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勒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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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旧朋老友(2)

【友谊的价值】

老一代的故事可能对年轻一代没有什么吸引力,但它们并不是没有一点用,尽管故事有些乏味,却可以让年轻人认识到,在生命的每个阶段,朋友的价值远超过其他所有财富的价值,没有人能例外。

当然,朋友有多种,不尽相同!所有朋友都应该保持联系,尽管朋友有亲有疏,但不论哪种类型的朋友都很重要;当一个人渐渐老去时,会更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有一种朋友,在你需要帮助时,总是有理由不提供帮助。

“我不能把钱借给你,”他说,“因为我和合作伙伴之间有协议,不能把钱借给别人。”

“我非常愿意帮你,但这个时候确实不方便。”诸如此类的理由。

我并不想指责这种友谊。因为有时是性格使然,有时朋友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想了想,我的朋友中,这种类型的人很少,大部分人能够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有一个朋友,在这方面表现特别突出,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我非常信任,他就是S.V.哈克内斯(S.V.Harkness)。

有一天,一场大火将我们的石油仓库和炼油厂在几个小时内夷为平地——所有的一切都毁了。虽然可以向保险公司索赔几十万美元,但我们仍担心索赔这么大的数目会耗费很多时间。工厂必须马上重建,重建资金的问题亟待解决。哈克内斯先生对我们的生意颇感兴趣,于是我对他说:

“我可能需要向你借些钱。我不知道最后是不是会用得上,但还是想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听到我的话,他并没有要求我做更多的解释。

他向来沉默寡言,只回答道:“好的,约翰,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那天晚上,听到这话后,我马上从烦恼中解脱出来,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家。结果,在建筑商要求付款之前,我们收到了利物浦伦敦环球保险公司的全额赔款。尽管不需要向他借钱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危难之时他给予的精神上的慷慨相助。

我遇到的此类经历并不少,但我很庆幸有许多热心相助的朋友。创业之初,我欠了很多债。当时,生意多,公司发展迅速,需要大量的资金,银行似乎一直慷慨地为我提供贷款。那场大火给我们带来了一些新情况,我开始研究现状,考虑我们所需的现金量。从那时起,我们总是准备足够的现金储备,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急需资金的突发情况。

就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另一件事情,再次验证了患难见真情的道理,不过,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听说了这件事情的完整经过。

我们曾与一家银行有大量业务往来,我的朋友斯蒂尔曼·维特先生财力雄厚,是该银行的董事。在一次会议上,董事会把我们借款的问题提出来讨论。为了不让其他人对此项借款提出质疑,斯蒂尔曼·维特拿来了他的保险柜,说道:

“各位,这些年轻人信誉良好,如果他们想要借更多的钱,我希望银行能毫不犹豫地借给他们。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想要更多的保证,就在这里。你们可以拿走你们想要的。”

当时,为了节省运输费用,我们通常通过水路,经湖泊和运河运输石油,进行这些运输需要额外的资金,为此我们需要借大量的钱。当时,我们已从另外一家银行争取了大量借款,该银行行长告诉我,董事会已经在过问我们的大量借款及信誉,可能会约我面谈。我回答道,能够与董事会见面,我深感荣幸,因为我们需要从银行申请更多的贷款。不用说,我们申请到了需要的贷款,但并没有人约我面谈,寻求进一步的解释。

但恐怕我对银行、金钱和生意谈论得太多了。我认为,没有什么比花费所有的时间,为挣钱而挣钱的人更加可耻和悲哀的了。如果年轻40岁,我愿意再次投身商界,因为与有趣、机智的人打交道是一件乐事。但我每天都有许多兴趣爱好用来打发时间,所以只要我活着,我就期待着用一生来继续和发展这鼓舞人心的计划。

从16岁投入商界到55岁从活跃的商业活动中退休,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中,我必须承认,我经常可以享受美好的休假时光,因为我有最高效的团队、最称职的人才帮我分担重任。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簿记员,不管数字和事实多么微小,我对其都极其敏感和重视。早期的工作中,任何与会计相关的工作都会分派给我做。我有一种追求细节的热情,而这正是后来我不得不去努力改善的性格特点。

在纽约的波肯提克山庄(Pocantico Hills),我有一栋旧房子,在里面住了多年,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那里风景如画,引人入胜。我在那里研究美景、树林和哈德林河优美如画的景色,渡过了愉快的时光,但当时我本应该争分夺秒地投身商业中。因此我担心,在有了这样一个开始后,我将不会再被称作勤奋的商人了。

“勤奋的商人”这个短语让我想起克利夫兰一位旧识好友,他对工作可谓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我曾与他谈起我的一个特殊爱好——一些人称之为庭园法。对我来说,是设计林中小径之类的艺术,毫无疑问,他觉得无聊透顶,不值一提。35年前的这位朋友公开否定了这一爱好,认为这是浪费时间的愚蠢事情,他认为商人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一天,春意盎然,温暖宜人,我邀请他和我共度下午时光,观赏一下我在花园中设计并铺设的林中小径(在当时,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这是一个最为不同寻常和鲁莽的提议)。我甚至还告诉他我会热情款待他。

“我来不了,约翰,”他说,“今天下午我手头有件重要的公事要办。”

“噢,即使这样,”我劝道,“如果你看到那些小径的话,你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两旁的大树和……”

