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责任田”

过了年，就是春天了。回想起过年那几天，释然只能用忙得脚不沾地来形容当时的状态，甚至有些不想过年了。或许人就是这样吧，没有得到时是满心的期盼，当得到时，又觉得不那么在乎了。

天刚蒙蒙亮，释然睁开了眼睛，躺在被窝里等着师父的木鱼声，可是今天的木鱼声却迟迟没有响起。师父很少会延误早课的时间，释然忽然想起昨晚睡觉前，师父打了两个喷嚏，难道师父生病了？

想到这里，释然立刻将僧袍套到身上，向师父的禅房走去。结果，却在佛堂门口遇到了师父。如此春寒料峭的早上，师父头上的汗珠在晨光的照耀下，微微散发着光芒，手上和僧鞋上的泥土，准确传达着他老人家刚刚外出回来的信息。

“师父，您这是去哪了？”释然不解，难道师父趁着大家都睡下了，自己独自下山了？

“一会儿为师再告诉你，先上早课吧。”师父卖了个关子。于是，这一天的早课，释然完全没有上心，而是暗自不断地猜测师父到底去哪了。

终于，早课熬到结束。

“我们住在山上，吃喝用行，都不甚方便。一旦赶上雨雪的天气，我们的吃喝就成了问题。”师父不急不缓地说着。

这问题显然戳到了戒严师叔的“痛处”，作为掌管全寺伙食大权的人，为此，他可没少伤神，听到师父的话后，戒严师叔的头点得就像是小鸡在啄米。

“所以，为师想到了一个办法。”师父又说道。

“什么办法？”释然抢着问道，他预感到师父想到的办法跟今天早晨外出一定有关。

“就是在我们寺院后面开辟出一片田地来，我们自己种些瓜果蔬菜，这样一来能够自给自足，减少寺内的开支；二来，以后就不必受到大雨大雪的影响了。你们觉得这个主意可好？”师父问道。

师父的提议一经说出，大家立刻欢呼起来，想到大雪封山时，大家在寺里吃的那些清汤寡水的食物，释然就忍不住为自己心酸起来。师父的提议简直太棒了，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想到呢？

“但是，”师父的话锋一转，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接着说，“寺院后面的土地长满了杂草，还有许多瓦砾，我们需要先把土地清理出来，然后再翻地，才能播种，这些工作都需要我们自己来完成……”

“啊……”大家一听，集体发出了哀叹声，这不是又要多很多工作吗？看来真是有得必有失呀。

师父似乎料到大家会有如此反应，接着说道：“为师决定把土地分配给大家，每个人只负责自己的那片土地就好。在自己的土地上，可以种自己想种的东西。”

一听到这里，大家顿时又雀跃起来。释行首先说道：“我要种草莓！我要种草莓！师父，我要种大大一片草莓。”释行还记得年前一些香客上山时，送给师父的草莓，那味道，真叫香甜，所有的草莓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可他还是没有吃够。现在能种自己想种的东西，那定要种草莓不可了。

释然看了看自己布满了冻疮的双手，听说老姜的汁液涂在冻疮上十分有效，那自己就种老姜吧，不但能吃，冬季里还能驱寒，真是一举数得。不过自己可不像释行那么贪心，只要一小块地就好。

于是，这田地怎么开垦划分，成了问题。

最后，师父提议，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每个人用步子所圈出的地，就归个人所有，前提是最终必须回到起点。

师父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吃过早饭，大家就来到了寺院后面的空地上。由戒缘师叔做裁判，一声令下后，释恩师兄先走了出去，释恩师兄走了一大圈后，在规定的时间内走回了原点，因为走得有点急，施恩师兄的脸都红了。

“释恩的土地可不小哦。”戒严师叔拍着释恩师兄的肩膀说道。

“我想种些小麦和玉米，这样我们就不用跑到山下买粮食了。”释恩师兄用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着。

接下来轮到释果师兄了，释果师兄走了没几步，就回到了原点。看着他圈出来的那一小块土地，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

“我就种些瓜果蔬菜就好，地方太大了，还浪费。”释果师兄“嘿嘿”地笑着说，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怕地太大了，耕作起来费力气。

轮到释然了，释然还没想好自己该圈多大的地，所以只好跟着感觉走。走到自己觉得可以的时候，返回了原地，时间把控得刚刚好。师父似乎对释然的表现很满意，冲他点了点头后。

一直等在一旁的释行早已经坐不住了，他生怕师兄们把土地都占了去，最后只剩一小块儿。所以还未等师父说“开始”，释行就抬起脚出发了。释行一直向前走，一直走到大家几乎都看不到他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释行还是不见往回走，释然心里不禁为释行着急起来。终于，释行跑回来了，他因为跑得太快而气喘吁吁，人还未到跟前，就听见释行喊着：“师父，我回来了。”

“回来是回来了，只可惜……”师父说到一半，无奈地摇着头，再次说道：“可惜时间早就到了。”

释行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原本散发着兴奋光芒的双眼，也瞬间暗淡下来。早在出发前，大家就知晓了“圈地规则”，未在规定时间内回到原点，所圈的土地无效。

“师弟，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师父转身问向身边的戒严师叔。

“我先来吧，师兄无非也是想种些花花草草，我可要为全寺的吃食操心。”

“哈哈，那就师弟你先去吧。”师父被师叔猜透了心思，一边笑着，一边捻动手里的佛珠。

戒缘师叔一声令下，戒严师叔便大步向前迈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释然想：果然是练过功夫的，走路都比常人快，心中不禁升起几分羡慕之情，但随后又念了几句佛号，将这不该有的世俗之心压制了下去。

不多一会儿，师叔也回来了，路过师父身边时，说道：“师兄，给你留了一小块地，不知可够了？”

师父连看都不看，就笑着回答说：“足矣，足矣。有劳师弟了，省得我再多走一遭。”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得到了土地而高兴，就连一向对种地不热心的释果师兄，此刻脸上也流露着满足的神情。唯独释行在一旁闷闷不乐，一路无语地跟随着大家走回了广缘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