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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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话
元太祖半身像:横纲膜拜的成吉思汗像

成吉思汗(一一六二至一二二七)是蒙古帝国的创始者,小时候名叫铁木真。一二〇六年统一蒙古所有部族,讨伐西夏、金,进攻中亚的花剌子模,一直到俄罗斯南部,打出了一个世界帝国,后人追尊成吉思汗庙号为太祖,第二代皇帝窝阔台为太宗,忽必烈被追尊为元世祖。

台北故宫员工告诉过我这个故事:“台北故宫有成吉思汗的画像,日本的相扑横纲曾经来看过,他们看到画像突然趴在地上开始膜拜,我们在现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后来调阅资料才知道,二〇〇六年八月时,蒙古出身的相扑选手朝青龙曾在他成为“横纲”的最盛时期到访台北故宫。

日本大相扑到台湾巡回,这是战后的第一次。如果把日本占领台湾时期也算进去,距离上次来台已有七十年之久,共有四十位左右的日本相扑选手到台湾访问。选手到台湾以后,观光行程的第一站就是台北故宫,由当时的院长林曼丽接待,将四位蒙古出身的选手带到一个特别的房间,安排欣赏与蒙古相关的文物。这四个人当中,除了朝青龙,还有白鹏,当时他是“大关”,现在已经升至“横纲”了。身躯庞大的相扑选手趴在地上膜拜,对于信仰成吉思汗的蒙古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对于周遭的人却感觉十分新奇。

元太祖半身像
元代 设色绢本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品
59.1×46.8cm

朝青龙的膜拜,从蒙古历史的角度来看,具有双重意义。过去在苏联政权的影响之下,蒙古人民共和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体制,崇拜成吉思汗是被严格禁止的事情;虽然如此,蒙古人之间对于成吉思汗的情感是不会消失的。民主化以后的蒙古国在解禁之后,长期压抑的情感反而化为一股鼓动的力量,成吉思汗成为民族英雄。朝青龙和白鹏都正逢这个民主化的时代,如果是在社会主义教育下长大的五十岁以上那一辈,也许对于成吉思汗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成吉思汗的画像在台北故宫称为《元太祖像》,这幅画应该是完成于元代,但是却没有落款。元代没有画院,也没有纪录。究竟是谁画的,是在什么情况下画的,如何保留到今天,几乎没人知道。《元史·祭祀志》写到“至元十五年(一二七八年)和礼霍孙奉命画太祖肖像”,这是唯一的线索。和礼霍孙是元代的画师,擅长画人像,虽然也有人说是出自其他画家之手,但无法锁定特定的人。台北故宫除了有成吉思汗的画像外,还有蒙古帝国及元朝历代皇帝的画像,每一张的绘画手法都和成吉思汗画像相近,很可能出自同一位画家。

这幅画运用了当时西域的技法,与发展至宋朝的中国绘画相比较,可以看出色彩和笔触的不同。一般对于蒙古印象最深的就是野蛮的骑马民族,但包括成吉思汗像在内的这些画像,每个皇帝都是稳重知性的表情,穿着蒙古的传统服装。

一开始接触汉文化时,蒙古族的态度相当有趣,简单说就是“敬而远之”。一二七五年时蒙古将军伯颜率领大军包围南宋首都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元世祖忽必烈不流血开城,并没有在临安进行烧杀掠夺,而是把宫廷内大量的图书、书画、玉玺、祭祀用具等宝物用船运往首都大都。为庆祝攻下南宋,在大都举办文物展览会,包括迄今仍收藏在故宫的怀素《自叙帖》、孙过庭《书谱》等名作都在其中,这些名作留存在世,证明元朝没有随便处理文物。

成吉思汗、忽必烈对于中国文物的兴趣都不高,但是元朝第二位皇帝元成宗铁穆耳之父裕宗曾命其子孙学习汉文,而不是蒙古文。蒙古开始汉化,第三位皇帝武宗英年早逝,由他的弟弟仁宗即位。仁宗懂汉文,重新举办科举,积极启用汉人为官员,如赵孟等,台北故宫也收藏不少赵孟的书画。

元朝朝廷内分为两派,一派是认同汉文化派,另一派是坚持蒙古传统派,两派相争,但还是压不住汉化的趋势潮流。一方面蒙古人骑马的战斗力逐渐衰退,另一方面农民出身的朱元璋带领的反抗势力扩及全国,蒙古的王公贵族不听汉人官员的劝告,干脆丢下首都往北方逃走。说逃走可能太过简化,但是这也留给世人深刻的印象,元朝也没有就此消灭,“北元”在北方的蒙古高原继续存在,但却从中国历史上消失。

今日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国台湾和大陆,对于蒙古的元朝评价不低,这倒是超乎我的想象。元朝不但没有破坏文物,还振兴文化,不墨守旧习,积极学习西方文化等等面向,从现代的眼光看来,蒙古人的国家经营有其令人敬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