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桑巴斯统率着他的部落。他站在土岗上眺望,枯萎的蒿草一望无垠,整片大地都是槁枯的黄色。毫无希望。
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空气里传来些微臭味,就像鹈鹕花粉的味道。桑巴斯盯着那地方,捏紧手中的木棒。
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供收获了,桑巴斯明白这一点。他想好了计划,打算带着大家向北去寻找新的领土。然而离开熟悉的土地,陌生环境中可能到处都潜伏着危险。此刻他就必须做好准备——作为家长,他必须承担责任,证明所有人都可以安全通过这片危险的区域。是的,桑巴斯作为家族中最强有力的男性,最有经验的酋长,必须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保护者。
鹈鹕花粉的气味浓烈起来,狮子正在逼近,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它露出了头颅。狮子站住了,看着桑巴斯。
桑巴斯捏紧了木棒。
狮子并不喜欢攻击人类,这种两足动物有着其他动物不具备的本领,它们的花样比其他任何动物都多。然而一只饥饿的流浪狮子会抓住一切机会填饱肚子,哪怕对手看起来很危险。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饥饿的流浪狮群。
狮子向前扑过来。桑巴斯挥动木棒,镶在大棒上的沉重而尖利的石块正正地击中狮鼻,鲜血直流。狮子发出一声哀号,随即用一个敏捷的动作咬住了木棒。桑巴斯失去了武器。
狮子再次向着桑巴斯扑来。一杆有力的长矛洞穿了狮子的眼睛,有人从桑巴斯身后发动袭击。凶猛的野兽在地上翻滚,哀号,桑巴斯沉静地看着一切。
几个人慢慢地围拢过来,野兽已经奄奄一息。
“桑巴斯,怎么办?”
“把狮子抬回去给他们,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向北走。”
这几个人是部落的猎手和卡布长老。卡布长老超过了四十岁,牙齿已经掉光,昔日很魁梧的身体皱缩得不像样,仅仅能挨到桑巴斯的胸口,但他却比桑巴斯更受尊重。
“你回来了,很好很好。我和你说过,那边的路走不通。”卡布长老说。
“不,我来带着大家一起走。”桑巴斯回答。
沉重的狮子尸体堆在地上。
“桑巴斯,你想告诉大家你的勇武吗?死亡峡谷到处都是流浪狮,而且没有人知道峡谷到底有多长。走出死亡峡谷可不像猎杀一只老狮子那么容易。”
“每一年,牛群都能够通过峡谷,然后在下一年回来。峡谷那边一定是个水草丰茂的地方。”桑巴斯显得很有信心。
桑巴斯扫视着围观的人,“是的,峡谷里到处都是牛的尸骨。它们是被狮子、鬣狗和豹子吃掉的。那儿的狮子比任何地方都多,但是我们别无选择,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往前去。我们通过死亡峡谷,有的人会死掉,但是大部分人肯定能活下来,我们的孩子能活下去。留在这里的话,旱季起码还有三个月。三个月,有多少人能熬得过去?”
桑巴斯看着卡布长老。
卡布长老垂下眼帘,“我老了,活的年岁也够长了。”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北方天空的几颗亮星正排成一列,平平地躺在地平线上方,旱季至少还有八十五天,对部落来说,这实在太长了,而且今年旱季提前到来,可谁也不能预料它是不是会按时离去。他微微叹气,“我们现在很困难,但那是死亡峡谷啊,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穿越。从前有无数的勇士试过,但从来没有人回来。我以长者的经验断言,我们这样前去,只是给那些饥饿的狮子填塞牙缝而已。动物们会回来的,我们能找到食物。”
“长老,我们的人会死掉很多,等雨季到来,整个部落至少要饿死一半的人。你给我讲过这样的故事,我知道漫长的旱季有多可怕。那个峡谷里边,野兽也在挨饿,它们也很虚弱,而我们至少现在还有力气。”
桑巴斯抓着狮子的鬣毛,用力将百兽之王的躯体托起来,“这是考验我们的时候。谁挡在前边,就杀死它。哪怕成百上千的狮子在前边,我们也要冲过去!否则,就是死。”
部落的男男女女都行动起来。桑巴斯最后一个离开营地,他背着卡布长老。卡布长老解下脖子上的红色石头,将它系在桑巴斯的脖子上。石头象征着威望,它应该属于那些承担责任的人。
白骨累累的峡谷里,又有一种集群的动物开始尝试突破那尖牙和利爪的封锁。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依靠数量和速度。
桑巴斯站在土岗上眺望。旅途已经开始,不会再有回头路。
然而桑巴斯没有想到,他会在旅程开始之后的第四天倒在峡谷里,被一群鬣狗分食……
可是桑巴斯的部落,却走到了更远的地方。从阿非利加到欧罗巴,从亚细亚到阿美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