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肉之躯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丁晓丽身边的男人坐不住了，“晓丽是赵宸的母亲，亲生母亲！你说这样的话是恶意中伤！”
卓卿珊本以为，上午在西京师大十分彪悍的丁晓丽此时此刻会哭闹反驳，或者大声指责安佑麟。可丁晓丽却只是捏紧了手里的纸巾一言不发地抹眼泪，此情此景让卓卿珊对这位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充满了同情，不过安佑麟却并不为之动容。
“走，晓丽，咱们走！”男人扶起椅子上的丁晓丽，“我就跟你说过，这些警察无能！如果他们有能耐，赵宸怎么会死啊？现在还有脸说风凉话……”
丁晓丽在男人的搀扶下站起身，两人朝着办公室外走去，男人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卓卿珊见状有些无措，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起身劝丁晓丽不要离开。郭俊峰并无动作，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毫不慌张。
安佑麟慵懒地挺了挺身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冲着丁晓丽的背影徐徐道：“丁女士，事后悔恨的泪水，并不能掩盖你作为母亲的失职。”
丁晓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她身边的男人想搀扶她，可是却被她突然跪下来搞得措手不及。安佑麟对卓卿珊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搀扶丁晓丽。丁晓丽在卓卿珊的搀扶下回到办公桌旁坐好，安佑麟并不急于表态，而是任由丁晓丽痛哭。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丁晓丽不断地自责着，她身边的男人不停地安慰她。
“或许让赵宸的形象完美一些，对你而言是对他最大的祭奠。不过对死者最大的慰藉不是让他担负着不属于他的虚名，而是尽快查到真凶。”
“那你们为何不赶紧去调查凶手？在这里折磨一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算什么事？”男人没好气地冲安佑麟发火。
“到底哪些东西对破案有用，是由我来判断的，而不是你。”安佑麟并不看男人的脸，只是食指冲着男人左右摇了摇。“现在能跟我讲讲你儿子赵宸了吗？一个真实的他？”平复了情绪之后的丁晓丽向众人描述了一个与她之前的描述截然不同的赵宸。
赵宸小的时候乖巧懂事，不过在父母离异之后就变得与以往大不相同，非常叛逆，经常在家里恶作剧，把吃完一半的香蕉藏在衣柜里，保姆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发臭了，甚至在母亲的床上大小便，惹得丁晓丽很是生气、苦恼。
青春期之后的赵宸越发叛逆，不过他的叛逆并不是在发型、服装上表现出来的，而是体现在对母亲丁晓丽的态度上。当时赵宸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很少与母亲丁晓丽交流，学习成绩也不像其他青春期的孩子那样不稳定—他的成绩不好也不差，总是处于班级的中游水平。
“宸宸他始终不肯原谅我，他认定是我害死了他爸爸。”丁晓丽咬着牙说，“离婚之后很少让他去见他爸爸，因为……因为……”
丁晓丽似乎有难言之隐，而她身边的男人也不像刚才那么态度蛮横了，他红着脸低头不语。“因为当初之所以离婚，是因为我爱上了别人。”出轨？安佑麟盯了眼丁晓丽身边的男人。“之后孩子判给了我，我什么也不需要前夫给我，他也没那个本事养孩子。离婚之后，听说他一直酗酒，我就更不想让他见孩子了，怕把孩子教坏了。没两年，他就死了……”
“赵宸很想去见他父亲吗？”丁晓丽无力地点点头：“我怕失去儿子，我怕宸宸他爸会告诉他我们俩离婚的原因。所以我不想让他见他爸爸。”丁晓丽深深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继续说：“自从宸宸他爸过世之后，他就跟我越来越疏远了。我知道我早就失去儿子了，只是我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而已。”
