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该爱的女人(1)

（三幕剧）

剧中人物

雷蒙达 加斯帕拉

阿卡西娅 埃斯特万

胡莉亚娜 诺尔维尔托

唐娜伊莎贝尔 福斯蒂诺

米拉格罗丝 尤西比奥

菲德拉 贝尔纳维

恩格拉西娅 男女村民多人

这是发生在西班牙卡斯蒂利亚的一个村庄里的故事。

第一幕

景：在一个富裕农民家庭的客厅。

第一场

（雷蒙达、阿卡西娅、唐娜伊莎贝尔、米拉格罗丝、菲德拉、恩格拉西娅、加斯帕拉和贝尔纳维）

（幕布拉开时，只有唐娜伊莎贝尔坐在椅子上，其他所有的女人都站着，正在和四五个中青年妇女挥手道别。）

加斯帕拉 你们再坐坐吧；恭喜恭喜，雷蒙达。

贝尔纳维 祝贺，唐娜伊莎贝尔……恭贺你，阿卡西娅，希望你和你父亲一切都如愿。

雷蒙达 谢谢你们，再看情况吧。阿卡西娅，赶快去送送。

众人 再见，再见。（一阵忙乱。加斯帕拉、贝尔纳维、阿卡西娅和村妇一起退出）

唐娜伊莎贝尔 贝尔纳维长得可真漂亮。

恩格拉西娅 去年可不是这个样子，真难以置信。

唐娜伊莎贝尔 听说她快要结婚了。

菲德拉 不出意外的话，是在圣罗克节那天。

唐娜伊莎贝尔 对村里的事，我总是后知后觉。我的那个家，真是一团乱麻……我整天陷在琐碎的事儿里。恩格拉西娅，你的丈夫好些了吗？

恩格拉西娅 时好时坏，真是烦透了。你们都知道，我们几乎不出大门，就连周末我们都很少去做弥撒。我苦点也还没什么，可我女儿就有些受不了了。

菲德拉 得得得！你们还犹豫什么呀？你们看到没，照我说今年可是个结婚的好年头。

唐娜伊莎贝尔 是的，这个姑娘真不错。可我不知道在哪能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哦。

菲德拉 我敢说她不会当修女，迟早会成为新娘的。

唐娜伊莎贝尔 雷蒙达，你对这门亲事不上心吗？看你不是那么高兴啊。

雷蒙达 联姻嘛，总是让人感到心里没底。

恩格拉西娅 女儿嘛，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如果你不让她随心所愿地结婚，就像她会在挑选好的东西里面挑刺儿一样。

菲德拉 他们总不至于挨饿。这已经很不错啦。这事不可小觑。

雷蒙达 米拉格罗丝，你还不出去找阿卡西娅和小伙伴们，看你呆呆地站在那儿，多让人不舒服啊！

唐娜伊莎贝尔 看看，我这闺女就这样。

米拉格罗丝 好吧，我走啦。（退出。）

雷蒙达 要不再吃点点心，喝杯酒再走？

唐娜伊莎贝尔 谢谢您的好意，我已经吃饱了。

雷蒙达 你们吃呀，这没什么的呀。

唐娜伊莎贝尔 怎么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阿卡西娅看上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人家是来向她求婚的啊？

雷蒙达 这个死丫头，就是这副德性。大多数时候都让我没辙！什么事也不说，一旦说起话来，你就没法听，她总是干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事。

恩格拉西娅 被娇生惯养坏了……还不是因为你没了三个儿子，只剩下她，你想想……如果她要天上的星星，她爸爸也会想办法摘下来。你也是差不多这么疼女儿……她爸爸去世后，孩子也就特别跟你亲，所以，她极不愿意你再婚。我看这姑娘的毛病就是老是嫉妒。

