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铭言集(2)
【从巴门诺克开始】
1
从鱼形的巴门诺克开始,我在那里出生[1],
了不起的父亲和出色的母亲生养了我,
我漫游过好多地方——喜欢热闹的街道,
在我的曼纳哈塔城里、在南方的草原上住过,
当过兵,在营地驻扎,背着背包扛着枪,在加利福尼亚当过矿工,
在达科他的森林安过家,过原始生活,吃肉,喝泉水,
我躲到偏僻的地方苦思冥想,
远离了人群的嘈杂,时间节节过去,我沉迷而幸福,
见识过慷慨好施的密苏里河,见识过宏伟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见识过草原上吃草的大群野牛,公牛多毛、胸脯强壮,
见识过大地、岩石、五月的鲜花,星星、雨雪让我吃惊,
琢磨过知更鸟的叫声和山鹰的飞翔,
听到过鸫鸟在天亮时从沼泽地的杉树林里发出绝妙的叫声,
我在西部孤独地歌唱,我开始为一个新世界歌唱。
2
胜利、联合、信念、同一、时间,
不可分解的团结、财富、奥秘,
永恒的进步、宇宙和现代的通讯。
那么,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经历了那么多剧痛和动乱之后浮出表面的东西。
多么新奇!多么真实!
脚下是神圣的土地,头上是太阳。
看,地球在旋转,
远方的祖先大陆聚在一起,
现在和未来的大陆在北方和南方,被地峡联结[2]。
看,没有人迹的广大空间,
如在梦中一样改变,被迅速充实,
无数人群涌现了,
现在这里布满了已知的最先进的人民、技艺和机构。
看,时间给我带来了
无穷无尽的听众。
他们迈着坚定整齐的步伐,永不停息,
连续不断的人,美国人,一万万民众,
一代人履行使命,然后退下,
另一代人履行使命,接着退下,
他们朝我扭过脸或回过头,倾听,
以回顾的目光望着我。
3
美国人!征服者!进军的人道主义者!
最先进的人!世纪的进军!自由!民众!
这是为你们写下的颂歌。
大草原的颂歌,
一泻千里直入墨西哥海的密西西比河的颂歌,
俄亥俄、印第安纳、伊利诺斯、衣阿华、威斯康星和明尼苏达的颂歌,
颂歌从中心、从堪萨斯发出,以同等的距离,
以火的脉搏放射,永不停息,使万象生气勃勃。
4
接受我的草叶吧,美国,接受它们吧,南方,接受它们吧,北方,
所有的地方欢迎它们吧,它们是你们自己长出的叶子,
环绕它们,东方和西方,因为它们将会环绕你们,
祖先们,亲密地跟它们结合吧,因为它们亲密地跟你们结合。
我研究过古老的时代,
我曾坐在大师们脚下学习,
现在那些大师们如果认可,何不回过头来研究我。
难道我会以合众国的名义蔑视古代吗?
不,合众国是古代的儿女,会为它辩护。
5
已故的诗人、哲学家、牧师,
以往的殉教者、艺术家、发明家、政治家,
在世界其他地方形成语言的人们,
一度强盛的民族,现在衰弱了、退步了,或者没落了,
直到我满怀敬意记下了你们的遗产,我才敢于前进,
我细读过它,承认它值得钦佩,(在其中我曾受感动,)
认为没有什么能比它更加伟大,更加值得称颂,
长久地全神贯注于它,然后撇开它,
我和我的时代站在这里,我的位置上。
这里是女性和男性的大陆,
这里是世界的男女继承者,这里是物质的火焰,
这里是精神那位女性的传达者,那被公开承认者,
那永远守候者,那一切可见形体的终点,
那带来满足者——长久等待后她终于前进了,
是的,我的女主人——灵魂,向这里走来了。
6
灵魂,
永恒无尽——比褐色坚固的土地更长久,比时涨时落的潮水更长久。
我要写物质的诗,我认为它们就是最有灵性的诗,
我要写我的肉体和死亡的诗,
我认为那样我才能用我的灵魂和不朽的诗替代自己。
我要为合众国写一支歌,没有一个州在任何情况下可以屈从于另一个州,
我要写一支歌,使所有各州之间、任意两州之间日夜礼让团结,
我要写一支歌给总统听,歌里充满咄咄逼人的武器,
武器之后有无数忿忿不平的面孔;
我还要写一支歌,唱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他牙齿犀利,目光炯亮,智慧超人,
一个果断、尚武的人,包容众人,高于众人,
(其他人的智慧无论多大,他的智慧凌驾一切。)
我要见识当今的世界,
我要走遍地球,向大大小小的每一座城市亲切致敬,
劳动的人们!我要把你们在陆地海洋的英雄业迹写进诗篇,
我要用一个美国人的观点报道所有英雄业迹。
我要唱友谊之歌,
我要揭示单独的人最终必须紧密团结,
我的内心得到了启示,相信这些是奠定他们雄壮之爱的理想基础,
因此我将让那威胁着要毁灭我的火焰熊熊燃烧,
我要掀去那长久压抑火焰的东西,
我要把它们完全抛弃,
我要写伙伴们和爱的福音诗篇,
因为除了我,谁还懂得爱,懂得它的全部忧伤和欢乐?
