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科学(2)
之后的蒙古铁骑,虽然靠着强悍的实力席卷欧亚,建立了横贯大陆的超级帝国;但在元朝时,上至王宫贵胄,下至黎民百姓,中国人的菜单上却并没有出现多少新鲜的花样。似乎欧亚大陆的农业潜力,就要被其上生息繁衍的无数吃货压榨殆尽了……
三、美洲的馈赠
就在欧亚大陆的农业与文明蓬勃发展的同时,浩瀚大洋的彼岸——广袤的美洲荒野上,另一支与我们迥异的文明也在孤独地成长。
得益于美洲天然的植物储备,以及美洲文明花费无比毅力进行的漫长选育,各种与野生原型天差地别的“魔改”作物,滋养着玛雅、印加与阿兹特克,让这些连轮子和青铜器都没有普及的“偏科”文明,同样发展出了繁盛的文化。
反观欧亚大陆,随着技术的交流与思想的进步,欧洲率先走出了传统农业文明的发展模式。劈波斩浪的卡拉克帆船和盖伦帆船,满载着欧洲的火炮、板甲和瘟疫,驶向了全球各地。而同时期中国的明王朝,则在辉煌的下西洋之后,逐步陷入了高度的自闭,不管是农业还是人口,都已趋于饱和,再无余力进行大规模革新。
欧洲对美洲的殖民,给当地的文明造成了毁灭性冲击。但美洲的作物,却通过欧洲的航船,播撒到世界各地。这些皮实高产的新大陆作物,成为了美洲对全人类的慷慨馈赠。
明朝海禁虽然森严,但这些美洲作物还是通过仅有的通商口岸,从门缝里挤进了中原百姓的田间地头。这一批作物,很多都被冠以了“番”字,比如“番麦(玉米)”“番薯(红薯)”“番茄”等等。另外还有很多作物,比如我们现在常吃的马铃薯(土豆)、芸豆和南瓜等等,虽然不是番字头,但也都是不折不扣的美洲货。
以玉米、土豆和地瓜为“三巨头”的美洲高产作物,种植方便、收获量大,自明朝后期引入,就开始对中国食物结构产生持久影响。特别是当明末清初的战乱平息之后,在休养生息的和平岁月,美洲高产作物在中华大地上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明朝后期,全国人口不过一亿左右,仅比历代统一王朝稍高一些。而有清一朝,人口就在明朝的峰值上翻了两番,至清末民初时,中国已是个有着“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的人口超级大国了。而我们知道,清代的科技发展并未出现革命性突破,所承袭的社会制度也与之前的中原王朝大同小异,其人口超常繁荣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由美洲原住民驯化、欧洲航海者传播的美洲高产作物的功劳。农业生产对人类文明的巨大作用,由此可见一斑。
此外,慷慨的美洲大地还为我们提供了花生、向日葵(瓜子)、腰果等干果,在丰富我们节日果盘的同时,也成为了食用油的全新来源,大大丰富了烹饪的选择。苦涩的可可豆则是巧克力的原料。同样迷人心窍的烟草,立刻就让“纪大烟袋”们流连忘返。而产自中美洲的辣椒,更是对中国的菜式口味产生了冲击性影响。在此之前,我们的祖先面对湿冷的环境和寡淡的饭食,只能靠花椒、茱萸等食材作为香辛料。辣椒的大规模种植,让国人第一次拥有了痛快吃辣的选择。如今红遍中国各地的无数辣菜,几乎都要仰赖大量辣椒进行调味;这些火辣美食的历史,自然都要追溯到辣椒在近代登陆神州大地的那一刻。
到了清王朝后期,被坚船利炮打开国门的中国,在承受列强侵略的同时,也收获了一批来自遥远欧洲的食物。我们现在作为主要水果食用的苹果,此时才姗姗来迟,进入了中国百姓的果盘;而结球甘蓝(卷心菜)、花椰菜(花菜)、洋葱等我们现在大量食用的大众蔬菜,也都是在清末才经由“洋人”带到中国境内的。