雷蒙达 我还能怎么办？我倒是不想再嫁……可是我的几个兄弟可不是什么好人……谁都知道，如果没有男人来打理这个家，我们娘俩早就饿得要饭了。

唐娜伊莎贝尔 这是实话。一个寡妇单独过是没办法的，再说了，你丈夫去世的时候你还那么年轻。

雷蒙达 可是，这丫头会嫉妒谁，我一点都没有眉目。我是她妈妈，我俩谁会更爱她、更宠她，我也不知道。埃斯特万根本不像她的养父。

唐娜伊莎贝尔 就是，你们也没有再要一个孩子。

雷蒙达 不论去哪儿，他都不会忘记给她带点什么……对我都没这么好，我也不在乎。总之，她是我女儿，别人能那么疼她，我就对她更不知道怎么疼啦。可是，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亲他一下。可能你们都不相信，我很少打她，可是为这事打了几次。

菲德拉 不管大家说什么，可是我总觉得你女儿爱的是她表哥。

雷蒙达 你说的是诺尔维尔托吗？可是他一夜之间变心，然后和她分了。关键是，没有人知道他俩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菲德拉 我也是这么想，我们都不知道底细，但总是有点儿什么。

恩格拉西娅 她有可能把表哥给忘了，但是人家可时时挂念她呢。不然怎么一听到未来的新郎和他父亲来向你女儿求婚，他大清早就跑到贝罗卡莱斯去了。见过他的人说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雷蒙达 关于这件事，埃斯特万和我，我们连半句话也没跟她说过。是她决定不和诺尔维尔托好的。你们都知道，他们很快就是订婚的人了，忽然地又和福斯蒂诺一起了。他一直喜欢她，一点都不假……他父亲同埃斯特万关系一直非常密切，两人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选举上都一直相互支持。每次我们在圣母节或其他之后的一些日子去恩希纳尔，有时候是他们到这儿来，这个年轻人见到我的女儿总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不过，他知道阿卡西娅和她表哥好，所以也从来没说什么……直到她忽然因为什么和表哥吹了，他一直什么都不说。这以后嘛，知道阿卡西娅同她表哥没关系了，福斯蒂诺的父亲找了埃斯特万，埃斯特万对我说了，我去找女儿，她也没反对。这样她就要嫁过去了，如果她还不满意，那可真是没有办法了，我们顺着她，她没有理由不满意。

唐娜伊莎贝尔 肯定会的。没什么可挑的了，小伙子一表人才，性格也不会错的。

恩格拉西娅 那倒是。这儿都把他当作本村人看待，虽然事实上不是本村的。但是住得那么近，他们家又是名门望族，谁都不会把他当作外人的。

菲德拉 尤西比奥大叔要是愿意，这边的土地比恩希纳尔的地还多啊。

恩格拉西娅 就是。你稍微算一下，马诺利托大叔的地全归了他，再加上两年前买下的。

唐娜伊莎贝尔 那他们家可就成了这一带最有钱有势的人了。

菲德拉 你可说对了。虽然他们弟兄四个，但是每个人都拥有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啊。

恩格拉西娅 女方的家庭也不是让人小瞧的。

雷蒙达 但是她是她，什么也别想带走。埃斯特万可是在她爸爸留下的那点产业上费尽了心血，她亲爸爸在生前也没有那么苦心经营那份产业。（传来晚祷的钟声。）

唐娜伊莎贝尔 我们祷告吧。（几个人同时默默祷告。）雷蒙达，我们该回家了，我得早点儿给特莱斯福罗做晚餐去。唉，说起晚餐，他什么东西都几乎吃不下。

恩格拉西娅 这么说来，我们也应该走啦，你觉得呢？

菲德拉 是该走了！

雷蒙达 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吧……但是唐娜伊莎贝尔呢，我就不挽留了。她丈夫有病在身，她是必须赶回去照顾他的。

唐娜伊莎贝尔 谢谢理解，要是真不回的话，家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雷蒙达 但是未来的新郎官应该留下来吃饭吧？

唐娜伊莎贝尔 不留了，夫人，他们父子要回恩希纳尔呢，天黑之前要走。不能让赶夜路，而且这几天没有月光，路上太黑了……我已经因为他们耽搁太久而心里有愧了。这天儿已经短了很多，你看这一下子就天黑了。

