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匠的战国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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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赵将军的苦恼

“我见他们没地方可去,又见欧阳谦有点奇术,就收留他们在我这儿住段时间,那位叫晴奴的姑娘倒是聪慧,不怎么说话,女侍们教她的事她学得也快,可是欧阳谦啊……”赵将军悲恸地对我说着,我感觉他快要哭出来了。

“刚开始他还算安分,跟在小厮后边干些杂活,可慢慢地,那些下人全都心甘情愿地被他使唤了,不仅如此,很多名士来我这拜访,可我有事离开一会儿,一回来,你猜发生了何事?他们一个个都围在他身边听他说话呢,他空手在王大名士的手上点上一下,我的佩刀就到了王大学士的腰上了,他还笑嘻嘻地说,这是赵某送他的礼,他在我面前就把我房间里的东西差不多送了个干净,他连我最喜欢的红木凳子都……”

我一下子就能想到欧阳谦在送光了赵将军的东西后脸上是什么表情,一定还始终保持着他那种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连我手下的爱将,本来说要去提醒他的……结果两人在角落里交谈了一番后,他走出来,恭敬地跟我说,‘欧阳先生乃世间难得高人,将军可重用之’,我想教训他一下,可一见他的笑脸就没辙了,这样下去……”

“那你今天来……?”我问。

赵将军似乎从对欧阳谦痛苦的回忆中一下子挣扎了出来,络腮胡精神地一抖:“对,我想到办法,就是介绍他来做火鸿君的门客,他在我那儿经常提到的就是你呢,让他心甘情愿离开我这儿的方法只有这个了。”

他说罢,马上朝原先的方向走去,身上的盔甲呼呼地响着,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对了,他现在在那边的亭里。”

我一回头,就看到湖中心的六角亭里远远地站着一个人,单看背影我就能确定是欧阳谦,他正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穿着一身白衣,还飘着两根绑带,就如河边吹拂着的柳枝那样,他一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我想那就该是晴奴了。

我刚想跑过去,就看到欧阳谦朝左边俯下身子,他们的脸由于距离过远而看不清五官,但他们的唇分明是已经连接到一处了,我的心似乎被锤子重重地敲打了一下。

脚步变得有些缓慢,我一下又一下轻点着路边的青草,似乎怕惊动了正在亭中亲昵的两人,我的周围变得安静极了,那一瞬间,我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俩,是在这段时间变成那种关系了吗。

我现在终于回想起来,在火鸿君府上的这段时间,我是经常思念过欧阳谦的,想到他的笑容心里似乎就能安然一点,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在我心中慢慢形成,我不知道怎样去形容那种感觉,因为这样的在心头颤抖的情感是我没有感知到过的。

他们的脸终于分开了,欧阳谦在晴奴身边坐了下来,脑袋往这边偏了偏。

突然他的脸定住了,湖面还蒸腾着少许雾气,但我仿佛却能看见他的表情。

“铁花!”一声久违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我看到他的袖子飞舞了起来,他在向我招手。

我下意识地僵笑着,心底却不想走近他们。

“啊,铁花,你瘦了很多。”欧阳谦一见到我,就粲然笑着说了这句话。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井里映出的那副鬼样子,忙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

“你怎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呢。”他又说。

我的心又颤抖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晴奴,她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换上的一身新衣后漂亮了许多,脸蛋显得越发清丽,她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细心地帮我擦拭起来。

“等会我帮你梳洗一下,等他成为火鸿君的门客后。”她幽幽地说,而那个轻描淡写的“他”字却让我感觉他们已经熟识了不少。

欧阳谦笑得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唇形,他漂亮的双眼包含着得意的笑意。

“成为火鸿君门客这种事,可太容易了。”

