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尝尝跳湖的滋味
这天下班的路上,我正开着车,忽然接到俐风的电话,说俐筝的结婚照取回来了,让我快去欣赏一下。
我说太好了,我吃好晚饭后和林诚飞一起来看。
可是,俐风的语气却跟平时不一样,她说姐,你现在就来吧,难道你不想看看俐筝?
奇怪,俐风讲话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这回怎么急得像催命鬼似的,并且一会儿说要我去看俐筝的结婚照,一会儿又怪我不想去看俐筝。
到底让我去看什么呀?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心里咯登了一下。
自从俐筝与田天笑确立恋爱关系以来,两人一直各耍各的小脾气。俐筝是我们家最小的一个,田天笑呢,是一个独子,两人性格都要强,经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每次小战争过后,我总看见他俩亲热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恋人或夫妻之间经常小吵小闹未必是坏事,有时大家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反而能增进了解,加深感情。
我想,我的小妹和田天笑应该属于这种吧,我还一直盼着他俩早点跨入婚姻的殿堂呢,那样,他们一定会变得更成熟。
这不,前几天俐筝还特地打电话来告诉我,她和田天笑已经拍好结婚照了,她说等拿回来后让我第一个去看。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俐筝在电话里“咯咯”地笑个没完,一听就是个幸福的小女人。
现在,俐筝自己不打电话来,反倒是俐风打电话来着急地催我去看这看那的,莫非是为了照片的事,俐筝和田天笑又闹小矛盾了?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我是做人事工作的,不会分析怎么行呢?
我马上告诉俐风,行,我这就过来。
随后,我给林诚飞打了个电话,让他吃饭不要等我了。平时,我们都是六点半吃的晚饭,林诚飞在他那边发完货,盘完点,再步行十分钟回家,总要六点多了。
林诚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急事,他在电话里非要我解释清楚,并说或许他能帮上忙。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事,我解释个什么呀?
我说着说着一激动,车头就狠狠地歪了一下,差点撞上路边一个驼背的老大妈。还好,这回没有小毛警跳出来说我有酒驾的嫌疑,我想我可不会再栽到他手里了。
我终于以平均八十码的速度回到了清风苑我的家,确切地说,是我的娘家。
结婚两年来,我很少一个人回娘家的,无论是回养母李玢芸这边,还是回亲妈陈艺珏那边,我每次都是带着林诚飞一起去的。我的两位母亲每次都会用同样的眼光看着林诚飞,然后再用同样的语气说:“诚飞,你这么忙还来看我们,真是比儿子还好啊!”
看多了,听多了,我就想:是不是每个当丈母娘的都喜欢这样夸女婿呢?难道她们不知道女儿好才会女婿好吗?
我一进门,李玢芸就急急地从厨房里跑出来说:“纯雪你来啦,快去看看俐筝吧!”
伊凡从楼上欢叫着跑了下来,它把两腿搭在我的膝盖上拼命地摇着尾巴。我想起我出嫁的那一天,伊凡看着我眼泪汪汪的,也是这样搭着我的腿久久不放。俐筝说,大姐,你可别把伊凡带到婆家去哦,我要你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我。小妹的要求我怎么会不答应呢?现在,我每次回来,伊凡都会这样扯着我不放,毕竟嘛,我是它的原配主人,我的伊凡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想我。
俐风听到了我的声音,也在楼上探出脑袋叫我了:“姐,你快上来吧!”
“来了!”我边答应着边往楼上跑。
“大姐,你快来评评理吧!”我刚进俐筝房间,就听到俐筝在大呼小叫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好像是从鼻腔缝里挤出来的。
这时,我才发现田天笑并不在这儿。不仅如此,我还看到俐筝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只露了半个脑袋在外面,她的额头上还搭着一条毛巾。
眼前的景象,不明摆着俐筝是生病了吗?
我刚要问个究竟,俐风就说了:“姐,其实我不是叫你来看俐筝的结婚照的,我是叫你来说说俐筝的,都要当新娘了,还闹事!”
李玢芸跟了过来说:“纯雪,俐筝听你的话,让俐风告诉你什么事吧。我去做饭,你今天就在这儿吃吧。”说完,她便下了楼。
我走到俐筝床边,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还真烫啊!
俐风说:“姐,你坐下,我来说给你听俐筝今天怎么会跳湖的。”
什么?俐筝跳湖?我惊得像坐在蹦蹦床上,整个人一下弹了起来。
我想我是不是听错了,我们欧阳家从来没有人会有这种“壮举”的,俐筝更不可能有,她马上就要当新娘了,幸福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寻死觅活呢?
俐风苦笑了几下,一口气连标点符号都不带一个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俐风憋着气讲完后,我便哈哈大笑起来,结果身子一仰,从椅子上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原来我的小妹确实跳湖了,而且还连跳了六次!你看,正是因为跳湖她才受了凉发了烧。不过呢,她绝对不是寻短见,而是——
这天一早,俐筝与田天笑约好等在清柳公园门口,然后两人一起去取婚纱照。
俐筝从师范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清柳中学教体育。这天课少,她与同事调完课请了一天假。
一路上,俐筝哼着情歌直奔清柳公园。时间还早,田天笑还没来,俐筝决定先进公园逛一圈。
来到一条湖边,俐筝看到有一大群人正围着看什么热闹,她便好奇地凑了过去。这一凑可不要紧,俐筝一下“啊”地尖叫起来。原来,有个剧组正在这里拍戏呢。
俐筝从未见过拍戏,她一下子定住了脚,心想,这回可以大开眼界了,要是能碰上个大明星什么的更好,自己可以跟他合影了,或者弄个签名什么的,回去向同事们炫耀炫耀,狠狠地美死他们。
俐筝正乐滋滋地想着,就听到有个络腮胡说:“在场有没有哪位小姐会游泳的?”