除了我,谁该是伙伴们的诗人?
7
我这个人乐于相信品质、时代和种族,
我从人民中出发,以他们的精神前进,
这里歌唱的是不受限制的信仰。
一切!一切!别人要是睁眼不见就随他们去吧,
但我也写罪恶的诗,我也纪念它,
我自己的罪恶就和善良一样多,我的国家也——
我要说,其实没有罪恶,
(如果有,我说它对你、对国家、对我,和其他事情同等重要。)
我也追随许多人,并被许多人追随,创立了一种信仰,我走下竞技场,
(我可能注定要在那里高声呐喊,发出胜利者的呼啸,
谁知道呢?呐喊会发自我的胸膛,喧嚣于一切之上。)
每一件事物不是为了它自身,
我说整个地球、天上群星,都是为了信仰而存在。
我说没有一个人的虔诚之心达到了他应有的一半,
没有一个人的崇拜之情达到了他应有的一半,
没有一个人开始思索他自己是多么神圣,未来是多么确定。
我说合众国的真实永恒的伟大必须成为他们的信仰,
否则就没有真实永恒的伟大;
(缺少信仰,就没有名副其实的人格和生命,
缺少信仰,就没有国家,没有男人或女人。)
8
年青人,你在做什么?
你这样认真,这样致力于文学、科学、艺术和爱情吗?
致力于这些表面的现实、政治和观点吗?
无论什么都可以成为你的抱负或事业?
不错——我丝毫不反对,我也是它们的诗人,
但是且看!这一切迅速消逝,为了信仰而燃尽,
因为并非所有物质都是燃料,能发热,吐出无形的火焰,产生大地上本质的生命,
正如这些也不都是信仰的燃料。
9
你这样沉默沉思,想寻求什么?
伙伴,你需要什么?
孩子,你以为是爱情吗?
听着,孩子——听着,美国,姑娘或者小子!
过分地爱一个男人或女人令人痛苦,也令人满足,爱很伟大,
但是还有非常伟大的事情,它使得万众归一,
它宏伟,超越了物质,不断地支持一切,涤荡一切,供给一切。
10
你知道,只是为了在大地播撒更加伟大的信仰的种子,
我唱出下面各种各样的颂歌。
我的伙伴!
你和我分享两种伟大,而第三种正在升腾,它蕴含丰富、更加辉煌。
爱与民主的伟大,信仰的伟大。
我自己是不可见与可见事物的混合,
是河流汇聚的神秘海洋,
物质的先知的精神在我周围漂移闪光,
我们不知晓的生命,个性,现在无疑近在我们身边,在大气里,
每日每时的接触不会让我离去,
这些选择,这些暗示的选择需要我。
从童年时代就每天吻我的人,
没能紧抱住我,把我抓在他的身边,
而我却被天空、被精神世界紧紧抱住,
他们紧抱住我,然后暗示了主题。
啊,这样的主题——平等!啊,神圣的平凡!
