间,三个人,嗯,对。你们看着上吧!”

“高山,我们边吃边聊。”兰天明做了个请的手势,胡全顺也点头堆笑地附和道。

不多时间,胡全顺的丰田车在一个叫顺德楼的高档酒店前停了下来。胡全顺下车为兰天明打开车门,司机停在了地下停车场。楼面经理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胡总,您的包间已经安排好了,在三楼。”一行人跟着楼面经理的指引乘电梯来到了三楼,进入包间后才发现这包间安排的挺合理的。兰天明坐主位,胡全顺坐在左边,而高山坐在右边。楼面经理说马上就为他们上菜,随全退出了包间。

高山心里非常明了,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借着饭局拉拢自己,也好经过这场饭局探探自己的深浅。饭桌文化在中国可是历史悠久的,戏文里也不是有项羽的“鸿门宴”吗?酒更是这桌饭的重头戏,这酒怎么喝?喝多少?什么时候喝,都是有讲究的。喝得不对,对于还处理象牙塔里的他们这个世界还是很容易被别人落井下石。虽然上大学的时候跟同宿舍的人也喝过酒,但是终是和朋友喝,人情事故于他们来说尚没有涉足。可今天这饭局,却是和大名鼎鼎的教授喝。而且旁边还是教授的外甥,看情势,对自己非常不利。万一自己今天喝麻了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有把柄在别人的手中了。高山暗暗告诉自己,今天说话一定要谨慎。正当高山思索怎么面对今天的局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上来了。胡全顺倒是十分老练,对服务员耳语了几句。服务员立刻会意,微笑着退下。不多时再上来的时候,推了一个小车子,那车子上放的是法国著名红酒。兰教授见多识广,瞟了一眼那瓶子上的标签就知道这个小小的瓶子装的东西可是价值不菲,转念一想,外甥既然有心拉拢高山这个大才子不下点血本又怎么能成事呢!嘴上不说,心里却为他的做法很高兴。中国有句俗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来自己的外甥很是深谙为人处事之道,城府之深比某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舅舅,这酒可是难得一见啊,一年限量只有六百瓶。您好酒也喝了不少了,今儿个换换口味儿?”胡全顺笑道。“高山老弟是天文学院的才子,老弟虽听过,但是没有见过本人,惭愧,惭愧啊!”

“胡兄说笑了,兰大教授在此,我一介刚毕业的学生怎么敢在这里称才子呢?兰教授名声在外,恐怕全国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吧?今日能与兰大教授同座,万分荣幸。还请兰教授不要嫌弃学生愚笨才是。”高山这几句话是说给兰教授听的,也是说给胡全顺听的。

“高山啊,这不是在单位,这些个官话还是算了吧!我兰天明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之人不是?今天啊,只是当作一般的朋友吃个便饭罢,我做人简单,听不得那些拐弯抹角的话,想说什么直接明了就好。”兰天明笑道。“从此以后,你和全顺同窗共事,应当以工作为主,互相学习,互相帮助才好。全顺底子薄,学术方面难以有所作为,有你帮助,我很放心。”

高山听出来了,这兰天明是在告诉他,如果按照他的规划走,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前提是自己要多多帮助他的外甥。学术上高山从来不发愁如何发展,只是人心如何,他也未可知。安知他日自己帮的不是一条中山狼,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就跳出来咬自己一口。这时,服务员过来笑着说:“各位贵宾您的菜品已经上齐,请您享用,如帮助请知会服务人员,祝您用餐愉快!”言毕,施礼退出了包间。

“我们只顾着说话,来,我们来品一品全顺说的限量版红酒。”兰教授举杯道。胡全顺和高山一起举起了杯子:“干杯!”

席间,兰教授依然是话题的中心,谈得十分开心。兰教授也忽然明白了去年的最高荣誉会颁发给这个年轻人了,因为他的博识,他的睿智,他的见解独到,他的细致入微的阐述,他的一切都让他这个从事天文工作几十年的老教授深深的折服。越是深入聊天,兰天明就发现这个年轻人的思维方式和对问题的分析之透彻是一般人难以做到,他给出的解决的方案多达几十种,而且每一种都可以独立成章,每一种都是非常经典的案例。他兰天明很少佩服什么人,但是今天,他却是深深的为这个年轻人折服了。因为他今天聊得非常投机,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下午。这场本来气氛异常紧张的饭局,在非常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各自分开,兰教授和胡全顺本来要送高山回去的,但是高山执意自己回去,兰天明也就不再坚持。望着高山离开的背影,兰天明对胡全顺说:“全顺啊!有些事舅舅可以尽量帮你,但是你自己也要争气,有些事舅舅也无能为力。这个高山的实力远远超出你我的预估,他出类拔萃能力超群,出头是迟早的事,你若得他帮助,必然如虎添翼,你明白吗?”

