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风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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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蝉鸣夏秋死矣

从刘知蝉进门开始刘午阳就面色不善,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面前的少女,是人都看得出他心中的怒气。现在看到刘知蝉一脸警惕,刘午阳顿时忍不住了,开口大骂,“没事就不能叫你?你在外人面前也算得上人模狗样,怎么在你师父面前就完全是个懒货!”

圣人震怒,天下惊惧,但在刘午阳对面,刘知蝉淡淡地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那就是没事?”她开口问,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有事。”刘午阳愣了愣,随后有些尴尬地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那你跟我这嚷嚷什么,还不是抓我做苦力。堂堂圣人,可以移山填海,结果一点小事还要自己徒弟做。丢人。”刘知蝉眼里的期待变成了失望,随后斜靠在椅背上,看起来生无可恋。

“你!”刘午阳双眼瞪得比牛还大,面上的胡须被气得都要根根树立起来,他颤抖着用手指着刘知蝉。“欺师灭祖!欺师灭祖啊!松石师弟,快去给我拿把刀来,我要把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劈了,清理门户!”刘午阳对刘知蝉怒目而视。

面对刘午阳,刘知蝉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刘午阳暴跳如雷的样子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反正这老头子是个圣人,身体好着呢,自己丝毫不用怕把他气死。“你要杀我?那我只好临死之前把观阳楼圣人刘午阳写给玄武山忘情师太的那首情诗大声背诵一遍,作为我对这天下最后的告白。”刘知蝉一脸害怕的样子,但言语中却全是赤裸裸地威胁。

“反了!反了!”刘午阳气得拍桌而起,他面色通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这逆徒反了天了!松石!刀呢!快给我去找刀!”刘午阳拿刘知蝉没办法,只好大声对着赵松石吼叫发火。

自始至终,作为观阳楼长老的赵松石都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样子,看起来对于这对师徒特殊的交流方式早已经见怪不怪。

最终刘午阳还是没有拿刀把刘知蝉剁了。他的说法是找不到刀,但任谁都清楚,圣人修为杀人还需用刀?这山上人都清楚,刘知蝉是十八年前刘午阳从山下捡回来的弃婴。刘午阳将其养大,对其传道授业,二人关系说是师徒,其实更像是父女。就是在外人看来,这对师徒父女的交流方式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其实就连与二人最为亲近的赵松石也不明白,在外人面前沉稳深沉的刘知蝉,怎么一见到刘午阳就变成了市井无赖的模样,而刘午阳虽然每次看起来暴跳如雷但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细节真的责备过刘知蝉。

“咳咳。”偏殿中,刘午阳喝了一口茶,咳嗽了一声,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将刚才的闹剧落幕。另一边,刘知蝉也端坐在座椅上,一副乖巧模样。“塞北王室,来人了。”刘午阳说。

听到这个消息,刘知蝉脸上浮现出些许意外的神色,“不是说半个月以后吗?”塞北王室,指的就是塞北郡守世家。百圣朝本是圣人垂拱而治的大一统国家,但自从百圣飞升之后,天下没有共主,这十二郡的郡守早就拥兵自重,割据而治了。只是百圣余威尚在,郡守们不敢直接称皇,于是退而求其次自称王室。

“都不是实权王室。”刘午阳苦笑了一下,“就是些世家女眷,说是半月后的请圣大典太过拘束。于是提前上山,替家人焚香祈福。因为都是女眷,我们几个老家伙陪同总有些不便,所以这事还得交给你。”说完话,刘午阳便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刘知蝉。但看刘知蝉面色平淡,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在盘算着怎么偷懒。

“要不然让师弟去吧。他长得白净,说不定那些女眷看着欢喜,还能成就几桩风流韵事。”刘知蝉开口道。她是见过几次山下的妇人,怎么都给她一种聒噪无趣的样子。要让她想象,这怎么都是一件难熬的差事。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俞守司卖了出去,丝毫不念及同门之情。

“胡闹!我观阳楼乃道门清静之地,怎么能传出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祖宗清誉,怎么能毁在我们手中。”赵松石出声责备。他虽也宠溺刘知蝉,但却是个讲规矩的长辈。

另一边刘午阳也点头附和,只是关注的方面和赵松石不太相同,“就俞守司那憨货模样还能勾搭到小姑娘?那怕是山下母猪都能上树了。”随即这个观阳楼楼主接到了赵松石一个愤怒的眼神,悻悻然地住了口。

“虽说都是些女眷,但我们毕竟是道门圣地,总不好失了礼节。”最后刘午阳还是一锤定音,“再有半月后塞北王室前来请圣,这个时候结些善缘也有裨益。”事已至此,刘知蝉也点点头,无奈地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与师父斗嘴归斗嘴,但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却还是分得清的。

事情敲定,刘午阳和赵松石又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随后要刘知蝉去找掌管对外礼司的先生王庆,他同样是刘午阳的师弟,是这座观阳楼的一位长老。

“等等!”就在刘知蝉行礼告辞将要迈出偏殿大门的时候,刘午阳却又突然出声叫住了自己的徒弟。

“又怎么了。”刘知蝉叹了口气,转头盯着自己师父,却看到这个到家圣人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

刘午阳有些犹豫纠结,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询问。“听说你昨天晚上住在你师弟的道观里,早上上山的时候有些狼狈。”刘午阳缓缓地抚着自己的胡子,“你俩晚上睡一起?我还听说有个乞丐半夜才下山,你们什么关系?”

刘知蝉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十分,“亏你还是道门圣人,怎么心思这么龌龊?我和师弟小时候还一起洗澡呢,你忘了?”

刘午阳被刘知蝉一通话问的面色尴尬,他假装咳嗽了两声,然后端起了桌子上的那盏茶。“你师弟是个憨货我倒是不担心。”刘午阳喝了口茶说,“但山下的人可都是花花肠子。你要小心那个乞丐,最好以后都不要跟他说话了。”

“那乞丐谁知道回不回来。”刘知蝉深深地看了自己师父一眼开口说道,对于刘午阳的古怪的要求却是没同意也没反驳。说完话,刘知蝉便转身推门离开。大殿内,刘午阳和赵松石两人无言。

“师兄不必过于困扰……”赵松石开口宽慰着什么,但话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出后半句。

“命啊。”刘午阳叹了一声,“听蝉音,知天命;蝉鸣夏,秋死矣。世人皆知天道垂青。哪里又知道这老天根本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商贩,看似多给了你写斤两,却早在别的地方偷偷取了回去啊。我别的不怕,就怕那乞丐就是老天爷派来跟她收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