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与此同时，小龙已经向陈柳进发了，她纵入半空展开轻功在树冠上飞快地行进。没多久，已经看见陈柳了，才跳回地面。

城市的熙熙攘攘声越来越近，小龙想起田灵信中的话。他们的新客栈坐落在小镇的东北角，离县令的府邸很近。小龙在繁忙的街道中穿行，审视着这座她母亲度过了童年的小城。临街的饭店和客栈用酒幡和灯笼将城中的大道装饰得喜气洋洋。空气中充满了乐声，商铺和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小龙悠悠地在街上择路而行，走得很慢，呼吸着各种香气，用心体会着周围的气氛。空中充斥着活力和欢笑声，空气都好像律动了起来。不久，她来到一幢四层楼的客栈门前，门上一块红色的匾额上写着“济南客栈”。她走了进去，留意到一楼跟田灵和金煌之前的一家客栈非常相似。如果布局是一样的话，小龙知道去哪儿找他俩。

她走向客栈最深处，弯下腰隔着一扇门细听。听见里面有两个熟悉的声音，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然后她站直身子敲了两下门。

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一对中年夫妇站在了她的面前。他们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很快咧开嘴笑了起来，毫不迟疑地一把将小龙拉进房里，直到桌子前。

“来这儿做什么？”金煌明显地带着愉悦问道。

田灵捶了金煌一下：“不能来看看老朋友吗？非得查问动机吗？”

金煌佯怒地白了田灵一眼，然后对小龙说：“你弟弟怎么样了？”

“他过得还好。”小龙答。一想到弟弟，她脸上就闪过一抹笑意。刘阳是小龙的结拜兄弟，并不是她的亲弟弟，小龙的亲弟弟五年前被杀害了。是在一名叛臣挑起的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中遇害的，一起被杀的还有他们的父母。

“我们听说了刘阳继位之事，不过详细的情况知道得很少。”田灵说道，声音中充满谨慎。她和金煌紧紧地盯着小龙，像是要在她的眼中寻找出一点线索来。若是他们知道便不会问了，因为小龙从来没有这么让人猜不透过。好长一段时间，她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小龙已把一切在她的脑中过了一遍，回忆起夏天发生的每一桩事情。几个月前第一次认识刘阳的时候，他差点儿被几个盗匪杀了。怎么都想不到刘阳后来会成为自己的义弟；更猜不到刘阳竟然是当今皇上的二皇子，正是她发了誓要替全家报仇的仇人；也无法预见到自己竟然会接受了皇上当时下令处死父亲（青龙侯）以及白虎侯（朱甫），是别无选择的事实。皇上这么做只是要维系住他的江山而已。刘阳回到皇宫后，自己竟然帮助皇上击退了刺客。而在紧随其后发生的宫廷政变中，刘阳的哥哥死于企图篡权者的刀下，皇上因心疾突发也很快随着去了。

小龙终于把全部变故告诉了她的义父母——金煌和田灵。他俩微笑着，万分欣慰，为小龙能以国家的利益为重而放下自己的个人仇恨感到骄傲。

“为什么你又离开皇宫呢？”金煌问道，“听上去你有很多事情要做。”

“得离开一阵子。”小龙说，“登基后的三个月里，刘阳的武艺进步了不少，他的朋友马可兰也总是不离他左右。再说我想确认你俩是否已经稳妥地安置下来了。看来你们相当不错。”

田灵大声笑着，环顾着屋子，这里比老客栈还好。“刘阳给我们的珠宝比想象的还要值钱得多得多，我们请了最好的工匠重修了客栈。当然，和县令有关系，帮助很大。”

小龙扬了扬眉毛，听他们继续讲下去。

“记得曾经向你提起过我的朋友四强，对吗？他的父母亲和你母亲，还有我是好朋友。四强现在是陈柳的县令。”金煌大笑着说，“世事无常，不是吗？”金煌留意到了小龙的表情，笑了笑，“别以为我们是在利用关系。这个特权是我们自己用行动挣来的。两周之前，我们帮助县令收拾了我的老对头，吴兰义。”

“发生什么事了？”在金煌故事讲到一半停顿下来时，小龙问道。

没等金煌继续，田灵接着说了下去：“到这儿不久，有一个自称是帮主的人要霸占这座小城。他绑架了四强，我们带着侍卫们去救四强。在半路上遇上了自己逃了出来的四强，一起折回去捉拿帮主和他的同党。

“然而，等我们赶到那儿的时候，帮主吴兰义和他的同党，已经被两个少年打倒了。”金煌说，“两个孩子把帮主打得够呛。”

小龙闻言眯起了眼睛：“是不是跟我年纪一般大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你是怎么知道的？”金煌问。

“来的路上遇上了他俩。”小龙说，“我跟他们说我姓赵，不是张。”

田灵理解地点点头：“小心点总是没错的。要是刘阳的父亲还在世，逮捕处决你的文告也不可能这么快地从公文簿上抹掉。”

恰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我们来告诉你们一声，那儿有……”朱成见到小龙，不禁话说半截停住了。

“嗨，”班超对着朱成耳语，“她是怎么比我们先到的？”

