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朝朝暮暮的眷恋（下）
高姝嫚一停顾云说要等顾然过来，便隐隐有些不安，已经计划好的事，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柏青，你不是问我你父母怎么样吗？”
刚刚经过高姝嫚那样一说，柏青也觉得甚是愧疚，这下高姝嫚主动说了，她当然想知道。
“姝嫚......他们怎么样了？”
“你父亲昨夜离世了。”
此话一出，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向柏青，却唯独柏青好像没搞懂“离世”是什么意思，又或者她不愿意懂，她希望那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她如众人一般愣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又好像他们都没在看她，而是看着她的魂魄飞升直至不见，只有肚子的痛感猛然袭来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存在的。有人伸手要来扶她，被她挡开了，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朝她围过来，她步步后退，一步错，跌落谷底，却在快要倒下的那一刻，被一个坚实的臂膀给托住了。
顾然赶到的时候，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再往里走就看见跪倒一片，而柏青就那样愣愣地站在人中央，发抖，他看见她在发抖。他三步作两步地冲到柏青面前，恰好托住她没让她倒地。
“青儿，青儿，你怎么了？”
顾然只顾着看她毫无血色的面颊，没注意她身体另一处的变化，可是高姝嫚看见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柏青的下身，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柏青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
“血......血......”
顾然猛然醒悟过来，只见地下的一滩血，灼灼地烧着他的眼睛。
“快，快去请大夫！”
顾云当然懂得一些医学常识，柏青犹如血崩般，下身血流不止，她大概猜到了，立马蹲下身去察看。
“她怀孕了？”
顾然这才注意到她，原来是她，当初她百般阻挠自己与柏青在一起，现在他将柏青好好地保护在自己身边，又是她来害得柏青如此。
“你走开！”
顾然压抑着怒火向顾云下逐客令，顾云本来还在担心柏青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见顾然语气这般生硬，她也知道顾然是怪她的。
“顾然，我......”
“出去！滚！你们都给我滚！”
顾云被顾然这一声怒吼给吓着了。顾然的身世决定了他比同龄人成熟地要早，所以，从小到大他都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地很好，从未对她父女二人有过任何的恶言相向，当然这也是出于恩情。现在的顾然却如同一头猛兽，眼里写满了愤怒，写满了六亲不认。顾云颓然坐在了地上，看着顾然抱起柏青渐渐走远。
由于柏青的胎气一开始就不稳，再加上她之前老是不吃不喝的，所以顾然特意请了一位家庭医生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接到命令，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可顾然却死命抓着柏青的手不愿走开。
“少帅，烦请在外间等候。”
王伟平只好过来拖着顾然出了里屋，顾然出来之后，还是死死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哪里还有半分少帅的模样。顾云没有走，她站在不远处看着顾然，也在等待着结果。无论如何，柏青怀着的是她弟弟的孩子，是她的亲侄子。若是柏青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过了好久好久，大概有十年那么长了，长到回忆都已经干涸，长到等待已成了习惯，医生才从里面出来，顾然赶忙冲上去拉住医生。
“医生，她怎么样了？孩子呢？”
“少帅，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大人无恙，孩子，没了。”
顾云跟着一起进来，就听见医生在宣判顾然的无期徒刑，顾然就像是一个囚徒，颓然放下了想要挽回的双手，他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柏青，突然不敢走近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低着头走出了房间，走进自己的牢笼。顾云眼看着顾然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好出来主持大局。
“王副官，你跟着医生去拿药。”
“是！”
“在场的所有人给我听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夫人这边要好好照顾，不能有一丝懈怠！”
“是！”
交代完事情，顾云才出来寻顾然。她在一处假山那里找到了他，那处假山正是柏青为之驻足的叹为奇观的双山。只见他整个人蜷在山脚下，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却不愿意原谅自己。顾云从未见过顾然这个样子，自从十年前老督军把顾然领回家那天开始，顾然一直都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当然他也有骄傲的资本，可是现在的他，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没了气力。顾云悄声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一声对不起也弥补不了什么，但是我还是要说。”
“你怎么还不走。”
“我是你的姐姐，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当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会陪着你。”
“你去陪陪青儿吧，就算是替我。”
“你为什么不去？他现在需要的是你。”
“不，他不再需要我了，我知道，我跟她之间，已经无法挽回了。当医生说，孩子没了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会再原谅我了。我这样在意这个孩子，不为别的，只为那是我跟她的孩子，那是我最爱的人给我孕育的孩子。现在都没了，没了孩子，也没了她......”
顾然说不下去了，只是将头狠狠地埋在胸前，那是痛苦的姿势，那是忏悔的姿势，顾云听着顾然的一声声啜泣，看着这阳光明媚的天，只觉得寒冷。
夜深了，经过一整天的折腾，梅园才终于安静了下来。顾然想了许久，才有勇气迈进憩园，去看看她。他慢慢地悄悄地走近，生怕自己脚步重吵醒了她。他跪在床边，看着柏青的脸，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看着她苍白的嘴唇，虽然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知道她已经走远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青儿......”
顾然轻轻唤着柏青的名字，就像儿时一般，他知道她在装睡，可是仍旧温柔地唤她，柏青那个时候也乐意一直假装下去，因为她喜欢听顾然唤她“青儿”，可是如今她依旧在装睡，那句“青儿”却像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令她不想睁开眼。月光入户，照在柏青惨白的脸庞，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