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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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导读
艺术的想象力

——张年军

我之所以选用“艺术的想象力”这个词组,是在读完伍剑的童话《鸽子树花》之后不由自主迸发出来的感慨。一般来说,我们阅读童话,会赞美它想象力丰富,情节曲折跌宕,人物描写深刻厚重。伍剑这本书,不仅具有上述优势,更应该在想象力前面冠以“艺术的”这个定语,才能够准确鲜活地道出它独具的特色。

所以,我现在想关注并粗略评价一下的,正是这本书“艺术的想象力”。

本书讲述的是一个悲壮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名叫阿吹的小学生,他的爸爸妈妈去世之后,本来应该陷入一种极度的悲哀之中,作家也许会以自己的积累和创造,以极其悲壮的笔触来塑造成长中的少年如何抚平失去之伤,来讲述因为家庭变故而奇崛起伏的成长故事。也许,现实中的阿吹,他会活得更加艰难,更加无助,尽管有奶奶的照应也无济于事。故事如此这般让生命在挣扎中起起伏伏,人物的性格刻画因此有了合适的生态环境,阿吹的内心底色会挖掘得更加深刻生动。但仅有这样的构想还不够,因为本故事乃是以童话描写为主,它需要的是飞扬的想象空间、壮阔的想象背景、灵动的故事结构。

提到上述三要素,使我想起德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米切尔·恩德的童话《奥菲莉娅影子剧院》。这个离奇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基本不存在,但经过作者生花的妙笔、故事的内核以及外延氤氲出感伤与迷茫、曲折与动人的特色。从事戏剧事业的奥菲莉娅收留影子的举动凸现出她的孤独,也揭示了她怜惜弱者的悲悯情怀。故事的细节描写衬托出奥菲莉娅对事业的深切热爱,并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有一天,奥菲莉娅的车子突然陷在雪里,一个影子突然出现,说死神将要收留奥菲莉娅,奥菲莉娅由此进入天堂,和众多影子热情相聚。这段描写亦真亦幻,如诗如歌,将奥菲莉娅之死,写得如此瑰丽,如此辉煌。她和影子们一起为天使讲述人间故事,这一细节表达了她对人间疾苦的关注,并隐喻人世间尚有更多疾苦未能在短期内消除,同时也烘托出她无私奉献的伟岸的灵魂。

如果我们抽去故事的童话外衣,那么,我们获得的,将仅仅是故事的跌宕、人物的艰辛、生命的挣扎。但是恩德——这位天赋异禀的德国作家,为使感人至深的故事获得更高级的美感,就像悲壮的舞台上,演员们通过肢体语言也就是优雅的舞姿传达出美的韵律和节奏、美的动作及其丰富的表现力,细腻圆润、情景交融是其特色。那么,我们就明白了,恩德是以美的气韵,化解了原本凄婉的故事,并以其非凡的创造力,让这个听上并不美满的结局变得那么优雅,让这个关于生离死别的人间悲剧变得那么富有情调、富有幸福的滋味。读者一旦进入作者缓缓打开的门扉,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世界的狂喜——因为,在门的那边,竟然有着如此丰厚、如此幸福、如此富有魅力的未来。

若问:恩德究竟使用了什么样的魔法?回答是:艺术的想象力。

同样,此处我借用上述这个词组,来概括本书作者给我们创造的一个梦幻般的世界。也就是说,作者伍剑跟随着恩德,也打开了那扇神奇的门扉,让沉浸在失去之伤的阿吹,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和他们相见。

但是此刻,读者想要问的是,故事中所谓千辛万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呢?

