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几度风雪几度春(正集)(8)
彭云山:“要相信群众,相信党的政策,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十六
夜晚,灯下。
四清工作组和潘枝荣、彭云山正在研究问题。
潘枝荣:“真要是金香拿了那一千块钱,她何苦要交出那条子?”
彭云山:“世上没那样的傻瓜!”
一工作组员:“是啊。根据大家的揭发,这几年来葛明朝整天抽好烟,喝好酒,钱从哪儿来?可以肯定是他把那一千块钱贪污了。”
苗雨田:“可以做这样的分析,但不能定案,因为没有得力的证据。另外,葛明朝说钱是金香拿了,送来捆票子的条子,目的是为了买好,解脱云务本,我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我看这事只好暂时先挂起来。”
彭云山:“可是欠人家种马场那一千块钱怎办?总不能不给啊!”
苗雨田:“是不是可以先从公积金里垫支,等这个案子搞清以后再说?”
潘枝荣:“也只好先这么办了。”
彭云山:“唉!多亏金香找出这个条子来,要不就把务本冤枉了。”
潘枝荣:“可是苏金香反倒变成嫌疑犯了。”
十七
葛明朝叼着支烟卷,从粉房里出来,他看到彭聚才把晾在铁丝上的粉条揉成一团,往怀里塞。葛明朝故意咳嗽了一声,彭聚才忙掩好衣襟。
彭聚才:“葛队长,你们那件案子定啦?”
葛明朝:“不定也得定,捉贼要赃,捉奸要双,他们想把这个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没门儿!”说完,大大咧咧走出粉房院。
苏金香挑着两箩头山药蛋,手里拿着镢头,满头汗水走过来。
葛明朝:“你刨自留地的山药,该叫我一声嘛,来,来,我担。”
苏金香:“我的脊梁骨没有断了!”
葛明朝跟在后边说:“你交那个条子干啥?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苏金香:“我长的不是狼心狗肺!”
葛明朝:“那个条子,差点把我也填到黑窟里,我都没生气,你倒……”
苏金香:“我怎么啦?”
葛明朝:“二宝受了伤,乱人杂手往医院抬,说不定被什么人摸去了。这是个永远也查不清的案子。常言说:亏众不亏一,款子公家已汇去,四清工作组也撤走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就别再提了!”
苏金香:“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件事!”说完走进了她家的街门,提起镢头关住了两扇门,把葛明朝关在了门外。
十八
初冬。
云务本领着彩霞从他家院里走出来,云务本扛着行李,彩霞提着包袱,他们在街上碰到了苏金香,苏金香不好意思和云务本说话,便向彩霞招呼。
苏金香:“彩霞,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彩霞:“进城。”
云务本:“送她到城里去住中学。”
苏金香:“就走着去吗?”
云务本:“不,搭送公粮的大车。”
苏金香:“我真后悔,上次不该找上门去骂你。”
云务本:“还说那干啥呢?要不是你,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可你反倒……”
苏金香:“我宁愿背这个黑锅!”
他们边走边说,只见庙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三套胶轮大车,车上垛着粮袋,奚铁锁在收拾挽具。周围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铁锁见到云务本,摇了摇手里的短鞭杆。
奚铁锁:“务本哥,这么好的车,就这破鞭子?”
云务本:“凑合到城里,买新的。”
苏金香:“铁锁,你等一下再走。”说完转身跑了。
苏金香拿着二宝亲手做的那杆红缨鞭匆匆跑来,只见云务本和彩霞已坐到车上,她把红缨鞭交给了铁锁,云务本用赞美的眼光看着这一切。
奚铁锁:“这可就配套了。”
奚大婶:“让你买办的东西,可别忘了哇!”
奚铁锁:“忘不了。”随手甩了一鞭,三套胶轮车走动了……
苏金香:“大婶,打算办喜事?”
奚大婶:“是啊,金香,帮大婶料理料理,行不行?”
苏金香:“当然行。”
十九
苏金香热情地帮着奚大婶布置洞房、挂喜帐、贴窗花。
奚大婶:“金香,你真的就不再找对象了?”
苏金香:“我没有说不找啊,只是没有合适的。”
奚大婶:“你要啥样的条件?”
苏金香:“人品好,愿意和我一块抚养我公爹……不过现在我还不准备找。”
奚大婶:“为啥?”
苏金香:“我还背着一千块钱的黑锅呢!”说完动手剪了一个很大的红双喜字。
二十
红双喜字贴在院子里。
鞭炮声中,奚铁锁和鲁招弟在院里举行文明结婚,看热闹的人很多。
司仪:“下一项,请介绍人讲话。”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也没有一个人答腔。
司仪:“你们没有介绍人?”
鲁招弟捅了一下奚铁锁。
奚铁锁:“有,有,就是务本哥。”
云务本:“我什么时候给你们介绍过?”
奚铁锁:“都怪我,我忘记事先和你说了。”
全场哄笑起来。
云务本:“那我就说几句吧!”
奚铁锁慌忙凑到云务本耳边:“可千万别说西葫芦的事。”
云务本点头:“好。我希望他们今后互相帮助,互相体贴,孝敬老人,好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至于他们怎么恋爱的,我搞不清楚。”
全场人忍不住又哄笑起来……
二十一
在哄笑声中,大队部院里正在进行年终分配,一个个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苏金香和奚大婶,一人手里拿着一叠崭新的票子,相随着从庙院里走了出来。
奚大婶:“真没想到,今年的工分值这么高。”
苏金香边吃炒豆边说:“今年不只粮食增了产,工副业收入也不错。听说光卖了九头大牲畜,就收入了两万多元。”
这时他们正好走到了新扩建的饲养场里,只见分槽喂养着几十头大骡子和小骡驹。那匹老种马,单独拴在一个槽上。
奚大婶:“这匹种马,可算给咱们北堡立了功啦!”
