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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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土尔宾一家(5)

施拉特 很遗憾,中尉,不仅未婚妻,连您我们也不能带。如果您想走,就去火车站上我们司令部的火车,不过提醒您,没有座位,而且那儿已经有个私人副官了。

舍尔文斯基 谁?

施拉特 他叫……对了,诺沃日里采夫公爵。

舍尔文斯基 诺沃日里采夫?他怎么赶得及?

施拉特 灾难来临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变得十分机灵。他刚才来过我们司令部。

舍尔文斯基 那么在那边,在柏林,他将在盖特曼手下服务吗?

施拉特 噢,不,盖特曼将独自一人。没有任何随从。我们只把他运到边境。谁想从你们的庄稼汉手中逃命,我们就把他们运到边境,到了那儿大家各自想办法。

舍尔文斯基 好吧,最谦恭地感谢您。我在这儿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施拉特 做得对,年轻人。

[盖特曼和杜斯特走进来。盖特曼改扮成德国将军,神情惊慌,吸着烟。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抛弃自己的祖国。

盖特曼 把这儿所有的文件都烧掉,中尉。

杜斯特 医生先生,劳驾您(德语)……殿下,请坐。

[他们安顿盖特曼坐下。医生给他头上严严实实地缠上绷带。

医生好了。(德语)

施拉特 (对杜斯特)汽车!

杜斯特 快!(德语)

施拉特 殿下,请躺下。

盖特曼 可是应该向人民宣布这件事……发表宣言?

施拉特 宣言?我……可能……

盖特曼 (嘶哑地)中尉,写……“上帝没有给我力量……所以我……”

杜斯特 没时间发宣言了……

施拉特 从火车上发电报吧……殿下,请躺下。

[盖特曼被放到沙发上。施拉特藏了起来。他们打开了中门,总管出现了。杜斯特、医生和总管抬着盖特曼走向左边的门。舍尔文斯基帮他们抬到门口,返回。施拉特走进来。

一切正常。(看腕表)夜里1点。(穿上风衣,戴上军帽)再见,中尉。建议您别坐在这里。您可以回家了。摘掉肩章。(侧耳倾听)听见了吗?

舍尔文斯基 扫射!

施拉特 正是。好一个双关语!四散奔逃[14]!侧通道的通行证您有吗?

舍尔文斯基 有。

施拉特 那就再见了。赶快走吧。(下)

舍尔文斯基 (压抑地)……德国人干活可真干净。(突然活跃起来)好吧,没时间了。没了,没了,没了……(在桌子旁边)嗯,香烟盒。金的。盖特曼忘了。把它留在这儿?不行,侍从们会偷走的。啊哈!估计有1俄磅[15]重。有历史意义的宝物。(开始吸烟,将香烟盒藏进口袋)这样。(在桌子后面)除了副官名单,我们什么文件也不烧。我是不是一头猪?不,不是。(打电话)1453。对。是炮兵营吗?马上请指挥官接电话。叫醒他。(静场)土尔宾上校?我是舍尔文斯基。听着,阿列克谢·瓦西里耶维奇,注意听:盖特曼逃了。溜了。我告诉你……不,到黎明前还有段时间……转告叶莲娜·瓦西里耶夫娜,明天无论如何不要出家门……我早上去你们那儿躲起来。再见。(挂断电话)我的良心干净、平静了。(按铃)

[总管走进来。

传令兵把包裹送来了吗?

总管 是的。

舍尔文斯基 立刻拿来。

[总管走出去,一会儿拿着包裹回来。

感谢您。

总管 (不安地)请允许我问一下,殿下他怎么了?

舍尔文斯基 这是什么问题?您是个好人,费多尔。您的脸上有些……某种……吸引人的……无产阶级的东西。盖特曼在睡觉。一句话——别吭声。

总管 原来是这么回事。

舍尔文斯基 到副官休息室把我的毛巾、剃须刀和肥皂拿来。

总管 要报纸吗?

