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笔者是学语法出身,早年在吉林大学读研究生时,跟随许绍早先生学习近代汉语语法,所作的毕业论文题为《“把”字句的产生与演变》;后来在南开大学读博士时,跟随马庆株先生学习现代汉语语法,所作的毕业论文题为《虚义动词论》。经过这样两个阶段的学习,一方面打下了一定的汉语语法知识及语法研究的基础,另一方面更培养了对语法的兴趣与爱好。后来,研究的范围虽然有所扩展,但语法始终是一个最重要的立足点,这一点始终没有变化。
笔者自“出道”以来,已经出版的语法著作主要有以下一些:
《初期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台湾洪叶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9年版;
《近代汉语句法论稿》,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新时期新语法现象研究》,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版;
《现代汉语虚义动词研究》,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三朝北盟会编〉语法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近些年来,笔者一直是在做“史”的研究,触角旁及,较多地涉及语法以外的其他方面,但是语法仍然是重点关注的对象。所以,笔者的其他一些著作,如《新时期大陆汉语的发展与变革》(台湾洪叶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5年版)、《差异与融合——海峡两岸语言应用对比》(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现代汉语史论稿》(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版)、《现代汉语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文革时期语言研究》(韩国岭南大学出版部2011年版)、《海峡两岸及港澳地区现代汉语差异与融合研究》(商务印书馆2015年版),虽然内容都不限于语法,但是语法都是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甚至是最重要的内容。
著名语法学家邵敬敏先生在其所著《新时期汉语语法学史(1978—2008)》(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中,曾经把笔者列入“新生代语法学家”,作为北京地区有代表性的学者加以介绍,算是对本人研究方向及点滴成绩的一个确认与肯定。
如果说笔者的语法研究有什么独特之处的话,那就是上边提到的“史”,即是在史的背景和框架下进行的。
笔者的语法研究所涉及的现象横跨近代汉语和现代汉语两个阶段。如果说,这一格局的形成最初主要是因为求学经历所致的话,那么,经过这些年的思考和实践,笔者对此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而这一认识可以用“现代汉语史”和“汉语白话史”两个关键词来概括。
先说现代汉语史。2000年,我们正式提出了“现代汉语史”的概念(《论现代汉语史》,《辽宁师范大学学报》2000年第6期),而早在此前的1992年,我们就提出应该对现代汉语的发展演变进行研究(《现代汉语发展演变的构想》,香港《语文建设通讯》1992年总第36期),此后,笔者在语法以及其他方面做的所有工作,都可以纳入现代汉语史的框架下。就语法方面而言,就是围绕现代汉语史下位概念或研究领域的“现代汉语语法史”而进行的。在我们的构想和设计中,1919年以后的现代汉语是我们研究的主体,如果说这是我们的前景知识的话,那么此前漫长的近代汉语阶段则是现代汉语的前发展阶段,是现代汉语史研究的一个背景知识,二者缺一不可。
再说汉语白话史。我们从事现代汉语史研究,最终目的有两个:一是作为一个独立阶段的研究,由此而建立一个现代汉语下的新的分支学科;二是以这一阶段的研究补上传统汉语史研究所缺的现代汉语这一段,从而使之成为一个完整的汉语史。谈到完整的汉语史,吕叔湘先生的一个观点非常重要。二十多年前,吕先生在为江蓝生《魏晋南北朝小说词语汇释》(语文出版社1988年版)所作的序言中谈到,可以考虑把汉语史分成三个部分,即语音史、文言史和白话史。我们认为,吕先生的这种汉语史划分设想大有深意,并曾就此做过一点讨论(刁晏斌《“文言史”刍议》,《民俗典籍文字研究》2010年总第七辑),落实在实际行动中,则是我们所做的各项研究,都是在为汉语白话史的建构而努力。
着眼于现代汉语,我们对汉语白话史发展过程的认识,简单地表述就是,传统的古白话,经过“欧化白话”这一桥梁,最终发展演变为“今白话”,即现代汉语。在汉语语言学界,欧化白话虽然已是一个并非罕见的称谓形式,但是迄今为止人们对它还所知甚少,甚至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空白阶段,并且对它在古白话与今白话之间的桥梁和纽带作用也没有一个恰当的认识。所以,我们下一步的研究,会以此为重要对象,而首先切入的角度,仍然是语法。在我们2013年竞标成功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百年汉语发展演变数据平台建设及研究”中,有一个子课题为“清末民初语言研究”,其研究的对象之一,就是这一阶段的欧化白话。
话题由远及近,下边就该说到当代汉语了。为什么要以当代汉语为研究对象?对我们而言,首先,作为整个汉语白话史的末端和现代汉语史的一个阶段,理应加以研究;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层重要的原因。陈望道先生曾经说过,我们研究语文,应该屁股坐在中国的今天,伸出一只手向古代要东西,伸出另一只手向外国要东西(《我对研究文法、修辞的意见》,《陈望道语文论集》,上海教育出版社1980年版)。于根元先生在充分肯定这一观点后进一步说道:“其实,最根本的来源就在我们的屁股坐的地方:中国的今天。”(《应用语言学前沿问题》,中国经济出版社2006年版,第14页)同书第47页又一次提到陈先生的这句话,说:“可是,最值得要和最必须要的东西正好在我们自己的屁股底下,我们忽略了。”
站在今天的立场上,对一个汉语研究者来说,这屁股底下,当然首先就是当下的汉语,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当代汉语。当代汉语的各种语言事项及其发展变化丰富多彩,堪称一个巨大的宝库,有非常宏富的资源有待开发,正因为如此,它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也汇聚了众多的研究成果,但即使如此,相对于它本身的复杂多样而言,人们的研究还嫌不足,在很多方面都犹有所待。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这些年来一直把本阶段的各种语言现象作为一个研究的重点。
本书将与笔者早些时候出版的《当代汉语词汇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形成我们的当代汉语研究系列,并且这一系列还将继续扩充,比如我们已经着手进行的还有这一系列的第三本《当代汉语修辞研究》和第四本《当代汉语词汇探究》。
本书内容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大致是“通论”,首先讨论了当代汉语的内涵,提出了两个我们认为对当代汉语语法研究极为重要、同时也是本书重要立论基础的问题,即当代汉语语法化和共时研究中的历时观照;接下来分别从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对当代汉语语法及其研究进行了回顾和总结。第二部分是“本体”研究,分别从词法和句法两个方面进行了举例性的研究,选取的对象主要是一些尚未引起人们充分注意的现象,研究内容以共时描写为主,但也有一些历时的发掘,以及方法的探索和理论的思考。第三部分是当代汉语另一个重要方面,即两岸四地语法的比较研究。在我们构拟的现代汉语史中,有两条发展线索,一条是大陆普通话的发展史,另一条是以台湾“国语”为代表的普通话以外的汉语/“国语”/华语的发展史,二者合一,才能构成完整的现代汉语史。所以,我们近些年来也把很大一部分精力用于两岸四地、特别是海峡两岸民族共同语的比较研究,最近更是把视野扩大到整个全球华语,其目的就是要理出第二条线索的共时状况和历时脉络。
生活还在继续,我们的研究也不会停止,将沿着上述方向不断前行。
作者
2015年金秋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