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齐天
·1·
七星映日,北斗高悬,日与夜同处苍穹,五彩霓虹环绕灵山。
两侧是漫天神佛,齐颂梵音,云中玉阶扶摇其间。
玄奘拾级而上,双手合十,仰首望着莲花座上的如来佛。
“金蝉子,你还不认输?”
如来的声如洪钟,嗡嗡一震,回荡在三界之内,震彻灵山霓虹。
玄奘微微一笑,望着身后玉阶,下面是一片虚空,那里似乎有只无悲无喜的猴子,面目僵硬,活死人样。
“当年的齐天大圣护送贫僧西行而来,斩妖除魔,保境安民,除了浑似提线木偶,变得无悲无喜,的确没什么不好。”
顿了片刻,玄奘带笑躬身,“六耳计划已成,玄奘恭喜我佛。”
如来脸上,是跟那猴子一模一样的神情,无悲无喜,似有无限唏嘘一闪而过。
“这么说,你终于认输啦?”如来的声音不起波澜,目光跨越五百年时光,落在玄奘身上,“既然你认输了,就准备焚香,接替我的衣钵吧。”
灵山上,梵音低低响起,焚出腾云万里的烟雾。
玄奘嘴角噙着笑,直起身来,摇头道:“佛祖误会了,贫僧没有认输。”
梵音骤停,烟雾乍止,灵山上的一切似乎都静止在这一瞬。
半晌过后,如来才又缓缓开口:“你可知你这句话,会有何后果?”
玄奘笑了笑,点头道:“当年佛祖与玄奘打赌,说要这世间再无罪孽,以悟空为依托,输家沉沦幽冥五百年,不得见天日众生。佛祖做到了,凡世间众人能遵佛祖法旨,无欲无求,确能消除世间罪孽……贫僧不服的,是佛祖此番作为,将自己塑成了最大的罪孽。”
“阿弥陀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如来一声佛号,伸出掌来,“你虽不服,然胜负已分,你待如何?”
“五百年幽冥道,贫僧会走。只希望佛祖能再跟贫僧打一个赌,贫僧赌他五百年后,能踏出空门,拔剑出鞘。”
玄奘指着虚空中无悲无喜的孙悟空,嘴角笑绽如昙花,“到那时,还望佛祖能成全贫僧,走贫僧自己的路。”
如来颔首,灵山撕裂,大地扯开一道横绝万里的口子,底下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阿弥陀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玄奘合掌一笑,纵身而下,仿佛黑暗中有着一轮天日,等他到来,便能重见昭昭。
灵山之上一片寂静,佛祖轻喃一声,深渊的裂口闭合,腾起的祥云烟雾再度落下。
缥缈间,梵音归位,响彻西天。
五百年后,人间有剑,号曰流苏,燃紫霞千道,横空出世,劈山斩浪不似凡物。
江湖动荡,有侠客下山,枭雄揭竿。
·2·
那一年山下紫芒夺日,据说是千年前的流苏紫剑破土而出,有霞光万丈,不似凡物。
水云观里的大师兄拜别师父,他说:“这水云观太小,四面的墙高高围起,便不见苍穹。我要下山,我要见天下,见众生。”
师父点头说:“好,下江南,那里正是你师弟督练水军的地方,若有闲暇,或可一见。”
师父又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师父还说,“最近江湖不太平,流苏紫剑越传越邪乎,你若是见了,就远远躲开,莫惹是非。石侯,你唯一的师弟朱义之已入公门,一路做到水军元帅,是不可能回来执掌门派了。你,就是咱们水云观的全部希望,得重传承,切莫由着性子胡闹。此去江湖路远,祝你扬名天下。”
石侯在青石板上三叩首,抬起头,欲言又止。
“可是还有些话,要与为师依依惜别?”老道摸着胡子,很是欣慰,“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莫学小儿女临行伤离,去吧。”
石侯干咳两声,说:“师父,我就想提醒您一下,您可别说话了,再说两句,水云观就真完蛋了。”