舍尔文斯基 完全正确。还有报纸。

[总管从左边的门走了出去。舍尔文斯基这时穿戴上平民的大衣和帽子,取下马刺。把自己的和诺沃日里采夫的军刀卷到包袱里。总管出现了。

这帽子我戴合适吗?

总管 当然。剃须刀装口袋里吗?

舍尔文斯基 剃须刀放口袋里……好吧……亲爱的费多尔,请允许我留给您50卢布作纪念。

总管 非常感谢。

舍尔文斯基 还要握一握您诚实的劳动者的手。您别惊讶,我本质上是个民主派。费多尔,我从没当过副官。

总管 明白了。

舍尔文斯基 从来没来过宫里,不认识您。事实上我是个歌剧演员……

总管 难道说跑了不成?

舍尔文斯基 溜了。

总管 哎呀,这个滑头!

舍尔文斯基 无法描述的强盗!

总管 那就是说,把我们全扔下不管了。

舍尔文斯基 您已经看到了。您还无所谓,我可怎么办。好了,亲爱的费多尔,与您交谈多么愉快……听到了吗?

[远远的炮声。电话铃。

喂。啊!上尉!对!扔掉一切让它们见鬼去吧,快逃。也就是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舍尔文斯基。祝您好运!再见!(从门边回头)知道吗?把这个办公室全拿走吧。您看我干什么?怪人!您想象一下吧,用这个帘子能做成怎样的被褥。(消失)

[静场。电话铃。

总管 喂……我能为您做什么?扔掉一切让它们见鬼去吧,快逃……我是费多尔……费多尔!

幕落

第二场

出现在舞台上的是个空荡荡、阴森森的处所。牌子上写着“第一骑兵师指挥部”,蓝色和黄色相间的军旗。入口处有盏煤油灯。傍晚。窗外偶尔有马蹄声。轻轻响着手风琴声——熟悉的旋律。

突然墙外传来口哨声,打击声。

接线员 (对话筒)是我,弗兰科,——再接上线。接上线,我说!听到了吗?这是骑兵师指挥部。[16]

[电话发出信号。场外有喧闹声。戴着红色尖顶高筒帽的乌拉干和基尔帕特领进一个人来,后者脸上全是血。

波尔波冬 怎么回事?

乌拉干 抓了个逃兵,上校老爷。

波尔波冬 哪个团的?

[沉默。

哪个团的,我问你?

[沉默。

接线员 是我!这是指挥所,弗兰科,——接上线!

波尔波冬 你在干什么,你妈妈的!啊?你搞这一套。这个时候所有正直的哥萨克士兵都在保卫乌克兰共和国,抵抗白军和共产党,每个庄稼汉都加入了乌克兰军队,你倒钻进草丛里躲起来了?你知道吗,盖特曼军官和共产党的政委是怎么对付我们庄稼汉的?他们把你活活就给埋了!知道不?现在让我来把你埋进坟墓!埋了!加兰巴中尉!

[场外有人喊:“中尉要见上校!”一阵忙乱。

你们在哪儿把他抓住的?

基尔帕特 在柴堆下面,狗娘养的,跑了,躲起来!

波尔波冬 哎呀你呀,捣蛋鬼,捣蛋鬼。

[加兰巴走进来,瘦瘦的,黑头发,戴着黑色高筒帽。

来审问逃兵,中尉……

加兰巴 (脸色冷峻)哪个团的?

[沉默。

逃兵 (哭着)我不是逃兵。可怜可怜吧,中尉老爷!我是去医院。我的脚全冻坏了。

接线员 (对话筒)作战部署在哪儿?指挥官要作战部署。您听见了吗?

加兰巴 脚冻坏了?为什么你不从团指挥部拿证明?啊?哪个团的?(扬手要打)

[传来马蹄踏过木桥的声音。

逃兵 第二营地。

加兰巴 我们知道你们——营地人。都是些败类,叛徒,布尔什维克。脱掉靴子,脱掉。要是你的脚没冻,扯谎,我立刻毙了你。小伙子!点灯笼!

