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军,1991年10月生,黔西北穿青人。毕业于四川大学,曾发起创办民刊《途中》,现主编该刊。自印诗集(《第三人称的我》(2014),编著有(《贵州90后诗选》)。2015年来京,现为某公司系统调试工程师。感言:让自己从小巫变成大巫,真正考验个人韧性的时刻到了。
从一日的工作中醒来(5首)
深夜来访
甚至说话的人
也不明来意
你是其中的整体
整体以外的全部
好的,请打开每双眼睛选择通过的门
向冬天抱你取暖的人致敬
归途
我们徒劳地从城市回到乡村
深人大地
寻找藏在种籽里的声音
以此抑制说话的冲动
直到我们从泥土中生根
我们已无家可归
我们注定一无所成
因为每一个决心出走的人
都会死在半路
父亲的诗篇
二十五岁,尚未成家立室
我站在并非故乡的大地上
随地铁的晃动穿过城市的每一栋高楼
父亲责备我一再违背他的意愿
他责备我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十九岁,我们把座位让给陌生人
他把我送进一所绿树成荫的大学
又在下午匆匆赶车回家
十五岁时,哥哥进人一面蓝色的镜子
他说他已没有这个儿子
四年后他才隔着玻璃和哥哥通话
十二岁,我们一家安安稳稳
尽管我是个差学生
四岁时他说要用背篓把我背到
五公里外的地方和他去上课,但被我拒绝了
两岁,我无忧无虑
骑在父亲的肩上,云游四方
现在父亲头发稀疏,两眼疲惫
我却不能代替他老去
有一些父亲在我体内尘封但我们素未谋面
作为他们的遗物我将被重新分配
我的孩子尚未出生而我业已衰老
父亲早出晚归,周末无偿加班
他说他属于他脚下的土地
我们很少通话但时常挂念
他站在小学二楼的走廊上,望着对面的山
他想起我,他不说话
时间把所有的重量压在我身上
时间把所有的重量压在我身上
我喘息,摇摇晃晃的影子像螺母丢失的
脚手架,从高空中轰然倒塌
母亲教会我如何用生锈的镰刀
把漫山遍野的秋天带回农舍
踏进成年的教室,我埋头瞥见父亲像他手中的粉笔
越写越少,但我什么都没有学到
因此,父亲,请你不要责备我
庄稼年年倒伏,暴雨无法解除河水的渴
我走得越远,离你们就越近
我作为一份遗产,你们的姓名从页脚签到页眉
爱情的风,已把我吹向四海
我站在森林的旷野中,任星辰明灭
那灵魂的探测器,心灵的接收机
在罗盘上射出反光,在无声的旋转中
照见事物的本来面目
那假寐的钟表在清点我内心的恐惧
叫喊像一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穿过美容院
为时间减肥
在身体里困得太久,喔,神秘工匠
请借给我那枚飞翔的钥匙
让夜莺重返天空,河流回到源头
从一日的工作中醒来
除了死亡的恐惧和生活的耻辱
什么也感受不到。早晨的道路通往医院
房门洞开,大厅里坐着编了号的人群
也许此刻在走廊来回走动的人身上就发着光
但谁也看不见他的那颗原子心
他们被亲友推进屏蔽室时全部的表情
像永别也像送葬
他们躺上去,听任医生摆弄
没有了平日的疯狂和野蛮
当我从一日的工作中醒来走上地铁
那里身体紧贴身体,谁也不认识谁
走出地铁,我驱车向北,大地在我身后倒退
我时时刻刻身处地球的中心,走到哪里
和他们一样都是无根的游牧民族
居无定所,乡音尽失,隔着沥青梦想大地
只是我偶尔听排队的瓶子高歌,直到深夜才睡
死神像一辆朝坡顶开去的推土机
到达坡顶时,司机突然从梦中松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