老道眉头一扬,“诶,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师父您想想,咱水云观靠什么活到现在的?山下东村那王员外,您一句祝他发财,他就被山匪洗劫个干净;西北角的李员外,您说东头的牛发疯了,叮嘱他们小心躲着,刚下山……李员外就给牛顶了。这才有后来挨家挨户给咱上香,请师父您一个道士修炼闭口禅。您白日不能见人,夜夜冲我嘟囔,我能活到现在,不算奇迹也算奇葩。”
石侯说完,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望了眼师父。
“您刚才说了这么多,我猜下山之后,或许我能见到一个姑娘。那姑娘披一身绫罗,紫色的纱巾,红色的盖头,流风拂过,显出姑娘明眸皓齿,眉心朱砂。”
顿了一下,石侯又出神一笑,“或许,她手里还提了三尺青锋,紫芒缥缈。紫气东来,像是窃取了玉帝的气运,像是抢下了西天的晚霞,像是姑娘心中冉冉升起的火焰。”
“师父,恐怕到时候……咱水云观的平稳,就保不住啦。”
师父的脸涨得像猪肝一般,憋了许久,蹦出一句“你大爷”。
石侯哈哈大笑,挥挥手说:“师父,那我走了。”
老道一把拉住石侯,盯着徒弟的眼睛,叹口气道:“不如,再吃水云观最后一顿饭?”
石侯脸色一沉,说:“师父你不想做饭就直说,以后您大可挨家挨户去讨,反正没人敢不给您。”
老道哈哈几声,说:“你师父我德高望重,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过今夜就想吃你做的饭了,你说你做还是不做?”
石侯望着师父,片刻后脸上绽出笑容。
“我做。”
冬夜,一楼明月千山晓。
山间道观,庭前如积水空明,水中纵横交错,倒映出师徒二人的身影。
那一夜水云观里定有大事发生,因为其间仅有的师徒二人隔庭对视,手持刀剑,目光凶狠,不让半分的神态比起杀人的暴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父,你到底还让不让我走?”
“徒儿乖,你再把碗刷了,成吧?”
“你特么的这都多少天了,每次都是最后一顿饭,每次都是刷最后一次碗,丫还祝我下山小心,莫要掉进坑里……师父你不想我走直说行不行?”
“……乖,哪能不让你走呢?这真是最后一次,你想想,你走之后我憔悴,白色梧桐风中纷飞,我看到落花有情你无情,为师这颗心,选择谁能够安慰?”
“我选择死亡……”
折腾半个多月之后,水云观的大师兄终于取得关键性进展,在誓死不刷碗的决心下,成功下了山。
老道站在山上瞭望大徒弟的背影,目光深沉,如渊似海。
“水云观固然小,天地江湖,也未见得大啊……”
白胡子老道捻须喟叹,抬眼望着天边明月,无限唏嘘。
·3·
早年间,中原尚无雾霾,融融日光之下,桃花点点,碧草萋萋,东君慵懒,翻捡着后宫群芳的牌子。
这样的天气里,遍地的似梦如幻,偏生在月来镇的一家小客栈里,有姑娘大声叫唤,四周的彪形大汉堵了五个,说要把她给抓回妓院。
客栈的角落里,坐了位初出茅庐的石侯,师承无人问津的花果山水云观,此刻方知师父所言江湖不平,不单指万里之外的流苏紫剑破土而出,抢戏江湖。
腥风血雨之外,还有眼前这路见的不平。
这一日,月来镇里桃枝横斜,溪水清浅,有穿堂风荡过飞檐。
姑娘手心里全是汗,一脸的惶急;石侯手心里也全是汗,一脸的兴奋。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行侠仗义,激动之下难免记错台词,只听他拍案而起,一声大喝,惊雷般镇住了四座。
“呔,放开那姑娘,让我来!”
石侯巴掌拍得生疼,剑眉星眸,凛然生威,整个大堂的人纷纷侧目,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念错了台词。
“咳咳,放开那姑娘,冲我来!”
