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莫罗1

二楼大套间的一间卧室。地上铺着烟色割绒地毯，四周是浅灰色麻布护墙板。

房间里有三个人。上了年纪的妇人是套间的主人莫罗夫人。她躺在一张船形大床上，盖着白底蓝花踏花被。

站在床前的是莫罗夫人的童年好友特雷凡太太。她穿着一件风衣，围着一条开司米围巾，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她刚收到的明信片给莫罗夫人看。明信片上画着一只戴鸭舌帽的猴子，开着一辆小卡车。车上方展开一个粉红色的卷轴形方框，里面写着“埃翁河畔圣穆埃齐留念”。

床右边的床头桌上放着一盏黄绸灯罩的床头灯，一杯咖啡，一盒布列塔尼油酥饼干，盒盖上是一幅农耕图，一个类似古代墨水瓶的非常完美的半球形香水瓶，一个小碟上放着一些干果和一块蒸过的红波奶酪，还有一个菱形金属镜框，四角饰有月亮形石头钉，里边放着一张四十多岁男人的照片，他穿着一件毛皮领上衣，坐在露天的一个农家桌旁，桌上堆满了食品：牛肉、下水、猪血香肠、烩鸡块、苹果汽酒、一块水果馅饼，还有一些酒浸李子。

床头桌底层上放了一堆书。最上面的那本书是《斯图尔特的爱情生活》，胶膜封面上印着一个穿着路易十三时代服装的男人，戴着假发，羽饰帽，宽大的花边翻领，拿着一个大雕花酒杯喝酒，他的膝上坐着一个袒胸的侍女。这是一本影射查理一世荒淫无耻生活的难登大雅之堂的小说，没有作者署名，只附有“儿童不宜”字样，是旧书摊和车站小书店出售的那类书。

第三个稍靠后坐在床的左边的是一位护士，她正随便地翻着一本画报。画报封面上是一位穿着奇装异服的魅人的男歌星，他汗流满面，双臂交叉，两腿分开，跪在热烈如狂的观众面前。

莫罗夫人八十三岁了，是这座公寓楼里年龄最大的一位住户。她于1960年住进公寓楼：她的事业迅速发展，使她不得不离开故乡的小村庄——安德尔省埃翁河畔圣穆埃齐，以求更有效的经营，当好企业主。她继承了一家旋木加工的小工厂，主要向圣安托尼镇的家具商提供经过加工的木料。很快她就显示了经营管理的才能。20世纪50年代初，家具市场不景气，旋木制品——楼梯与阳台的栏杆、灯座、神坛的围栏、陀螺、不倒翁和悠悠球——经常卖不出去。于是她大胆地改变了经营方向，从事家用成套工具的生产、包装和推销。她预料到由于工匠的工资增长，必然会出现各家各户自己干一些手工活的现象，这将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市场。她的预料完全正确，实际上比她预料的还要好，她的工厂很快发展成为全国规模的大企业，甚至威胁到强大的德国、英国、瑞士同行，他们不久也和她签订了对她极为有利的协作合同。

她从1940年以后成了寡妇，她的丈夫是一位预备役军官，这年6月6日在索姆战役中牺牲。她没有子女，除了特雷凡太太也没有别的朋友，特雷凡太太是她的老同学，她特地请对方来帮忙。莫罗夫人现已四肢瘫痪，整天躺在床上，但仍继续以强有力的手段指挥着一家欣欣向荣的室内装潢公司，公司的产品几乎包揽了室内装潢和安装工程的所有方面，甚至渗透到与之相关的附属领域：

糊墙纸工具箱：一只45厘米×30厘米×8厘米箱子，重2.5公斤。内装一把双层折层米尺，一把剪刀，一个活轮，一把锤子，一卷2米长的金属皮尺，一个电工用螺旋刀，一个切边器，一把刀，一把刷子，一根保险丝，一把老虎钳，一把油漆刀，一把刮刀。保修期一年。

钉墙纸机：可使用4，6，8，10，12和14毫米型钉子。该机器有金属箱包装，箱内同时装有六个各种尺寸钉子的盒子，共备有七千个钉子。附说明书。附件：钻孔刀、结线器（电视、电话、电线）、拔钉器、裁布刀、磁楔子。保修期1年。

油漆工具箱：一个9升容量的塑料桶，一个脱水筛，一个175毫米聚酰亚胺滚筒，一个橡皮手笼，一个涂漆用的马海毛手笼，一把直径25毫米、长60毫米的纯鬃圆刷，四把各宽60，45，25，15毫米，厚17，15，10，7毫米纯鬃平刷。质量上乘，长分别为55，45，38，30毫米。保修期1年。

喷漆枪：喷嘴可更换，附圆喷嘴和平喷嘴。压缩膜片，铸铝枪身，最高喷压为3公斤/平方厘米，最高速度为7立方米/小时。一只销键小风箱，一只带气压表的气泵，一只有进退开关的220V 1/3马力的电机，带地线的输电电缆2米。一个带青铜接管的4米长进气管。总重量12公斤。保修期1年。

活动脚手架：一个1.6米宽、可活动的直梯，一个1.6米宽带套接管的直梯，两个60厘米的加高管，一个145厘米×50厘米带护栏的平台，栏杆和十字形支架，高度可调节的平板（以30厘米为单位，可以从50厘米升到220厘米，底座190厘米×60厘米），制动装置。总重量38公斤。保修期1年。

多节升降梯（从略）

技师工作台（从略）

电动变速钻床（从略）

小工具箱（从略）

大工具箱（从略）

泥水匠工具箱（从略）

电工工具箱（从略）

木工工具箱（从略）

管道工工具箱（从略）

汽车修理工工具箱（从略）

急救员工具箱（从略）

供野营者使用的帐篷集装箱（从略）

龙门吊车（从略）

办公桌文具等（从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