“约翰,继续谈你的树木和小径吧。我告诉你,今天下午有条矿砂船要到,我的工厂正等着它呢。”他满心欢喜地搓着手,“即便错过欣赏基督教界所有的林间小径,我也不想错过看它开进来。”他为贝西默钢轨合伙公司提供矿砂,每吨售价120~130美元,如果工厂停工一分钟等矿砂,他便觉得正在错过一生的机遇。

正是这个人,经常遥望湖面,精神紧绷,希望看到矿砂船的影子。有一天,他的一位朋友问他是否能够看到船。

“不能,看不到,”他不情愿地承认,“但它时刻在我眼前。”

矿砂业是克利夫兰最具诱惑性的大行业。50年前,我的老雇主从马凯特地区以每吨4美元的价格购进矿砂,再想想数年后,这个林间小径建造者正以每吨80美分的价格大量购进矿砂,由此发家致富。

这是我在矿砂业发展的经历,接下来我还会继续讲述。我想先提一下我精心研究了30多年的爱好——园林艺术。

【景观路设计的乐趣】

当我宣称自己是个业余造园技师时,很多人都感到惊奇,包括一些老朋友。最近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在波肯提克山庄的什么位置建造新房子。为了防止我破坏了家中的美景,家人聘请了一位专业的造园技师。我认为我有我的优势,那就是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对每一个角度的风景都了如指掌,所有的参天大树都是我的朋友——我已经研究过几百遍了。于是,在这位伟大设计师设计好方案、画出草图后,我问我是否也可以尝试一下这项工作。

几天后,我做好了规划,道路设计的角度正好将最美的景色尽收眼底,这是那天爬山时看到的令我震惊的景观。路的尽头,河流、山峦、白云和乡村美景相映成趣,我设计了道路经过的路线,并将桩杆固定在我认为的房子的最佳位置处。

“仔细看看,”我说,“然后,判断哪个方案更好。”这位权威人士最终接受了我的方案,认为我的规划可以展现最美丽的景观,并同意了房子的选址,此时,我的自豪感溢于言表。在业余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设计了多少的景观路,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经常为此殚精竭虑,思考到深夜。设计路线时,我时常去考察路况,直到天黑无法看清小标桩和标记时才回来。与大家谈论景观设计可能有点自吹自擂,不过由于我的故事大多是生意上的事儿,或许谈点业余爱好会增添文章的趣味性,避免枯燥乏味。

我做生意的方式与同时期一些经营最有方的商人不同,这种方式让我拥有更多的自由。即使标准石油公司的业务转移到纽约之后,我大部分时间仍然待在克利夫兰的家中,现在仍然如此。如果有一些场合我必须出席,我会去纽约,但大部分时间,我都是通过电报处理公司事务,留下时间致力于发展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包括规划景观路、植树、培植小树苗。

我所经营的发展迅速的所有盈利项目中,我认为收益最丰厚的是我的小苗圃。我们保留着每一片苗圃的账本,不久前,我惊奇地发现从威斯特郡迁移到新泽西州雷克伍德(Lakewood)的幼苗,经过几年的生长,已经大大升值。我们种下上千棵幼树,尤其是常绿树——我觉着可能已经种下了上万棵树,用于日后的种植计划。如果我们将幼树从波肯提克山庄移植到木湖市的家里,照市价在一个地方收购这些树木,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出售,我们是自己最好的客户。在波肯提克山庄,买入时的价格是每株5美分或10美分,但出售给雷克伍德市的家中,其价格每株可以达到15美分或2美元,我们可以小赚一笔。

苗圃业和其他行业一样,大规模的投资容易显出其优势。多年来,种植和移植大树的快乐和满足感是我巨大兴趣的源泉——我所指的大树是直径在10~20英寸的树,或者更粗的树。我们购置挖掘机,与自己的工人一起工作,如果你学会如何与这些精灵相处,你就可以自由地处置树木,享受一种真正出人意料的快乐。我们移植的树很多有70英尺或80英尺高,也有的达到了90英尺,当然这些都不是幼树了。我们曾经尝试移植过各种树,甚至包括一些专家认为不能成功移植的树。或许最大胆的尝试就是移植七叶树了。我们伐起大树,进行远距离运输,有的树甚至在开花之后被移植,每棵树的运输成本是20美元,绝大部分树都能成活。由于尝试取得了巨大成功,我们也越来越大胆,尝试移植不合季节的植物,经过实践后,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效。

我们尝试了不同类型的数百棵应季及不应季的植物进行移植,包括我们刚开始学习这一技艺时在内,总的损失控制在10%以内,可能更接近6%或7%。单季中树林移植的失败率大概是3%。我得承认,对于一些大树来说,生长可能会延迟两年,但这是小问题,因为青春已逝的人们希望立刻获得他们想要的效果,而现代的挖树机可以帮他们实现梦想。我们曾将大丛的云杉分类、排列,以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有时,甚至用云杉覆盖一整片山坡。橡树在较小时可以成功移植,长大之后便无法移植成活,橡树和山胡桃树接近成熟时,我们也不对其移植;但我们曾经成功移植了椴树,甚至毫发无伤地连续移植了三次。移植桦树有点棘手,但除西洋杉之外,常绿树几乎都可以移植成功。

我对园林规划的热情由来已久。我仍然记得,小时候,我想砍掉餐厅窗外的一棵大树,因为我觉得它挡住了窗外的美景。对于我的这个想法,家里有人反对,但我想我亲爱的母亲赞同我的决定,因为有一天她说:“孩子,我们八点吃早餐,如果在这之前树已经倒了,大家看到曾经被大树挡住的美景,就不会抱怨了。”

于是我便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