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校者序
意识问题是对当代科学的巨大挑战。著名的数理科学家罗杰·彭罗斯在《皇帝新脑》一书中阐述了电脑、人脑及物理定律之间的相互关系。他假托一个故事作为该书的开场白,故事说某单位设计成功一台性能卓越、速度惊人的“超子”电脑,并在新闻发布会上让它当众回答出席者的各种问题。与会者生怕自己的问题太粗浅而踌躇不前。突然,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十几岁男孩打破了沉默。他羞怯地问道:“你现在的感觉如何?”“超子”茫然不知所措。彭罗斯借此说明,计算机虽然取得巨大成功,但与人脑相比,仍有许多原则区别。现在,尽管人类设计的计算机能够战胜国际象棋世界冠军,但它并不具备意识功能。
意识问题历来是哲学家十分关注的研究对象,但是,经过长达几个世纪的探索,仍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心理学从哲学中分化出来以后,也把意识问题作为重要的研究课题。自从德国心理学家冯特把心理学看作是一门行为科学之日起,意识问题就被打入冷宫。大多数神经科学家往往讳言自己的研究与意识问题有关。只有当他们功成名就之后,才会对此发表议论。例如:谢林顿、埃克尔斯等人,在他们获得诺贝尔奖以后,就出版了若干著作论述自己对意识问题的看法。由于意识问题的极端复杂性,至今还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
本书作者克里克独辟蹊径,坚持一个数理科学家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基于“还原论”的“惊人的假说”。他认为“人的精神活动完全由神经细胞、胶质细胞的行为和构成及影响它们的原子、离子和分子的性质所决定”。他坚信,意识这个心理学的难题,可以用神经科学的方法来解决。在《惊人的假说》一书中,他把视觉作为研究意识问题的突破口,认为意识源于“注意”和“短时记忆”相结合的过程。在本书的末尾,作者大胆地涉足“自由意志”问题。他分析了某些大脑损伤患者的行为反应,提出“自由意志”的解剖部位可能与“前扣带回”密切相关。他还提出了研究意识问题的一系列心理学、解剖学和神经科学的实验设计和方法。这些观点、理论和方法显然是对意识问题研究中长期处于主导地位的哲学、心理学思想方法的严重挑战。“惊人的假说”把一个长期困扰哲学、心理学界的复杂的意识问题还原成一个典型的现代神经科学问题,确实有些出人意外。
本书出版时适逢国际学术界对意识问题重新发生兴趣的时期。一方面计算机科学迅速发展和普及,个人电脑正在进入千家万户,计算机的功能愈来愈强大。但是,要想设计一个具有独立意识、能主动感知和适应周围环境的自动机,却遇到一些不可逾越的困难。虽然20世纪80年代后期人工神经网络取得某些进展,但与人的复杂行为相比,尚有许多本质差别。另一方面,近年来脑科学、神经科学发展迅速。20世纪90年代被科学界称为“脑的十年”。现在一些新的实验仪器技术,如:正电子发射断层图(PET)、功能性磁共振技术(fMRI)等无损伤性技术的发明和改进,可以探测正常情况下人的神经活动。这些实验技术为探索意识问题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实验证据和可能性。科学的进步,人类生产活动和社会活动的需要,呼唤人类揭开意识的奥秘。在此背景下,克里克的“惊人的假说”应运而生,揭开了用自然科学方法研究意识问题的序幕。
克里克是学界泰斗,他与沃森一起因发现DNA双螺旋结构而获得1962年诺贝尔医学奖,开创了分子生物学的新时代。70年代,他把兴趣转向神经科学,特别对视觉系统的理论和模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认为,自从双螺旋模型提出以后,分子生物学中的一些基本问题大体上已得到解决,而人类对自身的精神活动理解得太少。经过深入的调查研究,他选择了意识问题作为研究目标。
译校者们极为赞赏克里克的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人脑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系统论的精髓在于系统的功能不能完全还原成组成单元。特别是非线性系统,其复杂性远非是个别单元可预测的。系统的组织结构、层次关系对系统的功能起重要作用。意识问题是心理学中最为复杂的一个问题。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宗教的、哲学的、心理学的和神经科学的解释可能仍会各执一词、长期共存。令人欣慰的是,人们终于开始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探索意识问题了。我们很高兴把克里克著作的中文简体译本献给中国的读者,为对此问题有兴趣的读者提供一本重要的参考书。
原书出版不久,我们收到了程子习博士(我组已毕业硕士生)从美国寄来的克里克的原版书。现在我们研究组正从事视觉理论与模型研究,承担着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重大项目。大家抱着极大的兴趣读完了这本深入浅出的著作。我们感到这是一本难得的好书,对我们当前的研究工作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我们有义务向中国读者作一介绍,因此,我们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第一推动丛书”编辑部推荐了此书,立即得到他们的积极响应。
本书中译本是我们研究组的集体劳动成果。为了培养青年人的译作能力,大部分译稿由博士研究生执笔。参加翻译、核校及审订者为吴新年、崔翯(第1章至第6章);潘晓川、齐翔林(第7章、第8章、第10章);曾晓东、齐翔林、王志宏、汪云九(第9章、第11章至第18章);汪云九、齐翔林、潘晓川、王志宏、倪睿、杨谦(其余部分)。我们从译校工作中学习了很多东西。但是,由于国内尚无专门研究“意识”问题的机构和队伍,个别名词在不同专业中也有不同译法;此外,国外研究“意识”问题的思想、理论尚未为国内学术界所熟悉,再加上我们对此问题认识上的粗浅,因此,译作中的错误在所难免,望读者发现后不吝指教。
我们感谢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中国科学院视觉信息加工开放实验室多年来的资助,使得我们有可能在我们感兴趣的领域内从事长期研究,并提供必要的时间和条件,保证了本书的翻译出版。最后,感谢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承诺了本书的出版工作,通过谈判取得本书中译本的出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