窗外喜鹊啊啊两声,大堂里的客人见有热闹看,纷纷来了兴致,搁下筷子放下碗,眼里冒的都是光。
那围着姑娘的五个大汉里,走出一个光头,满脸横肉,眼角一道疤痕斜抹至腮。
光头冲石侯仰头一笑,嘿嘿道:“小兄弟,要是憋得紧了,大可等我们把这小娘子带回楼里。那时候你交上钱,关了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石侯舔了下嘴唇,咧嘴笑道:“今儿小爷不想玩别的,就想玩一出英雄救美。得罪了!”
言未毕,声未落,大师兄单手撑着桌子,凌空一个翻身,一棍子便砸向光头的脑袋。
光头骂了一声,抬手便挡,却偏偏挡了个空。
只听哐当一声响,石侯撑着的桌子一斜,半空翻出的身子没翻圆,扑通掉下地来,砸倒一片桌椅碗筷。
光头当场就蒙了,看着石侯说,哥们儿你别闹,有话好好说,不带自残的。
满堂宾客哈哈大笑,唯独被围的姑娘一脸惶急,看着石侯几欲挣扎开去,扶那壮士一把。
兵荒马乱里,一道幽光平地而起,如笔走的龙蛇,一棍子砸过去,正中光头的脑门。大堂里仿佛刮过一阵风,风起于青萍之末,席卷飞扬之时,围着那姑娘的几个大汉便都哎呀妈呀滚到了一旁。
彼时,那脑门被砸的光头才缓缓倒地,又砸倒了一桌饭食。
石侯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脸得意,站在姑娘身旁说:“姑娘别怕,有我在,几个小喽啰算不得什么。”
姑娘喘息未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他。
客栈老板的脸当即就黑了,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打,冷冷道:“别给我演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砸我桌椅饭菜,少说三钱银子,小子你得赔。”
正沉浸在姑娘双瞳中的石侯闻言回神,一个激灵,冲着掌柜的讪讪摆手,“掌柜的,你也知道我们江湖中人,既不能打家劫舍,又不能作奸犯科,空有一身武功,手头实在也是……”
“没钱?呵呵。”老板呵呵一笑,目光里寒意万千。
石侯干笑着说:“要不我给你打两天工?”
老板说:“呵呵,咱们官府见,老子最看不惯你们这些走江湖的,持械斗殴,拉帮结伙,烦。”
石侯背后冷汗淋漓。姑娘扑哧一笑说:“没关系,这位少侠的银子,我来付。”
姑娘从香囊里掏出三钱银子,抛给老板,拉起石侯的手,笑一笑说:“少侠,送佛送到西,带我走吧。”
石侯有点蒙,说:“姑娘,那咱们去哪儿?”
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说:“去江湖啊。”
石侯挠挠头,一拍脑袋哈哈笑道:“好,就去江湖,少侠我叫石侯,观里都叫我猴子。”
“猴子你好,我叫白三娘,惊春楼里唤作玉池。”
姑娘一笑,窗外涓滴阳光洒下,大师兄望了,好似见到一池莲花,妖娆盛放。
·4·
碧色的云悬在天上,化作蛇毒般的险恶江湖路。
落叶无规律地打着旋儿,飘荡在荒废已久的官道上。一个浪荡的少年躺在树下,伸手接住落叶,笑着对树叶说:“这都到春天了,怎么你还会落下?”
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男的看着那浪荡少年,说:“这孩子莫不是有病,为何对着树叶自言自语?”
女的神色警惕,说:“不可大意,江湖上越是疯癫,便越有可能是BOSS。”
男的点点头,沉默片刻后,突然高声对树下少年大声问:“喂,你是不是蹲点守关卡的小BOSS,等着被人打败?”
春风飘过,高空飞过一只莫名其妙的乌鸦,啊啊地叫唤。
浪荡少年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侧头望着一男一女,拍拍土,起身叹息,说久不历江湖,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狂。
男的挠挠头,笑呵呵道:“我这就叫狂啦?”
