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会在原地等你（下）
十月初，天气已经微微转凉，秋意席卷了整个城市，我所熟悉的街道，建筑物，不再沿袭夏天的暴戾，继而转变成了秋天素有的温顺还有那充斥街角树木间的多愁善感。
浓浓的国庆节日氛围，喧嚣的城市，总少不了喧闹的人群，许多商场开始了新一轮的“抢购大战”，醒目的海报上总有让人们心动的数字，这几日，我耳边充斥的尽是某某电器降价了，某某衣服打折了，再有就是哪个餐厅做活动，或者某个商场开业大酬宾……
小槟想赶在国庆给自己找个伴，草莓计划着向欧伦告白，妈妈想再购置几件家具，我则希望自己可以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我想回归小时候梦里时常出现的地方，也许那里依旧有爸爸的踪迹或影子。
有些事总是来的很突然，一切都还来不及，来不及放下，来不及准备，甚至来不及想象。
我知道妈妈一直有个心愿，她希望我们可以在这里安一个家，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她希望可以找到爸爸，然后一家三口团聚，她希望我过的幸福。
我总是贪念暖暖的午后，贪念美好的时光，贪念心无杂念喝咖啡的感觉，楼上这片静谧的天空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个小阁楼也陪伴了我这么久，难道，真的要告别这里了吗？
早上，房东太太的突然造访，让我心生不安，虽然，她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收房租，但是，平日里面慈目善，相处倒也融洽，可是，今天不知道谁惹着她了，进门便对我发泄她心里的怨气，人到中年，年华不再，尤其是更年期的女人，神经更是敏感，我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她的情绪，可是，一不留神，还是引爆了她的导火线。
房东太太是典型的上海人，她先生姓杨，我们都称她为杨太太，她说着一口你侬我侬的上海话，偶尔参杂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衣着光鲜，精明能干，善于交际，却也是个斤斤计较，吃不得半点亏的主，因为碰巧也姓“杨”，加上她为人处事的风格，我和小槟都称她为现代版的“杨二嫂”。
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杨二嫂”，进门后便直奔主题，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加租，否则，下个月我和妈妈就会又一次流落街头……
听她的语气，好像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正踌躇该怎么说才能维护我们房客的利益又不会得罪眼前这位精明的“杨二嫂”，事实证明，在两个看似势均力敌的女人漫长的对峙中，我却是败下阵来的那一方。争论从来不是我的强项，更何况我向来提倡以和为贵。
就在我打算和“杨二嫂”签订口头协议时，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顿时，我又觉得事情会有转机了，小槟行色匆匆的回家说是取个东西，见到房东太太，很是诧异，于是，我便向她娓娓道来……
我预想有了小槟的加入，房东太太应该会做些让步的，只是，这场争论竟从和平谈判演变成了口水战争。面对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我的劝告好像无济于事。令我诧异的是我善意的劝告竟让小槟认为我很软弱，不会据理力争，还认为我没有帮她……
战争的最终胜利者是“杨二嫂”，当她以胜利者的姿势扬长而去时还不忘对我们下达“逐客令”，小槟一脸愤慨的用她的家乡话对着“杨二嫂”骂了一句，然后，甩门而去，房子忽然变得很安静。整个客厅只剩我一个人，无奈地望着“战场”，一直被我视为“半个归宿”的这里即将不属于我，虽然，它也一直都没属于过我。
又一次回到旅途中，没有固定的去处，只有不停歇的脚步，无际的行程，若干一路陪伴的家具、器物，还有沧桑不变的家人和朋友。这个城市，或许留下过我们曾经的零星脚步，但是，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新的脚步所覆盖和取代。萧条的季节里，我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迁徙了，仿佛又嗅到了那种不安定的感觉。
妈妈回家时，我还在整理“战争”过后留下的战争现场，无辜遭殃的杯具，还有之前被当做武器抛来抛去的沙发抱枕，“杨二嫂”的最后丢下的那句话还在我耳边挥之不去，两天之内必须从这里搬出去……
放下晨练用的衣服和道具，妈妈急切的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对着妈妈苦笑一下，将她去晨练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在这里上演的事件重复了一遍。
她的表情没有我预想中那么惊讶，只是淡淡的说，这里不让住了，再找房子就是了。
我用不确定的神情看着她，我犹记得以往，我们搬家的时候妈妈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感觉，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可是，这一次怎么……
望着妈妈去厨房忙活的背影，我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应该要做些什么，虽然，事已至此，但或许我再去向房东说说情，也许他会让我们留下。
我打定了主意，却遭到了妈妈的反对，我居然忘了，妈妈从小教育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永远不要出卖自己的尊严！
不知何时在门口站着的欧伦还有小槟让我感到意外了，难道，小槟去找欧伦搬救兵了？
“阡陌，早啊！”欧伦边打招呼边用手拽着小槟的衣角进来。
我白了他一眼，“眼睛干吗用的啊？这天儿还早吗？你俩怎么？”
“我们路上碰到的，看她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当是发生多大事了，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和房东发生口角了呀，我知道，那个欧巴桑的蛮横无理是出了名的，你们别往心里去了，这样，先搬去我家，找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说着他将小槟往我身边推了一下，“还有你这丫头，赶快跟阡陌道歉，怎么能因为一件小事影响你们感情呢？是吧？”
小槟支支吾吾的跟我道歉，看在她那么诚心的份上，我原谅她了，然后在欧伦的怂恿下，我们还互相拥抱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
至于，欧伦的好意，被我和小槟异口同声的拒绝，他居然故作轻松状，说什么刚刚只是客套的问一下，他还不希望有人跟他抢房间之类的。