丁晓丽哭泣起来，卓卿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为了补偿宸宸，我给他很多零用钱，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可以随意支配零用钱。后来，他渐渐长大了，用钱的地方也多了，我给他的钱也越来越多了。他也从来不让我过问他钱的用处。”
安佑麟默默地听完了丁晓丽的叙述，便走出了办公室。死者赵宸原本模糊的形象已经变得越来越具体了，赵宸在他的眼里不再是现场那具犹如睡着一般、实则被用凶残的方式杀害的尸体了。他终于感受到了死者的爱恨情仇。
送走了丁晓丽的卓卿珊沿着走廊来到了局后院，在停车场旁边的长椅上找到了正叼着烟吞云吐雾的安佑麟。
卓卿珊回忆起刚才丁晓丽的痛哭，她心痛不已。只是她对安佑麟刚才的做法并不苟同。虽说丁晓丽在死者赵宸小的时候做过很多错事，可是她毕竟是个失去了儿子的可怜母亲，安佑麟的话未免太过直接了。
“我觉得你刚才……”卓卿珊下意识地想跟安佑麟说起刚才的事情，不过她的话还没开头，郭俊峰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安老师，小卓，尤涛和春明回来了，有新发现。罗队要咱们去会议室碰个头。”
卓卿珊的话被打断了，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和安佑麟跟着郭俊峰来到了会议室，罗刚已经在听宋春明的汇报了。
“你小子回来得倒挺快嘛，”安佑麟一屁股坐在了会议室的椅子上，旁若无人地问宋春明，“我刚才让你查的东西查了没有？”
宋春明立马露出一副很佩服的神情来：“刚才已经跟罗队汇报过了，后来我们对抽屉里的安全套进行了检查，发现其中不少安全套都被扎了洞。至于笔记本电脑里，我发现了这个……”
宋春明将众人引向桌子上的一台电脑，他在电脑上播放了几段视频。视频的内容不堪入目，一男一女在床上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而画面中的场景正是死者赵宸的卧室。宋春明用鼠标快进到某个画面上，画面稍微有些模糊，宋春明微微调动鼠标，让画面清晰了一些，画面上的男人正是赵宸。宋春明又播放了几个视频，视频或者是赵宸拿着手机拍摄的，或者是与他上床的女生拍的。而且从视频内容上看，几乎所有视频的女主角都不是同一个人，有的女孩看上去很主动，有的女孩则非常被动含蓄。
视频的内容大都是身体某些隐私部位接触的画面，或者拍摄到女孩的性感身材和赵宸完美精壮的身体，画面很少停留在女孩的脸上。
“视频的时间长短不一，数量有上百个！”宋春明关掉视频。卓卿珊脸发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一群男人看这种视频，让她实在难为情。可是她又记得罗刚早些时候对她说过的话，要她端正工作态度，所以她始终保持沉默，担心被人看出她的害羞。她偷偷瞟了眼安佑麟，只见他身体微微朝着电脑画面倾斜，若有所思。
尤涛去请法医组长韩若薇过来，众人便在商讨案情中等待二人。十几分钟的等待时间里，安佑麟胳膊拄着会议室的桌子，脑袋靠在手上睡着了，他竟然在众人的高声交谈中打起了呼噜。看着安佑麟没心没肺地睡着觉，卓卿珊又想笑又生气。当尤涛带着韩若薇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卓卿珊终于抓到机会叫醒了安佑麟。“喂！快醒醒，别睡了，开会了！”安佑麟睡眼蒙眬，他红着眼睛坐起身，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身处刑侦大队的会议室。会议省去了繁文缛节，直奔主题。罗刚先让卓卿珊为在场的各位梳理了一下被害人赵宸被发现的经过，然后又让法医组长韩若薇讲述了到目前为止对尸体解剖的发现。
“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几处明显的针孔，”韩若薇穿着白大褂，面容憔悴，她指着投影上的照片说，“根据检验，死者生前被注射了苯巴比妥钠。苯巴比妥钠，是镇静类药物，使用剂量得当可以让人陷入昏迷状态。在死者陷入昏迷之后，切除了死者的外生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