接线员 派通信兵来商量。来斯洛博德卡!对!对!我听着呢!

[灯笼照在逃兵身上。

加兰巴 (掏出毛瑟枪)说好了:如果脚是好的——你就上西天。离远点,别叫我误伤着你们。

[逃兵坐在地板上,脱下靴子。沉默。

波尔波冬 对。给其他人做个榜样。

基尔帕特 (叹气)真冻坏了……他说的是实话。

加兰巴 应该去要个条子。条子!畜生!而不是从团里跑掉……

逃兵 没人可要。我们团里没医生。一个都没有。(哭)

加兰巴 逮捕他!把他押到医院去!让医生给他把脚包上,再把他送来指挥部,抽他15通条,让大家知道没证件从团里逃跑的下场。

乌拉干 (领他出去)走,走!

[场外有手风琴声。有个声音令人难受地唱:“噢,小苹果,你跑到哪里去,落到海达马克[17]手里,就再也回不来……”窗外响起了喧闹声:“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在桥边……在冰上走……”

加兰巴 (冲窗户)小伙子们,怎么了?怎么回事?

一个声音好像是些犹太猪,中尉老爷。有人走桥下的冰面从村子里出来。

加兰巴 小伙子们!侦察兵!上马!上马!快!快!基尔帕特!跟上他们!抓活的!活的!

[舞台外有脚步声。乌拉干上场。他带着一个提篮子的人上来。

提篮子的人 亲爱的,我不是什么坏人。瞧你们!我是个手艺人。

加兰巴 抓住个什么人?

提篮子的人 放过我吧,军官同志……

加兰巴 什么?谁是你什么同志?

提篮子的人 对不起,军官先生。

加兰巴 我不是先生。先生们都和盖特曼在城里呢。我们要把你那些先生们的肠子拽出来。小伙子,近一点。朝这位先生的脖子来一下子。现在看清了,这儿有什么先生?看见了?

提篮子的人 看见了。

加兰巴 小伙子们,照亮点儿!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他是个共产党员。

提篮子的人 瞧您!瞧您,开开恩吧!请您看看我,我是个鞋匠。

波尔波冬 听你口音像莫斯科那边的。

提篮子的人 我们是卡卢加的,托您的福。卡卢加省的。生活不好过,就到你们乌克兰来了。我是个鞋匠。

加兰巴 证件!

提篮子的人 身份证?马上拿。我的身份证很清白,可以这么说。

加兰巴 篮子里是什么?准备去哪儿?

提篮子的人 皮靴,托您的福,皮靴……我们为商店干活。自己住在斯洛博德卡,往城里送皮靴。

加兰巴 为什么半夜送?

提篮子的人 正是这个时候送,清早走到城里。

波尔波冬 皮靴……啊哈……?!

[乌拉干打开篮子。

提篮子的人 对不起,尊敬的公民,这不是我们的,是别人的货。

波尔波冬 别人的?这更好。别人的货总是好货。小伙子们,每人拿一双别人的皮靴。

[分皮靴。

提篮子的人 军官公民先生!没有这些皮靴我会死掉的。简直是把我送进棺材了!这可是2000卢布呀……这是别人的……

波尔波冬 我们会给你一张条儿。

提篮子的人 开开恩吧,我要条儿干什么!(扑向波尔波冬,后者给了他一耳光。他又扑向加兰巴)骑兵老爷!2000个卢布。最主要的,要是我是个资产阶级,或者布尔什维克也就算了……

[加兰巴打了他一耳光。他坐在了地上。

(神志恍惚地)怎么会这样?好吧,拿去装备军队吧……全没了。让我也和你们一起拿一双吧。(开始脱皮靴)

波尔波冬 你干吗,想笑话我们,败类?从篮子旁边走开。你还要在这儿转多久?多久?好了,我可没耐心。小伙子们,散开。(抓起手枪)

提篮子的人 瞧您!别!别!