这个国庆长假，除去与房东太太发生的口角事件之外，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忙着找房子，草莓建议我们租间公寓，小槟还是希望找类似的房子，妈妈基本没什么意见，我和小槟的意见一样，只要我们还能住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
两天之内，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将收集来的租房信息集中起来，然后对比选择，最终入选的是距离这里不是很远的“富人区”，其入选理由是那里离我们上班的地方更近，房子大得足够我们四个人住，小槟和草莓去那栋可以称得上是别墅的大房子里“考察”过，然后，她们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那里，并一致决定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移居那里。事实上，它的确比我想象中的特别、大气，那些精致的家具和房间的装饰，还有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以及映像派画家抽象而富有美感的画，只是这样的房子太大太空让人感觉没有存在感和安全感，除了落地窗外那片葱绿的植物还有照进屋内的阳光。
从这栋房子的出租告示贴出以后，我们就一直没机会见到真正的房东，每次出面跟我们谈具体租房事宜的都是一个自称是房东委托人的中年男人，和他接触过几次后，我们终于敲定相关事宜，决定举家迁往令我们心驰神往的新家，虽然不是我们自己的房子，但是，至少我们又有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了。
终于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了，我要告别过去，展望未来！
搬去新家的第一天，我们把本来已经很干净的房子又里里外外再次打扫了一遍，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只是有点疑惑的是，那个房东委托人，除了让我们交保证金之外还让我们一下子又交了三个月的租金，他催的有点急，考虑到小槟最近资金周转不过来，于是，我和草莓商量了一下，由我们俩先把钱垫上。晚上，欧伦毫无预兆的带了好多东西过来，还带来了他工作室的好几个同事，说是庆祝我们乔迁之喜。
这个晚上，我们开起了大房子里的小party，真是久违的聚会啊！食物、香槟、曼妙的音乐还有微醉的气氛和众人高涨的兴致，这是我们搬家以后开的第一次聚会，明明很期待的，为什么今天我的兴致却不高呢？也许是这几天太累了，我没有加入他们的狂欢，还冒着被他们骂的风险，悄悄提前上楼。
楼下的音乐声音很吵，我关上了门，声音好像没那么大了，看了一会儿书，一阵倦意袭来，合上书，听了听，楼下好像没什么动静了，不会都醉得东倒西歪了吧？
正想着要不要下去收拾残局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了，是欧伦，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无法辨别他是否还清醒，不过，他这是要做什么？
欧伦扬喝酒后微红的脸面带微笑地朝我走过来，一把用力捏住我的肩，望着我的眼睛慎重其事地说：“阡陌，我有话对你说，你要认真听我说！”
有点被吓到的我乖乖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听着，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也鼓了很大的勇气，我不管你听到后会怎么想，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能控制我自己不想你，我对你有感觉，从大学就开始了，阡陌，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给我个机会吧！让我照顾你！”
刚才欧伦说了什么？我睁大眼睛望着眼前有几分醉态的欧伦，很怀疑自己的耳朵，我到底听到了什么啊？他一定喝醉了吧！
欧伦的身子渐渐朝我这边倾斜，吓得我下意识地挣脱他的胳膊朝后退了一步，结果，他的嘴唇还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在了我的右脸颊上，吃惊之余，我才恍然大悟，我真够笨的！一直以为……对于这样一个一直像哥哥一样细心照顾我的人我该如何回应呢？
“阡陌，你愿意跟我交往吗？”欧伦的眼神充满期待，“你愿意吗？”
“我，我，我，”我犹豫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欧伦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欢？
忽然一声清脆而刺耳的玻璃碎地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来不及回应欧伦的我，立刻跑了出来，看到草莓慌张地跑下楼去，糟了！她一定是听到了欧伦跟我说的什么！
我立刻跑下楼去追她，试图跟她解释清楚，欧伦也追了出来，绕过那几个醉的四仰八叉还在胡言乱语的人，草莓直奔客厅朝大门跑去，我顾不上换鞋也尾随而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槟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管让欧伦去追，我无奈地点点头。
傍徨不安的等待和沉默，听完我说的刚才发生的事而陷入僵局的小槟，还有欧伦那几个喝的不省人事的合作伙伴，我该怎么办呢？
欧伦最终带着草莓回来了，他们进门坐下的那一瞬间，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可是，草莓眼底对我的冷漠和愤然，却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欧伦到底跟草莓说了什么，此刻，大家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很想跟草莓解释，她称自己累了，所以先回房，留下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欧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那几个伙伴搬运上车，然后安慰我和小槟几句，便启动引擎扬长而去。
关上门，小槟拍拍我的肩，然后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心烦意乱的我无法入眠，索性煮了咖啡，花了一点时间查看我的工作邮箱，浏览了一下网页和新闻，无意间还在娱乐版块看到了一条名为“kevin为情所伤夜店寻刺激”的新闻头条，看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他被狗仔队偷拍到在夜店跟舞女郎跳贴身舞的照片，这篇报道还煞有其事推断出他是因为跟女友分手，所以神情落寂的他到台湾夜店去寻求刺激……合上电脑，已是十二点，算算日期，妈妈明天该从老家过来了，我说好要去机场接她的，于是，我命令自己起身，向后转，上床睡觉。
早上的阳光很好，拉开窗帘的一瞬间，忽然发现窗外的世界时那么的清新、明丽，窗外的植物也充满活力，那一抹积极向上的新绿，让人感觉坦然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