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新年快乐

在自己的国土上是得不到真正的胜利的，只有当青天白日旗飘扬在富士山头，这场战争才算结束。——新38师114团3连某上士

西元1944年1月24日，夜晚，阵地上一片沉寂，不时闪现的火光点缀着远方的黑幕，3连的阵地前被照明弹笼罩在一片清冷的光华下。

在连续三天残酷的战斗后，日军已经被分割包围在孟洋河的东岸，现在已经是他们被包围的第二天，按正常情况来估计，日本人现在已经是粮弹两绝了，从俘虏的口中，也证实了这一点，食物尤其是饮水的缺少，让他们只能以芭蕉根充饥了，于是团长官们印发了大量的传单劝降，而今天也成了半个月来少有的没有战斗的日子，士兵们只需要巩固自己的阵地，警戒日军的偷袭，事实上，日本人在连续的夜袭中，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们那种被太平洋上的美军戏称为“蠢猪式的冲锋“的战术，在同样美械装备的中国士兵面前，依然被证明是无效的，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他们放弃了“菊师团“的进攻精神和光荣传统，开始学会了防守。

陆俊窝在一个炮弹箱的后面，这是3连的连部——实际上也就是日军大尉室隅大尉两天前的指挥所，方靖边和其他的连排军官们都巡查阵地去了，他和另一个话务员留在连部，准备应付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上级命令，边上还有中央社的那个记者韩小柔，在这段时间的战斗中，陆俊是韩小柔采访的主要对象之一，或许是因为他是这支连队中人缘最好的，从他嘴里，能得到几乎所有人的性格和往事，当然，还有以往的作战纪录。

陆俊一边拨弄着手里的匕首，一边和韩小柔说着话，他说道：“你别听李扬那家伙胡说，我家根本不是什么恶霸地主，更不是他形容的那种土财主。“

韩小柔放下了笔，笑道：“那是什么？总不会是种地的吧？“

陆俊想了想，说道：“或许可以说，是那种有很多地的绅士。“

“那不还是地主吗？“

“现在没了，我家是江苏人，现在是日本人占领着。“

“所以你要夺回来？”

“你。。。“陆俊没词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句：“其实大家都是想夺回自己的地啊，嗯，夺回大家的地，也就是岳武穆说的还我河山。“

“噢，那也说的是。“韩小柔采访过很多的国军官兵，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岳飞的这句话，不过陆俊又接着说道：“当然，我们还要打到东京去，占领那里，他们有很多人都这么想，当然，我也这么想。“

“那如果真的占领了东京，你们会做什么？“虽然韩小柔在这支部队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月，但确实感觉他们和国内的部队不太一样，如果说国内的军队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是悲壮、赴死和收复河山，那这支远征军更多的是自信、复仇和攻击，他们不但想要在缅甸和中国作战，更多的还想在东京大阪干掉日本人，或许这就是“樱花树下醉胡妾，富士山头扬汉旗“的心声吧？事实上，三天前韩小柔在采访迫击炮班士兵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在炮弹上用粉笔写上了“到东京“等字样，当时韩小柔问这几个士兵，假如你们真的占领了东京，那会干什么？士兵们都笑了笑，有的说这得听长官的，韩小柔就说，我问的是你们自己，一个士兵迟疑着说我不知道，另一个则说或许会和他们在南京做的一样，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这只是胜利的证明，女士“他们的长官说道，这位上士看起来很有教养的样子，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在自己的国土上是得不到真正的胜利的，只有当青天白日旗飘扬在富士山山头，这场战争才算结束，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打到东京去的原因，这种说法你满意吗？“

（事实上，1945年10月，美国政府邀请国民政府派部队协助占领日本，且指明为新一军，他们的梦想在经过3年的血战后，仿佛就像成熟的果实一样呈现在面前，只需要轻轻一握，但就在无限接近这无数人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梦想时，新一军被调去QHD，从那里他们出山海关，三年后，全军覆没）

陆俊摇了摇头道：“其实也不会做什么的，你不会上次看见枪毙那几个俘虏，就觉得我们都嗜血如狂吧？“

韩小柔没有说话，在上次的俘虏事件中，她并不觉得中国士兵们做错了什么，她从小上的是私立学堂，老师曾教过一些儒家经典，连孔子都说，以德抱怨，何以报德？听说这些俘虏都是所谓的菊师团的，第十八师团不就是南京的元凶之一吗？难道对他们还要好生款待？韩小柔是这么想的，但要她亲眼看到那一幕——鲜血、脑浆和碎裂的骨头从头颅中崩裂出来，而倒在地上的尸体的手脚还在抽搐，她还是觉得反胃，复仇是冷酷的正义，高尚、公平而且残忍。

陆俊接着说道：“靖边总是说要报仇，但其实他这个人见不得死人，哦，我指的是自己的弟兄死，所以就算打到东京，我想他也不会对妇孺做出前几天的那种事情，李扬应该也不会，他喜欢小孩，不过顾枫就说不定了，他这人外表上看起来很冷静，其实。。。定方和我差不多吧。“

韩小柔听着陆俊的话，实际上，这也是3连的几个连排级军官们的性格，等陆俊说完后，她才问下一个问题：“对了，你们都是为什么参军的？“这是个老问题，答案几乎都是固定的，但韩小柔却期望能在陆俊嘴里能听到新答案，“你们几个不都是学生吗？嗯，我们师有不少学生吧？为什么都来这里打仗呢？“

“这个啊。。。”陆俊刚要回答，韩小柔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今年好像是过年吧？是不是除夕？“

陆俊吃了一惊，又到除夕了吗？想不到自己已经在异国过了两个年了，如果现在还在学校该多好啊？他们这些流亡的学生都住在校舍里——虽然很简陋，先生会微笑着弹着钢琴，女生们唱着“惟愿重听我故乡都纳，溪水流潺潺“，那真是童话一般的日子，但话务兵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大声说道：“长官！上级命令所有部队炮击十分钟，以此庆贺除夕佳节！“

陆俊笑了笑，他知道，这肯定是美国人的意思，感恩节和圣诞节的时候，他们连还在拉加苏高地附近作战，美国人的飞机就送来了不少礼物——他们没有考虑到信仰问题，但中国士兵们在这种善意的款待下，感受到的却是惊心的国力差距——美国人甚至有能力给被围的士兵送上不需要的火鸡，而与此同时，被围在常德的74军弟兄们，却已经在吃日本人的肉，用刺刀和血肉来抵挡倭奴的进攻，如果我们所有的军队都有这种补给，那该有多好？

陆俊对韩小柔说道：“走，我们出去看看山姆大叔的烟花焰火！“

他们走出了连部，这时怒放的炮火已经打红了半边天，在沉重的夜幕上面盛开了朵朵焰花，在照明弹的映射下，阵地上各种枪声也响成了一片，士兵们用自己的方式来庆贺这个除夕，而对面阵地上的日军，则以为中国人是在发动夜袭，纷纷走进工事严阵以待。

韩小柔看着这幅战争的奇景，喃喃地说道：“如果没有死亡的话，这真是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