波尔波冬 滚开!

提篮子的人 (扑向门口。撞上了基尔帕特,后者正拖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犹太人。他画起了十字)把什么都拿去吧,只要别再找麻烦就谢天谢地啦。

波尔波冬 啊……欢迎光临。

哥萨克兵 中尉,打死了两个,这个根据命令活捉了。

犹太人 中尉老爷!

加兰巴 你别喊。别喊……

犹太人 长官老爷!您想拿我怎么办?

加兰巴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静场)你为什么在冰上走?

犹太人 我发誓,我去看我城里的孩子,要是说谎就让我的眼睛瞎掉,让我再也看不见太阳。中尉老爷,我有小孩子在城里。

波尔波冬 去看小孩要从桥上走!从桥上走!

犹太人 将军老爷!高贵的老爷!桥上有你们的小伙子们。他们是些漂亮的小伙子,不过不喜欢犹太人。早上他们已经打了我,不让我过桥。

波尔波冬 嗯,看得出,打少了。

犹太人 上校老爷开玩笑。您是个快活的老爷,上帝保佑您健康!

波尔波冬 我?我——很快活。你别怕我们。我们喜欢犹太人,喜欢。

[传来微弱的手风琴声。

为你自己画十字吧,画吧。

犹太人 我很乐意画。(画十字)

[笑声。

哥萨克兵 这犹太猪害怕了。

波尔波冬 你喊:乌克兰自由万岁!

犹太人 乌克兰自由万岁!

[哈哈大笑。

加兰巴 你是乌克兰的爱国者吗?

[沉默。加兰巴突然用枪通条打犹太人。

搜他身,伙计们!

犹太人 老爷……

加兰巴 进城干什么?

犹太人 我发誓,看孩子。

加兰巴 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奸细!

波尔波冬 对!

犹太人 我发誓——我不是!

加兰巴 招认吧,你在我们后方干什么?

犹太人 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中尉老爷,我是个裁缝,住在这儿的村子里,我的老母亲在这儿……

波尔波冬 这儿住着他母亲,城里是孩子。把整个地球都占满了!

加兰巴 看得出来,跟你讲不通。小伙子,打开灯罩!抓住他的手。(烧他的脸)

犹太人 老爷……老爷……敬畏上帝吧……你们在干什么!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饶了我吧!

加兰巴 承认了吗,畜生?

犹太人 承认。

加兰巴 奸细……

犹太人 是!是!(静场)不!不!我什么也不承认!我是因为疼才……老爷,我有孩子,老婆……我是个裁缝。放开我!放开我!

加兰巴 啊,你还不够?小伙子,抓住他的手!

犹太人 你打死我算了!我承认!打死我吧!

加兰巴 你在后方干什么?

犹太人 小伙子,亲爱的,好心的,把灯笼拿开,我什么都说。我是个奸细!是的!是的!噢,我的上帝!

加兰巴 共产党员?

犹太人 共产党员。

波尔波冬 世上的犹太人没一个不是共产党员的。既然是犹太人——那就是共产党员。

犹太人 不!不!我该说什么,老爷?我该说什么?只要别折磨我!别折磨我!恶棍!恶棍!恶棍!(用力挣脱出来,扑到窗户上)我不是奸细!

加兰巴 抓住他,小伙子们!抓住他!

哥萨克兵们 他要跳进冰窟窿。

[加兰巴朝犹太人背上开枪。

犹太人 (跌倒)你们将……

波尔波冬 哎,可惜!……可惜!……

加兰巴 应该抓住他。

哥萨克兵们 死得太容易了,这条狗。

[搜索尸体身上的钱物。

接线员 (打电话)喂!……喂!……太好了!太好了!上校!上校!

波尔波冬 (对话筒)第一骑兵师指挥官波尔波冬。……我在听。好……好……立刻出发。(对加兰巴)中尉,马上下命令,让四个团都上马!通往城里的要冲被占领了!胜利!胜利!

乌拉干

基尔帕特 胜利!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