恩格拉西娅 他们来了。我们也必须得走了！

雷蒙达 那好吧。

第二场

（阿卡西娅、米拉格罗丝、埃斯特万、尤西比奥、福斯蒂诺、唐娜伊莎贝尔、雷蒙达、恩格拉西娅、菲德拉、加斯帕拉）

埃斯特万 雷蒙达，尤西比奥大叔和福斯蒂诺这就走了。

尤西比奥 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这几天雨水太多了，路上烂得简直没法走。

埃斯特万 他们家里真是乱套了。

唐娜伊莎贝尔 未来的新郎官怎么说？他都不记得我啦，我们差不多五年没见了。

尤西比奥 你认识唐娜伊莎贝尔吗？

福斯蒂诺 我认识她，先生。我非常愿意为您效劳。我还以为您不记得我了呢。

唐娜伊莎贝尔 是的，我丈夫那时候是村长，这么快就五年了。在那年的圣罗克节上，可把我吓了个半死，你当时遇上了一头公牛，我们都觉得你必死无疑了！

恩格拉西娅 也就是在那一年，欧多克西娅的丈夫胡利安受伤了，很重。

福斯蒂诺 我记得很清楚，太太。

尤西比奥 而且回家以后喝了个烂醉……该喝……

福斯蒂诺 总归是年轻嘛！

唐娜伊莎贝尔 我觉得我说什么都多余了，你找的可是我们村最优秀的人啊。当然了，我挑的小伙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们这就走啦，你们谈你们的事情去吧。

埃斯特万 该谈的都已经谈妥了。

唐娜伊莎贝尔 我们走吧，米拉格罗丝……

埃斯特万 我叫她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呢，她没敢跟您说。让她今晚留下吧，唐娜伊莎贝尔。

雷蒙达 一定要让她留下来，吃完饭贝尔纳维和胡莉亚娜送她回去。如果乐意，埃斯特万也会送送她。

唐娜伊莎贝尔 不麻烦了，我们派人来接吧。阿卡西娅都这么说了，就盛情难却了。

雷蒙达 可不是，他俩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呢。

唐娜伊莎贝尔 祝愿你们开心快乐，尤西比奥大叔、埃斯特万。

尤西比奥 一路走好，唐娜伊莎贝尔……替我向您的丈夫问好。

唐娜伊莎贝尔 谢谢，我一定转告。

恩格拉西娅 上帝保佑您，路上小心。

菲德拉 希望一切遂心……（所有的女人一起退出。）

尤西比奥 唐娜伊莎贝尔好年轻啊！算来，她和我差不多年纪。正应验了那句俗语：年轻貌美，到老不衰……唐娜伊莎贝尔在当年也是很漂亮的姑娘。

埃斯特万 坐会儿吧，尤西比奥大叔。有什么可急的呢？

尤西比奥 不用麻烦了，我们得赶紧走啦，天已经黑了。您不要送我们了，下人们会来接应我们的。

埃斯特万 我只送你们到河边嘛！就权当散散步啦。（雷蒙达、阿卡西娅和米拉格罗丝上。）

尤西比奥 你俩还有没有话说，赶紧说吧。

阿卡西娅 我们已经说完了。

尤西比奥 还嘴硬！

雷蒙达 好啦，尤西比奥大叔，不要开这姑娘的玩笑了。

阿卡西娅 非常感谢。

尤西比奥 看这姑娘说的，有什么可谢的呢！

阿卡西娅 我十分喜欢那些首饰。

尤西比奥 我只是随便买的。

雷蒙达 乡下的女人能有那样的首饰已经有些过了。

尤西比奥 一点都不过！小小的心意而已。照我看，即使把托莱多城的圣体盒里所有的宝石都送给她都不多呢。赶快向你的丈母娘说声再见吧。

雷蒙达 过来啊，孩子，我只有好好地待你，才能宽恕你把我最心爱的女儿带走。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呀！