可以说,我们现在的饮食习惯,实际上非常年轻,与“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强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盛唐、甚至仅有百年之隔的清朝,都有着很多差别。我们的先祖倘若在佳节来临之际穿越时空,与我们这些后人共享天伦,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将是诸多闻所未闻的奇特食材与新鲜菜式。
但在我们如今的餐桌上,依然有一块领地,直接连通着文明火种尚未点亮的洪荒时代。
四、来自海洋
纵览节日的餐桌,我们会发现,桌上的荤腥硬菜,从鸡鸭牛羊到青草鲢鳙,所有来自陆地和淡水的肉食,基本都出自人工驯养的动物。除非专门去弄点儿“野味”,否则我们的现代餐桌上,很少会出现陆地和淡水环境的野生动物。
但对于海鲜来说,情况就有很大不同了。我们吃的很多海鱼以及大量的“虾兵蟹将”,都是远洋捕捞的渔获,是实打实的“野生动物”。
从已有的史前人类发掘结果看,早在农业出现之前,人类就已经出现过固定聚居的村落。这些村落,就是建在海滩边的渔村。在现代人类社会中,渔民可谓历史最悠久的职业之一。
浩瀚的大海之下,因盐度、温度和海风而发动的磅礴洋流,仿佛大象无形的尘世巨蟒,围着地球盘绕游走。在特定的区域,不同温度的洋流彼此交锋,海水垂直搅动,来自深渊的物质翻涌而出,引来大批的浮游生物,进而引来一级又一级的捕食者,最终形成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渔场。
这场大自然的盛宴,自然少不了人类赴宴。而我们的装备,则从骨制的简陋渔叉,升级成了疯狂燃烧着太古时代海洋生物遗骸的巨型远洋渔船。
这些有着几千吨排水量的钢铁巨物,拖曳着上百米宽的大网,扫过以十万立方米计的海水,将所有无法通过网眼孔径的物体统统网罗其中。这些捕捞机器仅一次出航,就有可能收获数十万公斤的各种海洋生物。
为了填饱大众越来越大的胃口,工业化捕捞的规模也水涨船高。带鱼、鲅鱼、鲳鱼、沙丁鱼、鳕鱼、三文鱼、金枪鱼等等人类常吃的海鱼,以及属于头足类软体动物的各种乌贼和鱿鱼,几乎全部都是从开放海域捕捞的野生动物。甚至连张牙舞爪的虾兵蟹将,也大多是直接从自然环境抓来的“生猛海鲜”。在海产品的消费上,人类甚至没有完成农业革命。
至于如此大规模捕捞产生的生态影响,在高度分工的现代社会,已经不是广大消费者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了。只有当越来越多的生物富集污染新闻,一次次动摇着我们的购买海产品的欲望时,我们才会模糊地意识到,人类的餐桌,直接连通着生命古老而幽邃的故乡。
五、未来的期盼
现在,主食、蔬果、肉食、海味都已端上了我们的餐桌,在欢声笑语和美酒佳肴中,新的一年悄然来临。时光飞逝,一如从前。
那么,未来的餐桌,又会是怎样的呢?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生物学、农学以及食品工业的发展,将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改变我们的餐桌。通过精确的基因工程编辑,人类对物种的驯化改良有了空前的效率与自由。基因工程的产物,已经渗入我们日常衣食住行的点点滴滴。在未来,一些由八竿子打不着的基因拼合起来的全新作物,也完全有可能登堂入室,成为新一代的美味佳肴。
而现代化的全球物流网络,则让我们足不出户即可遍尝天下美食。不同的食材与菜式,在文明的交流中碰撞融合。每时每刻,全新的美食都在被开发,一个令我们目不暇接的精彩未来,正在不远的前方等着我们。
我们这张看似不大不小的节日餐桌,汇集着的却是古今中外的无数智慧的结晶。
这就是文明,这就是科学。
【责任编辑:刘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