我想说的是,作者在构思时,或者说笔头所致,就已经将“千辛万苦”化为了少年生活中必需的一种美丽的磨难。父母过世后,阿吹一直和外婆一起生活,后来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女娃莉莉。正是莉莉,给阿吹带来一封信,一封来自巴人森林的信。那是阿吹妈妈写的,信中说:“每走过一个山头我和你爸爸都站在山顶上,看着家的方向。”请别小看这段文字,它给读者传达的,是生离死别的悲壮与感伤,更重要的是,它让阿吹从此摒弃失去之伤,从此有了生活的希望,这就是,总有一天,他能够翻山越岭,让自己的灵魂和躯壳,飞升到爸爸妈妈的身边。于是,故事由此开启了艺术的想象之旅;于是,阿吹和莉莉有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交集。并且,作品以其丰厚的背景积淀、寥廓的想象空间,将阿吹和莉莉的生命旅程描绘得既艰辛又美艳,既悲壮又优雅。正因为作者充分发挥充沛的想象力,而使故事的背景一步步被晕染上绚丽的色彩,使得阿吹的每一次遇险或者说故事的每一个突发事件,都能够既曲折离奇、升腾跌宕,又那么美轮美奂。正像恩德的故事,奥菲莉娅进入天堂,和众多影子热情相聚之后的描写,如泣如诉,如诗如歌;作者将奥菲莉娅之死,写得如此隆重,如此瑰丽,如此辉煌,如此充盈着人世间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绚丽、妩媚、美艳,当然还有虚幻。

本书作者伍剑,以其优雅的、富有想象力的笔力,当然也能使读者通过阅读产生快感,进而提升为审美的愉悦,然后上升到对于生离死别的深层次的思考,对于亲情的珍惜和爱恋。特别是,作者除运用艺术的想象力之外,还深刻关注并巧妙借鉴多种艺术表现手法,而使作品氤氲出美艳之外的艺术的张力以及艺术的感染力。

鲜活生动、入木三分的细节描写是作品的一大特色。“当阿吹读完信,外婆一把抓住写满字的信,紧紧地攥在手中,并用鼻子在纸上闻了闻,说:‘嗯,有妹娃子身上的气味。'”这样的细节抓捕得非常独特且鲜活并具备了浓烈的生活气息;还有,“阿吹不明白外婆为什么要在妈妈的旧衣上绣一朵鸽子树花”。如此细节,表达了外婆对妈妈的思念,但它也许还只是一个悬疑,给作品留下更多的张力。凡此种种,作品中用以刻画人物、推动情节发展的地方比比皆是,给了我们无比富足的情感的穿透力以及艺术的感染力。

此外,作品还借鉴了魔幻现实主义表现手法,以及民间故事、神话、传说的风格等等,使原本丰富的故事内涵更具有了多层次、多维度的艺术表现力,也使阿吹的寻找之旅由此幻化为浓烈而丰厚的美歌。并且,这样的唯美表达使原本就曲折跌宕的故事情节具有了能让人感到更为惬意的审美阅读的特质,而使读者自然而然地摒弃故事化的外延欣赏,转而由描述人物命运的细节抓取、多种表现手法综合运用的唯美表达而深入人物内心世界,直抵人物灵魂深处那个最为柔软的地方,从而产生氤氲着泪水与喜悦的情感共鸣。

上述这些共鸣的基础,无一不是源于作者丰厚的艺术的想象力,源于作者除悲悯之外的向善崇美的一种信念的坚守,从而使得阿吹在艰辛的寻找过程中不断地获得甜蜜与苦涩、痛苦与欢愉、悲哀与喜悦。正是由于有了如此这般的几近悖论的生命体验,才能使读者深切感受到不同于大团圆的若即若离的那种距离、恍恍惚惚的那种视角、灵魂在不断挣扎时的刻骨铭心、痛彻心扉又欣喜若狂的那种别样的情怀。由此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不论你的作品中描写的东西有多么高尚,如果你欠缺了上述那种且悲且喜的情境、且苦且甜的滋味,你就很难拥有读者。

伍剑的这部作品正具有且悲且喜、且苦且甜的特点,它将赢得读者的青睐,它将会使读者毅然决定暂时远离鸡犬相闻、灯红酒绿的现实生活,去体味悲壮的寻找之旅,并且在寻找的过程中,让悲悯的精神与唯美的情怀,很温馨地晕染自己的灵魂,让灵魂在长久的共鸣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