埃斯特万 好啦，就这样吧……看看孩子，都哭得什么样子了。

米拉格罗丝 你看看你！……阿卡西娅。（也跟着哭了。）

埃斯特万 看看，看看，又哭了一个！

尤西比奥 不要哭了……又没有死人。结婚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应该高兴才对，等一些时日再见吧。

雷蒙达 一路走好，尤西比奥大叔。告诉胡莉亚娜，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她没来，我不会有所抱怨的。

尤西比奥 你也知道，她眼睛不好。本来应该备一辆车来的，可是，贝罗卡莱斯的那个坡陡，简直会把牲口活活累死的。

雷蒙达 替我们问候她，希望她早日康复。

尤西比奥 我替她谢谢您。

雷蒙达 走吧，走吧，天已经黑了。（对着埃斯特万）会耽误很久吗？

尤西比奥 不用送我们了……

埃斯特万 没关系的！我就送你们到河边，你们也不要等我吃饭了。

雷蒙达 一定得等。像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我们怎么能不在一起吃饭呢？晚一点没关系，我想米拉格罗丝也不会抱怨的。

米拉格罗丝 是的，太太，没事。

尤西比奥 请留步吧！

雷蒙达 我们就送到门口吧。

福斯蒂诺 对了，我还有一句话要对阿卡西娅说……

尤西比奥 你看，差点留到明天了。你们都谈了整整一天啦！

福斯蒂诺 是这样的……有时候是想不起来，有时太吵太闹的……

尤西比奥 什么话赶紧说吧……

福斯蒂诺 说实话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早上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我妈妈叫我把这个披肩当作礼物送给阿卡西娅，这是我们村的修女做的。

阿卡西娅 太漂亮了！

米拉格罗丝 是箔绣啊！上面还有加尔默罗圣母像呢！

雷蒙达 这丫头可没有那么虔诚！替我谢谢你妈妈。

福斯蒂诺 这条披肩是经过神父祝福的……

尤西比奥 就这样吧，你的事情办完了。还真是差点又把这条披肩给带回去了，如果那样的话，不知道你妈妈怎么唠叨呢！你可真够笨的，都不知道像谁了……

（全部的人同时退出。持续一段时间，这期间舞台上没有人，慢慢变暗。雷蒙达、阿卡西娅和米拉格罗丝重新回到舞台上。）

雷蒙达 耽搁太久啦，看天都黑了……丫头，怎么样，你高兴吗？

阿卡西娅 您不是都看见了？

雷蒙达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见了……可谁能知道你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阿卡西娅 我仅仅是觉得太累了。

雷蒙达 也是，我们都忙了一整天了！从早上五点到现在，我们就没有闲过一会儿。

米拉格罗丝 每个人都来向你送上祝福。

雷蒙达 是啊，差不多全村的人都来了，神父先生是第一批。我嘱咐他做个弥撒，给穷人分上十个面包。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应该不能把任何人忘记。感谢上帝，咱们什么都不缺！蜡烛在那里吗？

阿卡西娅 妈妈，是在这儿。

雷蒙达 你就点上吧，黑漆漆的，真让人感到不舒服。（大声地叫。）胡莉亚娜！胡莉亚娜！去哪儿了？

胡莉亚娜 （从后台，似乎是在院子里。）有什么事？

雷蒙达 把笤帚和簸箕拿来。

胡莉亚娜 （从后台，似乎是在院子里。）好的，这就来了。

雷蒙达 我要去穿一条裙子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了。

阿卡西娅 我是不是应该把衣服换了？

雷蒙达 你就没有必要去了，任何心都不用操，好好过开心日子吧……

（胡莉亚娜上台。）

胡莉亚娜 是在这儿要我打扫吗？

雷蒙达 不必了。把笤帚放在那儿就行了。把那里的东西全部清扫掉，该洗的都拿去洗了，然后放到碗橱里。小心那些杯子，那玻璃特别薄。

胡莉亚娜 我能吃块点心吗？

雷蒙达 吃吧，吃吧！我知道你嘴巴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