赵将军忐忑地坐在一旁,手里牢牢抓着自己盔甲的衣摆,看得出来他比欧阳谦还要紧张。

“我不信鬼神之说,但看在赵将军的面子上,告诉我,你会什么。”火鸿君端坐在正坐上,他换了一身衣衫,头上也竖着紫玉冠,他的脸庞完全显露出来,袖口被一块打造好的雕刻着麟形图样的腕甲牢牢束住,显得他手的骨骼更加硬朗。

“唔。”欧阳谦嘴里正叼了一块绿豆糕,听到火鸿君的发话,突然抬头。

火鸿君略扬着下颔,冷冷地注视着欧阳谦。

赵将军一见火鸿君的脸色,吓得从坐垫上弹了起来。

“给他一点水。”他忙吩咐旁边的一名侍女。

晴奴端坐在一旁,显然对欧阳谦吊儿郎当的样子已经习惯了。

侍女沏好水,款款走到欧阳谦身边,欧阳谦抬头对她微笑了下,侍女手猛地一抖,竟没有抓住杯把,水从杯中整个倾倒出来,只剩下精制的杯身在榻上滚动。

“覆水难收。”火鸿君吐出四个字,他稳稳地坐在上面,俯视着欧阳谦,“用奇术把它复原。”

欧阳谦一怔,无辜地看了眼赵将军,赵将军忙摆手,声明他只是好心给欧阳谦送上水,这个瘟神他想送走还来不及,怎么会预料到火鸿君会出这样一个难题。

失手打翻水的侍女脸红一阵白一阵,她不敢再看欧阳谦,马上退了下去。

欧阳谦信然一笑,从位置上站起来,他拾起空杯,将它摆在刚才泼湿的榻中央,接着将自己的双袖抚了上去,他白色的衣襟重叠地盖在那口空杯上,身体微微下俯,黑发顺着他的肩头垂落在他胸前的衣摆上,他抬头挑衅地看着火鸿君,嘴角浮出一抹笑。

旁边的香炉还在缓缓往外冒着香气,周围的人却无人感大意,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欧阳谦的袖子,他宽大的袖摆盖住了他的手,雪白的衣缎将他漂亮的容颜映得更是清秀。

随着窗外一片竹林的摆动,欧阳谦将衣袖缓缓打开,原先的空杯中竟盛满了水,欧阳谦魅惑的眸子正从杯中的倒影里缓缓移开。

“怎么可能。”赵将军赞叹道,他虽然见识过欧阳谦许多奇术,但还是连连点头,周围的侍女都发出一片赞叹声,而依旧不为所动的只有火鸿君和坐在一旁的晴奴。

欧阳谦将那碗水端起,双手握着杯把站起身,他右边的脸颊微微抬着,脸上满是盈盈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火鸿君。

他没有将头低下,而是直直地将杯子举高,透过那个杯子,我似乎能看到他的眼眸正与火鸿君对视着。

火鸿君冷冷地将目光移到杯中的水处,轻轻用手指点了点,一使眼色,一旁的小厮就上前将水杯接过。

火鸿君对欧阳谦轻轻地点了点下颔,但脸上依旧没有很惊奇的神色,欧阳谦努努嘴,三两步回到我们身边。

“你还能做什么。”火鸿君问。

欧阳谦取过旁边的水壶,直接用壶嘴将里边的水送到他的口中,他的咽喉动了两下后,才满意地将那壶水放回去。

他用袖轻轻拭了拭,唇上马上透出一种更为明显的红色。

“比如我能瞬间将你的东西转移到别的地方。”他扬起一抹笑,不用任何敬语地对火鸿君道。

说到这点,赵将军心有余悸地瞟了欧阳谦一眼,偷偷地把自己的双腿往旁边挪了挪。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到火鸿君的身上,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被欧阳谦转移呢,而再看火鸿君时,一种别样的感觉在我脑中升起,突然,我意识到他身上真的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玉佩。”我脱口而出。

以往无论我在何处见到火鸿君,他总是不离身地带着那枚玉佩,那枚与雪姬石像上一样的玉佩。

我看到火鸿君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他一低头,见腰间已是空空如也,一向冷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慌。