朱成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得把二十几个贼人捆起来啊。我敢说她一定比我们早动身的。”然后她扭转身子面对房中的三个人，冲他们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没等邀请就自己进了屋，拖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笑道，“不知道你们三人互相认识呢。刚才在树林里多亏了你相助。”

“出什么事儿了？”金煌问，显然是被搞糊涂了。

“我们不是要去逮捕山林里的马贼嘛。”朱成回答。接着她将整个遭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特意修饰了其中的一些细节，令整个故事听上去变得不可思议地好笑。朱成绘声绘色地形容山贼们被殴打的狼狈相，充满了细节，连小龙都不禁被逗出了一丝微笑。她讲完后，只有小龙和她两人仍保持着一张正经的脸。

班超打着手势说道：“我们应该去见县令了？”

“哦，也是。”朱成说，站起身冲到了门口，“还不赶紧呀。”

班超翻了翻白眼，一边向外走一边摇头，出门随手关上了门。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龙将自己的佩剑放在桌上审视着。这把宝剑有一种特别的美感，它不是特别绚烂耀目，可无论怎么看都显得优雅非凡。墨绿色的磨砂皮做的剑鞘，而剑柄、护环和剑镖是用镌成龙形的纯银制成的。这是欧冶子为小龙特铸的，他是一位著名的铸剑师，多年前曾助刘阳的父亲夺回皇位。

小龙终于从剑上抬起眼帘：“不知道班彪有个儿子。”

“你是怎么发现的？”金煌想知道。

“欧冶子先前告诉过我，他为四位义兄弟的后代特铸了四把剑。”小龙回道，“我这柄是青龙剑，刘阳现在拿了朱雀剑，欧冶子说一把白虎剑和一把玄武剑失落已久。”

没等小龙继续说下去，没有完全醒悟过来的田灵就插了进来：“王莽刚被推翻后不久，大家还在宫里。你和朱甫的女儿朱成，还不到一岁；刘阳的大哥比你们大一岁。班彪怀有身孕的夫人突然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解释的话。班彪夫人带走了很少的东西，其中包括给未出生宝宝的一把剑。不久，你父亲和朱甫领了赏并前往各自的封地。我们也是那个时候走的，我们无法适应宫里的生活。而班彪则是一人留在宫里的，希望他自己的夫人终有一天会回来。”

“这样的话，班彪的小孩现在应该也有十六岁了？”小龙问。

“差不多。”金煌回答，接着他皱起了眉头，“欧冶子告诉你班彪他们生了一个男孩吗？”

“不是。”

“你怎么知道班彪他们生了个男孩？”金煌迷惑地问，“我们都不知道生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因为班彪的儿子刚刚就坐在这间屋子里。”小龙对他们说。

金煌和田灵眨着眼睛。

“我认出了他的剑。”小龙说，“欧冶子将四把特铸的剑称为‘四护卫剑’，每一柄他都复制了一把。班超极有可能是班彪的儿子。而一起的姑娘却没有说她的真名。姑娘应该是白虎侯朱甫的女儿。”

客栈掌柜夫妇金煌和田灵，震惊得跌坐在椅子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小龙越想这事，越觉得整个环环相扣的故事像是老天跟他们开的玩笑似的。她的父亲和他的结义兄弟们曾经像一家人一样亲，却被叛臣策划的大血洗给生生地撕裂开来。自己跟刘阳纯属碰巧撞上的，她不久前还救了刘阳的父亲。虽说皇上当时无可奈何，但他对她全家的不幸是负有重要责任的。此刻，命运又将另外两个孩子带到了小龙的面前。看来她在陈柳待的时间会比她原计划的要长。

金煌和田灵张罗客栈的事情去了，小龙决定出去走一走。她想去城外，需要仔细地想想这两名在地方上自己执法、除恶的年轻人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小龙向西走去，很快过了陈柳城地界上的最后一幢房子，朝着附近的树林走去。

走进浓密的矮树林后一会儿，已经看不见身后的城市了。小龙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迹，像是独自一人穿越一片绿洲。她匆匆地穿过，没有心情流连在这自然的美景中。

她不久来到了一片约摸三丈方圆的空地上，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剑抽出了一寸放在身边的地上，想静静地把这些问题细嚼一遍。

她从地上捡起几粒小石头，扔上了半空。先用自己的魔力让石头盘旋起来，然后让石头在身体右侧无规律地翻滚着。等这些上下翻滚和左右盘旋的石头在她的潜意识控制之下后，她开始思考先前的问题。

很显然两个年轻人彼此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倘若班超知道他自己父亲的遭遇，肯定会杀了这个姑娘。同样的道理，要是班超知道小龙的身份，他也会追杀小龙的。可以肯定，班超不知道内幕。还有他肯定不会相信她们两个女孩的父亲和班超父亲的死根本没有关系。小龙突然庆幸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想着：虽然张是一个很普通的姓氏，但小龙这个名字不多，班超会不会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呢？

不管怎样，小龙现在必须接着使用这个假姓名，也许可以混些日子。尔后，她打算向程佩（或者说朱成）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小龙已经放弃了复仇，而且非常希望冤冤相报的循环不要在他们这一辈人中重新开始。

眼下，刘阳和可兰只能在没有小龙帮助的情况下自己治理国家了。正当小龙站起身来时，一柄小刀从树丛间飞出直向她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