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不你回去
坐在叶双城背后的吴风伦眼见面前景象，不禁淡淡地叹了口气。他虽然也觉请一女子下山任国师不妥，但眼见一郡之主被人用这类似逼宫的方法胁迫，却也心生凄凉。“塞北郡原是草原游牧人的地界，开朝百圣用教化将其收服册封为百圣朝第十二郡。但草原上当初最为强盛的四个部族却化为世家延续下来，势力越发强大，眼下竟然可以联合起来力压一郡郡王。我儒家最重规矩，眼下情形着实是儒家之悲啊……”吴风伦看着叶双城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感慨。
叶双城死死地盯着面前冷笑的四人，他的愤怒并不单单因为这四人放肆的言语与神色，更多是因为忧心于刘知蝉的安危。梦河君竟然亲自出马去牵制公孙拓，叶双城知道那个最重规矩的儒家圣人必然不会贸然同梦河君动手，他很可能因为顾忌自己的安危而答应梦河君的要求。如此一来，刘知蝉失去了圣人保护，只能再原路返回观阳楼。那么自己请圣一事便成了全天下的笑话，若是如此也好，叶双城并不是视颜面重于生命之人。可要是刘知蝉贸然孤身赶来找自己，那一路杀机很可能让这个年轻道姑香消玉殒。叶双城不在乎刘午阳的怒火，但若是真的成了这般结果，他却对不起自己的心。
比起吴风伦的悲凄与叶双城的愤怒，泽生夫人此时却是满心畅快。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何如此在意那名山上道姑，但现在叶双城的窘迫却让她着实出了一口气。她还深深记得那日在山道上，乞丐打扮的叶双城是如何用看猪狗的眼神来看她和她的女儿。若叶双城只是如此对她倒还好，但她的女儿第五毓可是叶双城内定王后啊！那一日叶双城的眼神让泽生夫人第一次确实明白，自己女儿的担忧的确存在。也是在那之后，她将自己所知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自己的丈夫梦河君。虽然实话实说后泽生夫人立刻挨了两记力道十足的耳光，第五毓也被禁足家中，但梦河君却也开始布置今日这场针对叶双城的大局。
那日耳光的疼痛与女儿的不甘依然烙印在泽生夫人的心里，这个女子现在却是将这一切都记恨在了叶双城与那名道姑的身上。在泽生夫人的想法看来，若不是这对狗男女如此行事，自己也不需要费这么大周章。
此时的泽生夫人依然面色雍容，但看着叶双城的眼神里却埋藏着深深的怨毒与快意。泽生夫人明白，眼下的情况对于叶双城来说是一个死局。若是那道姑畏惧梦河君就此回山寻求师父庇护，那么叶双城便会成为天下笑柄，这个年轻郡王的威严也会随之一扫而空从此再无出头之日。而若是那道姑执意东行入兴庆，那么梦河君为首的四大世家有千百种方法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届时观阳楼那道家圣人的怒火便会倾泻在叶双城身上，那个时候四大世家甚至可以以大局为重废掉叶双城。
如此局面吴风伦明白，叶双城也隐隐知晓。而在不远处的贺兰山脚下，梦河君竟然也大大方方地对刘知蝉说出了他与四大世家的布置。这名圣人年过中年，但因入圣的缘故青春常驻，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模样。他甚至没有隐藏自己对于刘知蝉的杀机，很是直白地将自己所有谋划犹如一支摊开的画卷，完全展现在刘知蝉面前。他甚至替刘知蝉算计起了得失，“道姑你若是直接从此地回山，你依然是那天道垂青的道子，观阳楼依然是那伫立六百年的道家圣地。甚至还会在世间寻常人家口中落下一个视荣华富贵如粪土的美誉。可你若是一意孤行，你会死在路上，叶双城依然还会名声扫地，甚至你那师父刘午阳还会下山与你喜爱的男人打生打死。既然怎么做都无法扭转局面，道姑你又何苦搭上自己性命？”
公孙拓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梦河君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小童李方更是下巴都要脱臼，目光呆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将自己暗算他人的阴谋计划如此坦诚布公地说出来。而更让李方感到苦闷的是，他发现那梦河君即便如此说了，听的人却依然没有办法破开眼前的局面。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谋划这一切的人是梦河君，而让这计划切实可行的保障则是梦河君一身入圣的巅峰力量。
梦河君说了很多，终于不再说话，他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刘知蝉，却没有从这少女的脸上找到那熟悉的恐惧与绝望。他或许觉得刘知蝉依然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继而更加直白地解释，“你不用寄希望在你的师父和公孙拓的身上。刘午阳要守着观阳楼这份百年基业，终归不可能亲自护送你去兴庆府。而公孙拓，他自然不可能用叶双城的安危来豪赌，便是叶双城亲自下令，怕是也不行。你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梦河君的语气始终和蔼可亲，仿佛自己不是在威胁面前少女的性命，也不是在胁迫一郡之王，而只是一个邻家的大哥哥劝诫自己亲近的小妹妹。
李方快要被梦河君言语语气与内容的强烈反差逼疯了过去，他有些呆愣地看着身前的公孙拓，却正好遇到公孙拓转头看过来的目光。此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竟然直接开口去询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公孙拓倒也没有端着身份架子，他甚至没有顾忌到身为圣人的颜面，很是坦诚地对李方说，“他说的是真的。我也护不住你们。因为我跟他都是圣人，谁也打不过谁。”公孙拓说话的声音很大，说话的速度也不慢。他不光是为了纠结的小童解惑，也是把这句话说给刘知蝉听。他是忠臣，却也是君子，他终归不愿意用自己的隐瞒来骗着身边的少女一步步走向死亡。
得到答案，李方连忙将目光投向了刘知蝉。他知道自己的大师姐必然也听到了公孙拓的话，他自己有些怕，也不希望师姐遭遇不测。李方去看刘知蝉，却也刚好发现刘知蝉在看他。这个不到二十岁的道姑有些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师弟，眼神中却并无动摇。“要不，你回山上去？”刘知蝉问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