浪荡少年正色道:“不仅狂,还傻,为这个女人,值吗?”
女的有些紧张,扯扯男的袖子,低声说我认得他,这人别号混世魔王,在江东很有声名。
男的拍拍女的,咧嘴一笑,说,我可是要成为盖世英雄的男人,披着金甲战衣,脚踏七彩祥云,区区一个混世魔王,一听就知道是死跑龙套的。
“我是花果山水云观大师兄,初出江湖,分不清什么是傻,什么是狂,你要拦我,打一架就是。”
石侯往袖子里一掏,拿了两节短棍一拼,咔咔两声响,长棍横身前,扬眉望着浪荡少年。
混世魔王长得很清秀,剑眉星目,红唇雪肤,只是眉眼里全是嘲讽,让人望了很不舒服。
“你以为,当真救了这女人?”混世魔王笑着,弯起嘴角露出森森的白牙。
石侯看都不看白三娘,咧嘴一笑说:“我不知道,但她既然要我送她,山高路远,江湖险恶,我送她一程怎么啦?”
“少年,既然知道江湖险恶,送一个无亲无故的美人,要当心连累师门,家破人亡啊。”混世魔王向前走了几步,眉毛轻扬,开始侃侃而谈。
他说从前有一个姑娘,生得貌美,可惜命途多舛,被人卖进了青楼。那是偌大的城池,世道不太平,城里有只手遮天的员外,跟兵部尚书的公子。
姑娘舞跳得倾国倾城,被唤去助兴。酒至半酣,员外跟公子耳热心热,打赌说不如看看这条河里的水,会不会变红,赌注为五两银子。
公子想了个办法,说:“斩了眼前这姑娘,血流进河里,你说会不会变红?”
姑娘大惊,员外大笑,拊掌连声说是个好办法。那条五色锦帆的大船上,便起了霍霍刀光。姑娘一边跑一边喊,心里满是凄凉,明白自己的性命,五两银子便要交代在此。
如果没有神仙,自己怕就要死了。
如果有神仙,又为何要让这两个恶棍活到现在。
员外追至姑娘身前,一把按倒,手里起了寒光,寒光一闪便要溅开鲜血。
用姑娘自己的话来说,那一刻,她眼眸里倒映出星月浩瀚,如同倒悬的沧海,海中劈风斩浪,走出一个踏梦的青年,眉宇清朗,右手有刀,左手有光。
刀一挥,起丈高大浪,万里清波,澄清玉宇,好似神仙。
青年说,我叫杨二郎,途经此地,要去寻那出世的流苏紫剑,我看这船里满是富贵,杀了这二人,必有麻烦,我留城三日,帮你挡这番麻烦。
姑娘眨着星星眼,说你是神仙吗?你如果不是神仙,还是快些走吧,这二人惹不得,你一人之力对付不了。
杨二郎抿嘴一笑,眉眼里都是狂傲,他说:“我曾经错过一次,这次不能再退让,就是华山在前,我也要一刀劈开。”
那三日里,杨二郎持刀立在城门,灌江江水汩汩流淌,有江湖帮派,朝廷大军,皆不能过城门一线。鲜血溅开,当真染红了灌阳河。
杨二郎问姑娘要了五两银子,抛给最后赶来的文官,说我家住灌江口,此去寻了流苏紫剑,自会回乡,若不服,可在那里等我。
姑娘望着杨二郎的背影,觉得她以后的男人该当如此。除了杨二郎,谁都不能做她的男人。
她追上去,说愿意跟他走。杨二郎微微一笑,说姑娘你还太年轻,等我从江湖回来,如果你还记得我,我会去找你。
姑娘望着杨二郎的背影,大喊:“那我去哪里等你,灌江口吗?”
杨二郎不回头,挥挥手,说:“灌江口危险,你去月来镇吧,云破月来花弄影,风景如画,是个好去处。”
姑娘到了月来镇,被人强掳进青楼,她以死相逼,卖艺不卖身。近日里被逼得紧,姑娘见势不对,又恰闻流苏紫剑现身昆仑山,便要逃出月来镇,动身去江湖。
流苏紫剑多大一场风波,这姑娘在月来镇中,还能保她无恙,若是去了江湖,谁能担保她性命?
