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甜蜜的“觅方”之恋

讲到家世，就一定要讲我的爱人苏兆斌，讲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我曾经用过“何方”这个名字，后来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怎么叫何方？连方向都找不到了。我爱人就说没关系，他取笔名苏觅，帮我找方向，所以我们两个经常用“方”、“觅”作为相互的爱称。

我跟我爱人认识是在1958年10月。1959年广西将举办第三届民间文艺会演，他跟随满谦子院长到桂林来招生，看节目。桂林市选出了一些节目来演，当时我也小有名气，被选出来做报幕员，我们老苏呢，他就在舞台边做跟幕员。我出去报幕，他帮我拉幕，总是笑眯眯的，我觉得这个男的可能对我有意思，后来他才说对我一见钟情，我对他倒不怎么样。

1958年10月，王仁和老师教我渔鼓，我入选桂林市代表队去南宁参加演出，王老师也去了，他帮我打渔鼓。我们到南宁饭店报到，报到后就去人民艺术剧院，那时候已经开演了，我一进人民艺术剧院的大门，有一个人老是望着我笑，我就看了他一眼，他就跟我点头，我也跟他点头，就是这样很平常的点头。

到了晚上，这个和我点头的年轻人叫了他的一个同学约我吃晚饭，饭后去桂剧院对面的南宁百货大楼逛，这时我才知道他叫苏兆斌，广西艺术学院戏剧系，学导演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也只是点点头。逛百货大楼出来，苏兆斌一个纸团塞到我手上，当时我就攥住纸团，回来一看，写着：“明天晚上在八角亭等你！”

我觉得奇怪，心里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就这样，我去八角亭见他，看了这个人，长得还可以，很健谈。他讲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是唱桂剧的，他的父亲1951年以后在湖南唱戏，唱到1956年才回桂林，他父亲在湖南是很有名的，当时在衡阳组建明星桂剧团，到衡阳、益阳、湘潭、长沙、株洲、黄石、武汉等地演出，受到湖南、湖北观众的热烈欢迎，湖南省戏剧会演，他父亲获得了甲等演员奖，唱的是桂剧高腔节目《玉簪记》里面的一折——《月下来迟》。所以苏兆斌以前在湖南读书，后来回桂林，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考取了广西艺术学院。

桂林文场训练班招生（1959年）

第一次约会我们聊了半个小时，后来到分别的时候，他又塞给我一个纸团，还是写着：“明天晚上在八角亭等你！”第二天晚上，我们又到八角亭聊天。之后在南宁，我们一有机会就谈个十多二十分钟，就聊唱歌啊、跳舞啊这些话题，我们两个人慢慢就好了，实际上是他主动地追我。20世纪80年代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苏兆斌拿起麦克风就讲：“同学们，同学们，你们来听我说一个事——”大家就围过来听，“我郑重和你们申明：当年是何红玉追我的！”噢，我们那些同学就笑啊，笑：“明明是你追何红玉的，怎么讲何红玉追你呢？莫在这里放蛊。”他就是有好多这样子的笑话。

当时我的孃孃是反对我和苏兆斌相好的。1959年的一个热天，孃孃要我晚上去桂林电影院对面的一个餐馆吃饭，有一个男的，长得很英俊，还有一个老太婆，那天吃饭也没有说什么，只知道男的姓莫，好像是在北京工作的连级军官，年纪比我大一些，老太婆是他妈妈。有一天，孃孃问我，那天在一起吃饭的姓莫的小伙子怎么样，我说很好，孃孃马上拿出厚厚一叠衣服、裙子和布料说，这是小莫给你寄来的，他很喜欢你，我们也很喜欢他，你就和他相好吧！我说，这个不行。孃孃说，为什么？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孃孃说，你的朋友是谁？是干什么的？他家里面是做什么的？我说叫苏兆斌，现在还在艺术学院读书，他父母是唱戏的。我孃孃马上就跟我板脸，说，你不能跟他！你为什么跟一个戏子崽这样的家庭？我们供你读书，希望你将来嫁给一个有钱有地位的人。你为什么要嫁一个戏子？我说没办法了，我跟他已经很好了。当时我孃孃就说，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不认你了！

1960年桂林市文场戏曲训练班合影（二排右一为何红玉）

我孃孃要我离开家里，我就收拾东西离开，当天下午我就到单位找到科长冷德慧说：“冷科长，我孃孃把我撵出来。我现在没有地方住，那怎么办呢？”就这样，文化局安排我住进筹建中的戏曲训练班的办公室，补助我一百多块钱买了一张床垫，还买了席子、枕头、被子、毛巾毯这些东西。因为这事，我跟孃孃有一年多没有来往，我就是要争这一口气。我要主宰我自己的命运。我想我喜欢艺术，苏兆斌做导演，我们应该是很好的。

1962年与先生苏兆斌合影

1961年，苏兆斌大学毕业，我们就去登记了。记得他第一次带我到他家去，他家就他一个儿子，他和父母、外婆一起生活。当时我家公见我的第一面就说：“你读得好好的大学，为什么出来唱戏？我们家已经有三个搞戏的了。我和他妈妈唱戏，他学导演将来出来又在剧团搞戏，你为什么还要搞戏？”他们都不理解。

我喜欢文艺，就和苏兆斌很艰难地走到了一起，我爱人和他一家呢，对我的照顾是很周到的。那时候凡有我的演出，家公家婆两口子都要去看，回来以后他们就说，你演的节目什么地方表演得不够好，还说我这个身段的架子功不够，就要我跟着他们学，他们也很耐心教。

后来我爱人跟我开玩笑说：“何红玉，你幸亏跟我结婚了哦！你要是没跟我结婚，你学那个物探，你就要跑到深山老林里去探矿。你跟我在一起就可以在桂林市，你是个名演员，我爸我妈又教你，我又来排你，这个你说是不是你的福气！”我说这个我承认。因为我进了这个家门后，我家公家婆包括外婆都很关爱我。爱到什么程度？我，是不做饭做菜的，也不买菜的。吃完饭，我爱人就陪着我去外面环湖塘散步。碗都不用洗，为什么呢，洗了碗那个手就变粗了。什么家务活都不要我做，就是对我这样关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