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掌声雨

任何事物都有一个界线，山再高也有一个顶点，海再低也有一个底，河再长也有一个起点，人再博学也有一个开始，雨也是这样，自有他的界线……

释然、释行跟着师父在园子里面给小麦追肥料，师父最近经常说：“东风既解冻，散而为雨矣，”还告诉释然和师弟释行，说：“《逸周书》中记载雨水节后‘鸿雁来’、‘草木萌动’，并且说这个季节的小麦最需要肥料，最怕水，要看施肥，清沟排水。”释然、释行其实根本不在乎是否是雨水期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他们只觉得跟着师父在园子里面劳作比听经讲学好玩多了。

释然、释行正学着师父的样子施肥的时候，突然天边远方的山上想起一声巨大的惊雷，惊雷滚滚处天上的乌云仿佛是听到了号令，全都密密麻麻堆积一起翻滚而来。很快就一场大雨就从天边翻卷而来。

释然、释行被这一声惊雷和大雨惊呆了，那雨那样大，很快就把师徒三人的衣衫尽数打湿，雨继续向前冲去，师父好像一点也没有要躲雨的意思，他继续在园子里面劳作着，释然终于忍不住了：“师父，雨这么大，赶紧躲一下？”

“不要紧，抓紧雨水时节做好田间管理，这雨水下不久，是不是打在头上有点痛？”师父顺手扯下一片大树叶给释行让他顶在头上，师徒继续对话着，就像讲经修道一般的平常，几乎都忘记了师徒三人是处在硕大的雨幕中。师父的工作很快就做好了，释然、释行跟着师父沿着小路走回寺庙，小路便的水沟里面雨水一直在哗哗地流下去，太阳很快又出来了，好像刚才根本没有一场瓢泼大雨，土地上开始蒸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

释然、释行和师父走回了寺庙，释果师兄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好大的一场雨，释行一定被雷给吓坏了？”释行使劲摇头：“我才没有被吓坏，师父已经说过，我是金刚头，不怕风，不怕雨，不怕日头。”释然也开始对释行教导起来：“好大一场雨，记得小时候，释恩师兄说过，雨水是降雨开始，雨量渐增，气温升高。这个时候春回大地、春满人间、春暖花开……”

释行一看释然又要掉书袋子装自己是师兄，赶紧捂上耳朵：“行了，行了，知道师兄学问高！”

师父重新换好百衲衣，大家围坐在一起准备凝听师父教诲。师父盘腿而坐：“释然，你说今日的雨是什么？”

释然被师父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雨是什么？雨就是雨，何来什么之说？

释行也是一脸茫然看着师父。

释果自持聪明，洋洋洒洒便说：“师父，我看今日的雨，是命中注定，是必然要经历这么一场雨。还有佛学讲究顺势而为，雨水时节，虽然不像寒冬腊月那样冷冽，但是仍有风寒侵袭，人容易因为感邪而致病，所以要注意好古人常说之‘春捂’，还要积极调整精神，保持情绪稳定，才有助于健身保健……”

释果在洋洋洒洒说下去，释然、释行终于忍受不住一起捂住了耳朵。

师父淡然一笑：“我看今日之雨是给我们的掌声。”

“掌声？！”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师父，特别是释果，刚才一通卖弄，却和师父所要教导的相差十万八千里远。

师父并不卖关子，继续说着：“今日的雨如此狂烈，但是在雨中才可感知自然博大，人的渺小。外界人欲横流，多是因为人不能见识自己之渺小，缺乏对天地、自然之敬畏。”

师父正在说着的时候，雨后的风一阵一阵吹来，吹来草木的清香，释然深深吸一口气，想起小时候在寺庙被罚跪，看到窗外突然而至的一场急雨，想起雨后瞬间的阳光普照，又想起释恩师兄曾经说过，“到了一定的季节，就会一边下大雨，一边出太阳，那就是‘三八雨’”

释然想着，突然想到有一次和师兄释果、师弟释行，一起在田里劳作，一起淋一场‘三八雨’，站在雨线中间，让身体一边被雨打，一边被太阳照耀。释然想到这里，就看向了师兄释果，释果也看着他，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师父停顿了一下，继续讲道：“雨有‘三八雨’，这正是告知我们，任何事物都有一个界线，山再高也有一个顶点，海再低也有一个底，河再长也有一个起点，人再博学也有一个开始，雨也是这样，自有他的界线……”释然体会着师父所说的对自然的敬畏，大家都被清新的风所包围，一时间大家都默然不语，在庞大的自然里面，人确实渺小一如蝼蚁。

师父的讲道并未结束：“不过尽管自然宏大、世间事物变化万千，结局难以预测，我们会遭受雨打风吹，遭受雷鸣电闪，但是同时我们也接受着阳光普照雨水润泽。苏东坡《水调歌头》曰‘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心中有浩然格局，千里风雨都为之飞舞鼓掌。所以我说今日之大风大雨是给我们的掌声。”

原来如此！听到师父一席话，释然像是被清风拂过，对师父的敬佩也越加深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