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岱庄园,关不住忧伤
从巴里机场到米兰,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航程。而从马尔奔萨机场到科莫湖的那一段距离,几乎可以用“艰难”来形容,度假的米兰人把公路堵得水泄不通。昏昏欲睡,接着有人打开了车门,我看见堂皇漫长的走廊,层层叠叠的水晶吊灯,蓝灰色的丝绒帘幕描着金色花纹望不到尽头,耳边还有若有若无的钢琴声。这是我所有梦境中,最富于贵族气质的一个。
1568年,建筑师佩莱格里诺·佩莱格里尼(Pellegrino Pellegrini)为红衣主教多罗美·加利奥(Tolomeo Gallio)建造了这座堪称建筑与园林典范的别墅,摩洛哥的苏丹曾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亲见一下她传说中的美丽。
晚餐是在花园内的餐厅里享用,头盘是手擀的意大利面,加了辣番茄酱和鲜罗勒,有农家菜的淳朴热诚。我问领班,厨师有几颗米其林的星星,他说:“不,没有。”厨师卢西亚诺·帕罗拉里(Luciano Parolari)和他的团队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长得颇像阿兰·德龙的大师谦逊而热情,他已经为酒店服务了三十多年,酒店著名的花园深处甚至有专门开辟的菜园,供他栽种香料时蔬。这为艾斯岱庄园(Villa d'Este)的贵族气质增加了不为世俗所动的超脱气度。
后来朝代更迭,无数达官显贵成为这里的座上宾,其中颇为特别的一位是来自不伦瑞克(Brunswick)的英国皇后凯洛琳,她干脆掏钱买下艾斯岱别墅作为自己在欧洲的寓所,用以安慰被不幸婚姻伤透了的心。当初疯王乔治的儿子威尔士亲王接受了凯洛琳的丰厚嫁妆以解燃眉之急,却始终没能接受她。
1814年,受尽委屈的凯洛琳以年俸3.5万英镑为条件离开英国游历欧洲。湖边的暗红色英式建筑以及文艺复兴气息浓郁的花园中随处可见的英国风情就是她逗留期间留下的痕迹。尽管威尔士亲王想尽办法要剥夺凯洛琳的头衔,却因为父亲疯王乔治的突然去世,自己从摄政王变为大英帝国皇帝,也令凯洛琳顺理成章地成为大英帝国皇后。意外获得皇后冠冕一年后,凯洛琳因病去世。
归葬不伦瑞克时凯洛琳的头衔是:大英及爱尔兰联合帝国皇后、不伦瑞克与吕内堡女公爵凯洛琳殿下。但她为自己挑选的墓志铭则只有短短一行:“这里长眠着受伤的英国皇后。”
清晨的阳光正越过湖对面的山头一点一点照亮山坡尽头的雕像,在湖边月桂树下吃过早餐,我到科莫镇上散了会儿步。几百年来,时髦的米兰人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客人就这样度过他们的周末与夏天,可惜如此美景却没能解开凯洛琳的愁肠,她带着一腔忧伤千里归葬。
下午搭乘酒店的游艇到湖上兜风。湖边的每一幢别墅几乎都有个声名显赫的主人,而驾驶游艇的船长则是通晓所有“湖边快讯”的八卦高手。离艾斯岱别墅不远的古老别墅曾属于著名时装设计师詹尼·范思哲(Gianni Versace),他在迈阿密遇刺身亡之后,别墅作为遗产的一部分,连同整个时装产业给了妹妹。因为时下的经济危机,别墅刚被出售,将改建为酒店。再过去一点就是好莱坞明星乔治·克鲁尼的别墅,他在拍摄《十一罗汉》时买下了这幢古老别墅,所以电影中最后的场景其实是在他家后院里拍摄的。现在克鲁尼计划买下邻近的另一处别墅,正在与屋主进行热切接洽。乔治·克鲁尼一定很喜欢游艇,因为他的别墅有一个很大的船坞。
晚上9点在巨型水母般辉煌的枝形水晶吊灯下享用香槟与鸡尾酒,9点半开始晚餐,开胃菜、头盘、主菜、甜点,当然还有最好的意大利葡萄酒,来自意大利境内的各个古老酒庄。11点的时候,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好似穿越梦境优雅地走来,俯身问道:“女士,要一杯浓缩意式咖啡吗?”
噢,为什么不呢?还有湖边的月光舞会在等着我,美酒让餐桌前的陌生人迅速成为朋友,大家已经决定了,只要一听到耳熟的乐曲,就全体起舞。
歌剧里的意大利,和穿在身上的那个意大利不尽相同。尝在唇间的这个意大利与萦绕鼻尖的那个意大利之间,同样存在微妙差别。而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意大利,向我敞开她热情的怀抱。一个个传说与传奇,拉开了我与现实世界的距离。看着落地玻璃窗上的倒影,我好像第一次能够以局外人的身份旁观自己。
我看见了迷惘,也看见了,挽留的徒劳无益。
艾斯岱庄园闻名遐迩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