游泳是俐筝的强项,她马上“我”地喊了出来,并把手高高举起来。同时,人群里还有两位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也举起了手。
只听络腮胡又问:“请问你们哪位愿意跳湖?我们有报酬的!”
原来,这个剧组要在这儿拍一场女主角跳湖捞断线风筝的戏。真正的女主角不会游泳,需要有替身来完成这组镜头。由于事先安排好的替身演员临时悔约,为了不影响拍戏的进程,那个络腮胡,也就是导演,决定在现场临时找个替身来完成拍摄。
不知是因为怕跳湖还是怕冷,那两位举手的女孩马上放下了手,只有俐筝依然高高地举着手。
俐筝是这么想的,我一不怕水,二不怕冷,你们退出我就上,争都不用争,还能尝尝当演员的滋味,多爽啊!
那络腮胡眯着小眼把俐筝打量了一番,两手一拍说:“好!就你了,连身材都像!”
俐筝听了心里那个美呀,导演说自己连身材都像,那不就说明自己的形象非常接近女主角吗?
那一瞬间,俐筝觉得自己就是女主角,她决心好好表现一番,没准替身完了,导演看上她让她从此一脚踏进演艺圈呢。
按照剧情要求,俐筝很快换上了剧组准备好的衣服,然后站在湖边看风景。
络腮胡一声“开始”,男主角便把一只断线风筝用力地扔进了湖里,随后络腮胡又大喊一声:“跳!”,我的小妹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三月份的早上温度还很低,冰冷的湖水瞬间浸透了俐筝的整个身体。俐筝根本没料到水会这么冷,她咬着牙关奋力地向那只风筝游去。
可是,一阵风吹来,那只风筝一下飘出好远,在规定时间内俐筝根本无法抓到它。
“停!重来!”络腮胡一声令下,俐筝马上返回了岸。
裹着毛毯哆哆嗦嗦地喝了几口热姜水,俐筝开始了第二次跳湖。
这一次,风筝没有被风吹远,俐筝很快就抓到了它,她激动地一个转身迅速游回了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络腮胡说不行,得重来,原因是俐筝没有按要求抓着风筝上的那根断线,而是直接抓住了风筝,不符合剧情。
天哪!还要跳一遍!我的小妹是个要强的人,岸上这么多人围着观看,又高又亮的大灯照着她,她说什么也要完成这个任务,要不然让人看笑话了。
俐筝大喊一声“没事!”,便又开始了她的第三跳。
这一回,小妹很快抓住了那根断线,还没等她游回来,络腮胡就在岸上又跳又叫了,说她头抬得太高了,在镜头前露脸太多会穿帮,还得来一次。
我的小妹这才发现演员不好当,光小小一个替身,短短一组镜头,居然要没完没了地折腾。
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自找的事只有自己解决了。此时此刻,我的小妹早就忘记了来公园是干什么的,她更不知道田天笑正在公园门口急得直跺脚。
第四跳、第五跳,一直到第六跳,俐筝终于听到络腮胡打了个响指说:“过了!”,然后,她浑身打着颤,两腿狂抖着被工作人员送进了一边临时搭建的更衣室。
半小时后,俐筝揣着两百元劳务费有气无力地离开了拍摄现场。她觉得有一股强烈的寒气从她的脚底直蹿头顶,她忘记了取结婚照的事,也忘记了田天笑,她的思维完全冻住了。
可怜的田天笑,之前一直打俐筝手机,由于无人接听,他只好把电话打到俐筝学校,又打到李玢芸这边,所有人都说俐筝不在,急得他当即就报了警。他怎么会想到他的俐筝正在离他不远的湖边一遍又一遍地往下跳呢?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当我的小妹突然出现在田天笑面前并把自己的“壮举”讲给他听时,田天笑差点笑噎死。
俐筝可没觉得这么好笑,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尝到了跳湖的滋味,更尝到了当演员的滋味。在她看来,凡是能丰富人生经历的事去做一做,值!
俐风是这么认为的,这跳湖又不是什么享受的事,更何况仅仅是一个脸都露不到的小替身,最重要的是,你俐筝是个准新娘,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就完了吗?你看看,才半天时间,就发起烧来了,这不是脑子有病还是什么呢?
为了这事,我的两个妹妹争个不停。俐风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说说俐筝的,让她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荒唐事。
倒是田天笑心情特好,他在将状态不好的俐筝送回家后马上去上他的研究生课了,取结婚照的事也不得不改日了。
俐筝见到我后心情特别好,她缩在被窝里“咯咯”地笑着,鼻腔里发出的声音真是不好听。她问我:“大姐,你说那导演为什么要安排男主角扔断线风筝,女主角跳湖去捞的情节呢?这跳湖不要命啦?”
小妹就是小妹,都发烧了还在念念不忘跳湖的事。
我说:“肯定是男主角想和女主角分手,把断线风筝一扔就百了,而女主角不愿分手,就拼命地跳下湖去捞风筝,这出戏肯定是悲戏。”
俐风一听马上翘起大拇指:“姐,你就是厉害,分析得有道理,你应该去当导演!”
是吗?我要是真能当导演就好喽,我一定要把每出戏都安排一个美好的结局,我才不愿看到人与人之间有任何的不和谐呢。
所以呢,我对于俐筝做这种“傻事”,只能这么劝她,我说小妹啊,俐风看你发烧了,她心疼你啊,你以后做事可别超过你的承受范围啊,否则万一好事变成了坏事,那就不值了,我可不希望我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不谐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