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叶知秋

秋天一直都是一个深刻、饱满而又生动的季节，好像从来就没有哪一个单一的词汇，能够形象生动地刻画出秋天的风采和神韵。就如同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裹了一件黛绿色的鱼尾旗袍，款款地行走在落叶纷飞的暮色时分，总能平添无端的神韵和想象。对于秋天来说，我们还有太多太多的词汇可以形容。例如，辽阔、温润、悠远、缥缈、绚烂、深沉，再譬如说忧伤、颓废和苍凉。似乎每一个词汇都能表达秋天给人的感觉，然而又好像每一个词语都不尽然，总是缺少一点秋天应有的况味和灵韵。

大自然的万物皆有灵性，秋天是否来临，那一片片树叶便是最好的见证。如果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是鸭子对春天悄然来临最直观的感触，那么一叶知秋便是一片叶子对秋天来临最好的触觉。每当我们看到漫山遍野的树叶开始泛黄时，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秋天来了。

“树叶黄了，秋天到了”更是我们儿时脍炙人口的诵读，只是那时还带着童年里朗朗上口的纯真，却不曾对一片树叶和秋天的关系做过更多的怀想。回顾叶子的一生，像极了我们人类的出生与凋零，却又与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春天来了，无数的嫩叶在春姑娘的呼唤下，带着睡眼蒙眬的胆怯来到这个世界，一点点地沐浴在自然的光景当中。它们勇敢而坚强地迎接着风吹雨打，终于一天比一天宽大，一天比一天茂盛。我仿佛听到它们在自然界里欣喜茁壮地成长呐喊……突然有一天，一场猝不及防的秋风无情地将它们扫落了，它们只能毫无生机地躺在潮湿的泥土上，在一场接一场的雨水里腐烂；再然后化作根的养料，积蓄一冬的能量在来年释放。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们无权谴责秋风的无情，自然界的每一种生命都有它的宿命。虽然我无法体会一片绿叶从宛如初生婴儿般娇嫩的模样，蜕变成今天的绚丽多姿，甚至到最终“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养料要经历怎样的风吹雨打和心酸；我亦不知道一片叶的疼痛，因为我不是叶，诚然无法像叶一样去感同身受；然而我却清楚地看到自己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成长为今天的枝繁叶茂，又是经历了怎么样的不易和困苦。一些无以名状的感受就像这个秋天一样：曾经苍凉却也温暖，迷茫忽而豁达，绝望而后重生。尽管有些青涩的苦楚还会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舒展，我知道我的青春其实早已散场，那些忧伤的过往就随着雨打风吹去吧！

无意之中在书中找到一枚干枯的银杏叶书签。那些像青草般葱郁的往事，早已随着光阴的流失，被一寸又一寸的湮没在红尘深处，一如手中这片失去了水份的黄叶。看着手中这枚此时散发着深邃而又迷人色彩的书签，我的内心温暖而又潮湿。或许这就是一片叶子用它历久弥新的经历对我最善意的提醒吧！久久沉醉在这样的馨香里，我的内心充盈而温润。其实每一个生命都无本质的区别，关键看我们如何抉择。不管是作为根的养料，还是化为一枚若干年后还能历久弥新的书签，都已实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又何必在一些伤春悲秋的困苦里纠缠呢？

叶子老了死去了还有来年的新生，而我们人类呢？又有多少重生的机会？人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一次，一但死亡便永远无法新生，我们更应该好好地珍惜才对。想想叶子的一生，我们人类又是何其的幸运？虽然叶子的一生只是短短的一秋，却一样活得精彩绝伦；人生再苦短，可我们还有七八十个春秋可以轮回，可是很多人活得却远没有一片叶子绚烂。

仰望着那些像火一样燃烧的枫叶，还有远处黄成一片耀眼的银杏，内心充满了莫名的感动。我多么渴望自己就是那些叶子，哪怕只是一季又何妨？只要能够尽情释放生命里所有的热情，此生便足矣！

走过秋天，你会发现秋天的内容从来都不曾匮乏过，就连一片小小的叶子也会无声地昭示着生命的真谛。很多时候，我们会在麻木的忙碌中熟视无睹，原来匮乏的只是我们的心灵和眼睛。听着秋风挥舞着宽广的衣袖，一点一点地把秋叶扫落抖碎的声音，思绪便也坠叶纷纷了！仰望着那些漫天飞舞的叶蝶，诚然我不是叶，很多叶子的感受我真的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带着些许遗憾，在一场无边的想象里去还原叶子的一生。

拾起一片泛黄的枯叶，尽管叶身的水分早已被时光蒸发，可叶身上的每一条脉络都清晰可见。这个黄昏我在与一片树叶的对视里幡然醒悟：其实我们以何种生命载体的形式呈现于世都不重要，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精彩和活法，关键看我们如何抉择。作为人类也会有人类的精彩，我们不必羡慕叶子的多彩和绚丽，只要认真过好生命里的每一天，不虚度每一寸光阴这就够了。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这片落叶，在那些脉络清晰的走向里，我仿佛清楚地感知到我的来路和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