“你转移到了何处。”他的言语中有了一丝怒气。

欧阳谦得意地一笑,起身走向刚刚打翻了水的那名侍女旁,他的手轻轻在她发间点动了一下,那枚玉佩就跃然到了他的手上。

一圈金绳被空空地挂在欧阳谦的指尖,他有些轻佻地把玩着在空中来回晃荡的玉佩,却丝毫没察觉到火鸿君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凝重。

一位小厮赶忙把那玉佩夺过来,献给了火鸿君。

赵将军舒了一口气,他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火鸿君,大概是认为将烫手的山芋丢给另一个人让他心中有点不安。

“您认为如何?”他的络腮胡一抖。

火鸿君起身,接过旁边小厮递上的剑,一步一步走下台,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剑鞘,我看到他的唇抿得紧紧的。

欧阳谦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悠然地坐在原先的位置上。

火鸿君在欧阳谦面前停了下来,我看清了他的侧颜,比欧阳谦来得刚毅一些,脸庞的轮廓也显得很不近人情。

他没有抽剑,而是丢下了一句话后就走出了房间。

“留下,可惜和狐岚比还差一点。”

欧阳谦在火鸿君面前露手那天是我第三次听到“狐岚”这个名字。

我有些好奇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只在火鸿君的马车旁看过他扬去的衣摆,但欧阳谦似乎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个火鸿君认为比他强的人,我们三人在花园中走着,他脸上依旧是满满的微笑。

“那枚玉佩想必是你在献水时顺手偷的,水是怎么回事?”晴奴走在欧阳谦身边,问道。

我看看欧阳谦,他以往都对我说,这只是把戏而已,若告诉了我们其中的秘密,他就不用生活了。

“我把水壶藏在袖里,偷偷倒回去的,再用袖子把地上的水吸干,你瞧我袖子到现在还湿湿的呢。”他举起白袖,在晴奴面前晃晃,被晴奴厌烦地推开。

“那不叫偷,叫取,我可是还给他了。”欧阳谦再度纠正道,“对了,为了演得再逼真一些,我可是喝了满肚子的水,故意让水淋在袖子上,所以啊,戏法可不是人人能变。”

他得意地朝晴奴撇撇嘴,又被晴奴回瞪了一眼。

我想到了他们在亭中心的那个吻,心中反倒释然了不少,如果欧阳谦真的不是我未婚的丈夫,那他和晴奴在一起倒是件不错的事。

小厮在前边带着路,欧阳谦的房间被安排在西边奕士台的旁边,晴奴则与琴房的姑娘们住在一起。

“请问狐岚是什么人?”我终于问那小厮。

小厮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他引我们走进一片穿廊,边说道。

“狐岚名士可是火鸿君最得意的一位门客,他不但饱读诗书,对国体社稷,形势纵横都有一番见解,还能骑善射,更与欧阳先生有得一比。”

欧阳谦正醉心于看水塘中的花朵,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回头看着小厮。

那小厮呵呵一笑,接着说道:“他掐指可知阴阳,更能抽刀断水,千里之外就知另一处发生的事情,与火鸿君也是总角之交,深得他的信任。”

“那些都是假的啦。”欧阳谦脱口道。

小厮一愣,随即欧阳谦又迎上了他温暖的笑容。

“我是说,人外有人,任一方面的技艺都有发展的空间。”

“先生所说甚是。”小厮深有领悟地点头,接着道,“不过最近他受火鸿君之命去他国回访,暂时不会回来,而火鸿君因为经常把他提在嘴边,也总会忘了他不在金陵之事,所以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便是。”

“哦。”欧阳谦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小厮道。

“麻烦帮我们准备十石的猪骨,十石的牛骨,十石的羊骨,十石的马骨……”他道。

我突然想起原来我在亭子里已经跟他提到过近日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