混世魔王说完,叹了口气,对石侯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尽量护她在月来镇周全便是。青楼虽说不是什么好去处,总算能安身立命,玉池走的乃是高冷范儿,比起江湖奔波劳苦,终究好上不少,你说呢?”
“说你大爷,到底打不打?”
石侯不耐一横棍,说:“小爷早看到你窝在树下,光头和那几个大汉,一身横练的功夫跟你如出一辙,嫌小爷惹了你,打就打了,扯这么多淡,不嫌烦啊。”
混世魔王有些尴尬,幽幽地望着石侯,“猴子,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人话,出来混,总是要讲道理的,道理讲不通,再打也不迟嘛。你难道就没有听出来,我对白姑娘同样是一片热忱,丹心照明月啊。”
大师兄撇了撇嘴,回头望着白三娘,拿棍子一指混世魔王,说:“这人你可中意?”
白三娘连连摆手:“烦死了,每天都来找我。”
“那你等着。”
“猴子你小心点!”
白三娘话音未落,便看到石侯长棍一摆,如同怒龙出海,金芒骤起,掀起惊涛无数,好似当年杨二郎踏浪出刀。
那混世魔王筋骨横练,硬生生挨了三棍,倒退十三四步,嘴角渗出血来。
石侯收了棍子,好整以暇,微微笑道:“现在你说说,我还狂吗?”
混世魔王脸上五官皱起,森然一笑,“你小子想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一说话,内伤更重。”
一丝丝鲜血,顺着混世魔王的嘴角流下来。石侯有些愣,回头冲白三娘道:“他就这个智商,还能自称混世魔王?”
白三娘捂着脸说:“我不认识他。”
混世魔王哈哈大笑,指着石侯说:“好久没见你这么狂了,傻得好,狂得好,一千年风沙浮沉,还能看到今朝,不枉我孤魂游荡这些年!”
石侯一怔,干笑道:“大哥,别笑了,再笑就肾亏了,赶快回去治治伤,回去找你那几个小弟出出气,别损了您混世魔王的派头。”
混世魔王的笑声陡止,身子一颤一颤地靠近石侯,突然微笑,“猴子,这次你师父一定会赢。”
石侯跟混世魔王对视着,过了良久,石侯郑重地点点头。
“神经病。”
石侯没有听见,背后的白三娘抬头望天,幽幽一叹。
初出茅庐的侠客跟心有所寄的舞女,从荒废已久的官道上绝尘而去,只留下七孔流血的混世魔王,望着一男一女的背影逐渐模糊。
陡然间,高空中暮云四合,阴云翻滚,碧色的云与澄蓝的天空一瞬如墨。
苍穹漆黑,亮起两点火光,幽然如镜,镜后是金甲的仙丁,当先是白袍拂尘的道长。
“混世魔王,你游魂千年,念你曾对抗妖猴,又未造罪孽,再过百年便能封神成仙,为何不思报效天庭,反而助猴为虐,图谋什么?”
混世魔王浑身颤抖着,那是抑制不住的笑。
“我追随大圣,追随圣僧,依据的只是本心,何须图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五百年前你们能用六耳计划扼杀大圣,五百年后大圣归来,我在冥渊之下等着,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半空中一道霹雳,混世魔王的大笑声犹然回荡在天地之间。
“你说,这是何必?”
白袍的仙人神色冷漠,拂袖升天,“此次暗助金蝉子的,都一一查探清楚,哪怕是净坛使者,二郎真君,也要想方设法办了他们!”
仙丁拱手称是,四散而去通传消息。
仙人负手东望,冷冷一笑:“孙悟空,五百年前如来便能有六耳计划,五百年后,朕会亲手布下天罗地网,封住这计划中所有漏洞。”
“齐天?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