在太阳下歌唱,就在此刻、在正午,或在傍晚歌唱,
流传世代的音乐,现在到达这里,
我接过你们恣肆纷陈的音调,加入我的,高兴地将它们流传下去。
11
清晨我在亚拉巴马散步时,
看见雌性的知更鸟在荆棘丛中的巢里孵卵。
我也看见了雄鸟,
我停下脚,它近在咫尺,鼓着喉咙快乐歌唱。
我停步时想到,它歌唱的真实目的,
不仅是为了它的伴侣或它自己,不是为了听取回声,
而是为了给行将诞生的生命以隐秘的礼物,
承担一种微妙、秘密、行将来临的责任。
12
民主!在你旁边一副歌喉正鼓劲欢乐地歌唱。
我的女人!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3],
为了这里的人们和行将来到这里的人们,
我热血沸腾,准备好了,要唱出世界上迄今为止最雄壮最不可一世的欢乐颂歌。
我要激情的歌,为他们开路,
还有你们——被宣布非法的叛逆者的歌,我以同类者的眼光看着你们,记得你们如同记得其他人。
我要作财富的真实的诗篇,
为肉体和精神赢得它们向往追求的一切,并不为死亡所毁灭;
我要宣泄个人主义,表明它潜藏于一切,我要作歌唱个性的诗人,
我要表明男性和女性彼此间的平等,
性的器官和行为!你们用心听我吗,我决心用大胆清晰的声音告诉你们,证明你们光明正大,
我要表明现在没有不完美的事物,将来也不能有,
我要表明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事情,都可能产生美好的结果,
我要表明没有什么事情比死亡更美好,
我要用一条线贯穿我的诗歌,表明时间和事件密切相连,
表明宇宙万物都是完美的奇迹,件件深奥。
我不作只涉及部分的诗歌,
我创造涉及全体的诗歌和思想,
我不为一天歌唱,而为所有的日子歌唱,
我的每一首诗,每一首诗的每一个字,都涉及灵魂,
因为我纵观宇宙万物,发现没有哪一件不涉及灵魂。
13
有人要看灵魂吗?
看!你自己的身体和相貌,人,物,野兽,树木,奔流的河,石头和沙子。
一切都怀着精神的快乐,然后把快乐释放:
真实的肉体怎么可能死掉、埋葬?
你真实的肉体,任何一个男女的真实的肉体,
都会逃脱洗尸者的手,带着从生到死得到的东西,
进入宜人的天国。
印刷工排出的铅字不能交还它们代表的意念、思想和主旨,
同样,肉体和灵魂不会交还一个男人或女人的物质和生命,
死前和死后没有不同。
看!肉体就是思想和主旨,它包含了灵魂,并且它就是灵魂,
不管你是谁,你的肉体或它的任何一部分,都是多么堂皇神圣!
14
不管你是谁,这是给你的无穷无尽的宣言!
大地的女儿,你在期待你的诗人吗?
你在期待一个口若悬河、手势飞扬的诗人吗?
他面向合众国的男男女女,
面向民主的大地,欢欣鼓舞地宣讲。
纵横相连、盛产食物的大地!
煤铁的大地!黄金的大地!棉花、蔗糖和稻谷的大地!
小麦、牛肉和猪肉的大地!羊毛和麻的大地!苹果和葡萄的大地!
大地上有世界的牧场和草原!空气甘甜、一望无际的高原!
大地上有牧群、花园、健康的土坯房!
大地上吹着哥伦比亚的西北风和科罗拉多的西南风!
东边切萨皮克的大地!特拉华的大地!
安大略、伊利、休伦、密歇根的大地!
老十三州的大地!马萨诸塞的大地!佛蒙特和康涅狄格的大地[4]!
海岸的大地!山脉和山峰的大地!
船夫和水手的大地!渔夫的大地!
拆不散的大地!牢牢绑在一起!热情漾溢!
肩并肩!老少兄弟们!骨瘦如柴的人!
伟大妇人的大地!老练的和不老练的姐妹们!
遥远的大地!被北极拥抱的、受墨西哥风吹着的、形形色色的大地!紧凑在一起!
宾夕法尼亚人!弗吉尼亚人!南北卡罗来纳人!
啊,我爱你们所有的人!我英勇无畏的人民!啊,我必须用最好的爱包容你们!
我不能和你们分离!不能和你们任何一个分离!
啊,死亡!啊,即使我死了,此刻你们看不见我,我还是怀着遏制不住的爱,
作为一个朋友、一个旅行者,走在新英格兰,
在巴门诺克的沙滩,夏天的波浪溅湿了我的光脚,
横穿草原,再次住在芝加哥,住在每一个小镇上,
观看演出、诞生、进步、建筑、艺术,
在公共大厅里倾听男女演说家,
我在合众国游荡,像活着时一样,每个男女都是我的邻居,
路易斯安那人、佐治亚人和我亲近,我和他们每个人也很亲近,
密西西比人和阿肯色人还和我在一起,我也还和他们每个人在一起,
还是在主干河西边的平原上,还是在我的土坯房里[5],
还是向东返回,还是在海岸州或在马里兰,
还是加拿大人勇敢地冒着寒冬冰雪愉快地欢迎我,
还是缅因州,或花岗岩州,或纳拉甘西特海湾州,或帝国之州的真正儿子[6],
还是航行到别的海岸去占领它,还是欢迎每一个新的兄弟,
新老兄弟碰头在一起时,我的草叶也适合他们,
我来到新的兄弟们中间,作他们的伙伴和同辈——现在我来了,
和我一起演戏吧,有不同的角色和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