“舅舅,我刚开始确实不明白,以舅舅你的实力想请你吃饭的人,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法国,为什么要请一个刚刚毕业入职的新人吃饭。今日一见,我终于明白了。舅舅你是知道的,虽然我也是大学毕业,可是大学那几年,我根本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时间全部荒废了,要不是舅舅你照顾,我怎么又能进得了天文局呢?我自己有多少东西,舅舅你比我清楚。但是舅舅你别忘了,人事这方面可是我的强项,为人处事我可比那个只会死读书的强多了。”胡全顺说道。

“你也算明白了自己的实力,可是你的那些小九九,保你自身尚可,可是如果用错了地方……”兰天明目光忽然变得冰冷,直视着胡全顺,靠近了胡全顺的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那可是要命的,到时候你舅舅我也无计可施,你最好记清楚了。”

“记……记清楚了。”胡全顺结结巴巴地回答,额头冒出一丝冷汗。

“那就好。”兰天明面色恢复了和颜悦色,兰教授的车子恰好停在了面前,兰天明上了车又摇下车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摆手示意司机发动了车子。

“少爷,我们回去吧!”胡全顺的车子也过来了,司机小赵说道。胡全顺上了车子,小赵发动了车子向家驶去。

高山刚刚回到家中,发现家中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桌子做好的丰盛晚餐,一看就是出自媳妇儿慧敏之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了高山放下盘子像风一样飞奔过来:“你可回来了,看看我做的这一桌子菜合你胃口不?今天庆祝你入职,我特意做的,喜欢吗?”

“当然喜欢,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高山一把抱起慧敏亲了又亲,慧敏格格直笑,当然,这是幸福的笑。她是那么的爱着高山,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为了高山随口说的一句想吃虎皮辣椒,她上网查做法,买食材,可是做出来却是糊的。又打电话给自己的妈妈,请教了做法,试验了很多次才成功。可是她的双手却被滚烫的油烫出了泡,她却一声不吭地涂了烧伤膏继续做。为了他多看了一眼的衣服鞋子,跑遍市里大大小小的商场,只为寻找一身他喜欢的衣服。慧敏深爱着高山,爱他的一切。而高山也深爱着慧敏,慧敏的一切他都记得,时不时给她意外的惊喜,因为高山知道,慧敏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和他在一起,当慧敏坐在自己的床前轻轻脱去一件又一件的衣衫娇羞地望着自己,像个柔弱的小猫。高山轻轻地把慧敏揽入怀中,仿佛拥抱着一汪无骨的池水,她的肌肤当真是嫩若凝脂,软香顺滑,高山轻轻地吻了下去,慧敏发出轻轻的呻吟。高山知道,这辈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因为是慧敏让年少的他初尝了人事间最美的滋味,足以让他用这一生去珍藏。书中有许多对浪漫爱情的描写,读了让人心生向往。高山觉得和书中一比,自己的感受不知比书中精彩多少倍。转眼间,他和慧敏已经结婚三年了。可是他还是感觉无比新鲜,慧敏却越发的漂亮,女人味儿十足这也正是他所喜爱的。

“今天入职还顺利吧?”慧敏问道。

“还可以,挺顺利的。”高山一边回答一边夹起一片肉给慧敏。“你呢?律所的事情多吗?忙得过来吗?”

“都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一套!律所的事还不是那样,天天如此。你才应该多吃点,你是我的依靠啊!”慧敏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想想自己那几个闺蜜,同学个个都在跟自己的男人明防暗斗,跟自己诉苦不断,自己可真是幸运的。慧敏心想,如果能给高山生个一儿半女的该多好,儿女绕膝下,天伦乐陶陶。可是自己刚结婚的时候怀过一个,可是过了没多久就因为出了车祸流产了。自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怀上过。去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中药。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是肚子就是不见动静。她也沮丧过,生气过,她也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建议高山跟自己离婚,可是高山不同意,因为高山是那么爱慧敏,他不在乎慧敏能不能生。慧敏从医院回来,扑在高山怀里失声痛哭,不是哭自己,而是哭自己身子不争气,慧敏懊恼自己平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为什么这样惩罚自己?慧敏唯一能报答的,就是对高山近乎痴迷的爱以及对他绝对的照顾。慧敏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那个流掉的孩子没有流掉,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慧敏和高山安静地用着晚餐,虽然话不多,但是十分默契。用餐完毕,慧敏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涮。两个人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兰城市某高级会所,华灯初上,门前的大路上各色车辆川流不息。一辆丰田锐志缓缓地开进来了,在门口停下。轻启车门,下车来的人似乎是长客了。这人正是胡全顺,这个高级会所的真正老板。一见老板的车来了,大厅里的人争先恐后地想出来献殷勤。胡全顺正在为今天的事心有不快,胖胖的总经理和一个漂亮的副总经理正在给他汇报今天的工作,胡全顺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间房是他胡全顺私人的,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里面的设施也是最好的,一应俱全。一进门,是兰城市书法协会会长亲自手书的作品,上面写着“以诚为本”,至于后面写的“厚德载物,上善若水”“诚信赢天下”等等则是书法协会赠送的。拔转转门进来,则是胡全顺收藏的各种西洋油画,外行人看不出什么名堂。胡全顺说,这是艺术,要用艺术的眼光去欣赏美。

胡全顺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轻晃着,晃着,一边想着今天舅舅说的话。秘书走了进来,对胡全顺耳语了几句,胡全顺做了个好的手势。秘书心领神会,便出去了。胡全顺走到屏风后面按了一下按钮,门便开了。原来是个隐藏好的淋浴房,胡全顺脱光了走进去,试了试水温便开始洗澡了,不消一会儿就穿着浴袍走进了卧室。胡全顺兀自躺在硕大的床上,胡全顺的眼角忽然划过一滴泪水,他并不想擦去,任由他轻轻地落在枕巾上。

夜,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