苏金香没有答腔。她走到种马槽前,从口袋里掏出几把炒豆来,撒到了槽里。
她们继续向前走着。
奚大婶:“那一千块钱的案子查清了没有?”
苏金香摇了摇头:“工作组走了再没露面。这个黑锅我就只好背着。”
正在这时,范仙桃骑着自行车从她们身旁驰了过去。
苏金香:“看后影好像是彩霞二姨。”
奚大婶:“就是。”
苏金香:“不是听说和务本哥离婚了?”
奚大婶:“大概看到务本没事,又圪扑来了。”
苏金香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二十二
云务本走进他家街门,只见院里放着一辆自行车,后衣架上绑着包袱。范仙桃坐在台阶上,不住地用花手绢擦汗。云务本用疑问的眼光盯着她。
范仙桃:“看什么,不认识了?”
云务本:“怎么你来了?”
范仙桃:“一家人还能不回来?”
云务本:“咱们早离婚了!”
范仙桃:“我是明媒正娶来的,说句离婚就离了?你拿出离婚证来!”
云务本:“不管怎么说,反正咱们是过不成了。”
范仙桃:“哟,你的气还满大呢!你们整天说要站稳立场。人家当时说你是贪污分子,你也答应了退赔,我不走怎办?就是我的亲娘亲老子干下那号事情,我也得一刀两断。要革命就不能讲情面!打个颠倒,我要成了贪污分子、反革命,你能要我么?”
正在这时,奚铁锁在门外喊道:“务本哥,要你马上到大队部去!”
云务本转身欲走。
范仙桃:“怎么,连家也不让进了?”
云务本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随手扔给了范仙桃。
二十三
云务本在大队部门口,碰到了正从里边出来的花会计。
花会计:“务本,老苗他们来了。”
云务本:“四清工作组的苗雨田?”
花会计:“对。表面上看起来,他们是撤走了,实际上是暗里抓紧调查,老苗真有两下子:外松内紧,如今总算拿到证据,真相大白了。”
云务本:“是明朝吗?”
花会计:“他还没说,快进去吧!”
二十四
大队办公室里,炕上地下挤满了人。葛明朝蹲在地上,低着头不吭声。苗雨田正在宣布调查的结果。
苗雨田:“……我们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调查,那一千元买马款,葛二宝亲手交给了葛明朝,确确实实是葛明朝贪污了。”
葛明朝:“天地良心,我一个子儿也没见,这是栽赃!这是有人陷害!……”
苗雨田:“狡辩没有用。我们凭的是证据。葛二宝把钱交给你的时候,说要你给内蒙马场汇。你还一张一张点过。你以为十拿九稳了。没想到正好被送药的方护士从窗户上看到了,也听到了。这是方护士写的证明。”说着把一份材料放在桌子上。
葛明朝:“这是方护士造谣!一千块不是个小数目。在座的叔叔大爷们,谁见过我身上装过一千块钱?”
苗雨田:“存到银行里了。”
葛明朝:“银行里连我一个子儿也没有。不信,你们调查!”
苗雨田:“我们早把城关银行、储蓄所都查遍了。就在那天下午,你把一千元存到了西关储蓄所。前几年你陆陆续续都取光了。这是你退回储蓄所的存折。”说着把一个存折放在桌上,“以上事实,充分证明葛明朝是个贪污分子!”
葛明朝:“我不是贪污分子,那是我积攒下的钱。”
花会计:“那时候你还是欠款户哩!”
葛明朝:“反正我没有贪污,你们冤枉人。我要到公社去告状!”
一四清组员:“你就在这里告吧,苗雨田同志是新任的东阳公社书记。”
葛明朝像走了气的皮球,脑袋再也抬不起来了。这时会场上的人们乱嚷嚷开了:
“吃了多少吐多少!”
“要他全部退赔!”
“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苗雨田:“赃款当然要全部退赔。他不仅是贪污了一千元钱,而且还栽赃陷害云务本和苏金香同志。公社党委已经决定:撤销葛明朝北堡大队副业队长的职务。正式为苏金香同志恢复名誉!事实证明苏金香同志不愧是一位光荣的烈属!”
苏金香流出了感激的热泪。
人们热烈地鼓起了掌……
二十五
掌声变成了拖拉机的轰鸣……
苏金香挑着一担开水,奚大婶提着一篮喝水碗,相随着走出村来。
春天的田野,到处显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远处,拖拉机在耕地,大牲畜在耕地;近处,云务本和几个小伙子在工人师傅指导下,正在架设高压线;山坡上,成群的白羊在吃草;果园里,葛存厚和另外两个老头,在给前二年新栽的苹果树剪枝、培土;天空中,一群群大雁排着人字形的队伍,在蓝天白云下向北飞来……
苏金香望着眼前的景色,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气:
“啊!终于又盼到春天了!”
奚大婶:“人常说,一年之计在于春,看来今年是个好兆头!”她望了苏金香一眼,“金香,如今一身轻松了,该找对象啦!”
苏金香:“是该找了,可也不能到处贴告示呀!”说完爽朗地大笑起来……
注释:
[1]本剧本系马烽与孙谦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