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合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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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2)

【品味人生】

转眼之间,莎莉文老师来我家已经一年多了。她对于我的教育,无论从知识教授的角度还是从个性塑造的角度,都是非常成功的。柏金斯学校校长安纳诺斯先生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高兴地给我的老师写了信:恭喜你!莎莉文小姐,你对海伦的教育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我希望你能将成功的经验带回来和大家一起分享,也希望你能带海伦一起来。

就这样,1888年5月,莎莉文老师带着我开始了波士顿之行。

这次旅行和两年前的巴尔的摩之行迥然不同。此时我早已不再是那个易于激动、一刻也闲不住的小淘气了,而是变成了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这一切当然都要归功于莎莉文对我的教育。

一到柏金斯盲人学校,我和那里的盲童就交上了朋友。当我知道他们会使用手语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语言”同其他孩子交谈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在波士顿期间,我们参观了克邦山,乘船去了普利茅斯,还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呢!但是,一个月的拜访匆匆结束了。柏金斯盲人学校也快放暑假了。莎莉文小姐决定,暑假一到,就和她的好朋友霍布斯夫人带我去海边玩,为此,我日夜盼望着暑假的来临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年暑假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海。我一直没有机会接近海洋,甚至连海水的咸味都没有尝过,所以,在我心里充满了对海洋的好奇,我渴望能够触摸一下那一望无尽的大海,感受一下那汹涌澎湃的波涛。

终于,我们来到了海边。莎莉文小姐刚替我换好泳衣,我便迫不及待地在温暖的沙滩上奔跑起来,并毫不犹豫地跳进冰冷的海水中。我感到巨浪的冲击和沉浮,令我快乐得有些战栗。突然,我的脚不小心撞上了一块岩石,随后一个浪头打在我头上。我伸出双手,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只有海水和一些绊在腿上的海草。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浪花好像故意要和我玩耍一样,把我抛来抛去,弄得我晕头转向,真是可怕极了。那时,我似乎感到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了,没有生命,没有空气,没有温暖,没有爱。

但最终大海又把我抛上了岸。莎莉文小姐立即紧紧地把我抱在了怀里。“哦,”我当时想,“那是多可亲、多温暖的怀抱啊!”

那年秋天,我满载着美好的回忆,回到了南方的家乡。每当我回想起这次北方之行,心中便充满了欢乐。

在这种与自然的亲密接触中,我学会了很多知识,在我父母的照顾和莎莉文老师的教育下,我也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了。可是,有一种欲望却一直在我身体里无休止地增长。那是什么呢?那就是我想说话的强烈冲动。

在这种欲望刚刚萌芽的时候,我常常把一只手放在喉咙上,另一只手放在嘴唇上,发出一些声音。其实,在丧失听力和视力之前,我学说话是很快的,可自从得了那场病,一切都改变了。

后来,我学习了手语,可是,一个人完全靠手语与别人交流,总有一种被约束和受限制的感觉。我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感觉,并极力想摆脱这种束缚。我常常急得像小鸟使劲儿扑打翅膀那样,一个劲儿地鼓动嘴唇,想用嘴说话。可家里人都想方设法阻止我,他们怕我因学不好而灰心丧气。

1890年,我听到了一个与我一样的小女孩最终学会说话的故事,于是,我更加心急如焚,闹着要莎莉文小姐带我去波士顿找霍勒斯学校的校长萨拉·福勒小姐,请求她帮助我,教导我。这位可爱的、和蔼可亲的女士在听完了我们的“讲述”之后,答应要亲自教我说话。

每当福勒小姐发音的时候,她就让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她脸上,让我感觉到她的舌头和嘴唇是怎么动的。我很用心地模仿她的每一个动作,不到一小时,我居然学会了用嘴说M、P、A、S、T、I这六个字母。

福勒小姐总共给我上了十一堂课。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我第一次连贯地说出“天气很温暖”这个句子时,自己是何等惊喜!虽然它们在我嘴里只是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但这毕竟是人类的语言呀。我意识到,从这一刻起,我的灵魂终于从无声的枷锁中解放了出来,并且我知道,自己是一定可以直接与人交流,可以学会说话的。

从那天开始,我总是怀着热切的心情同玩具、石头、树木、鸟儿说话;当亲人们能听懂我的招呼,那些小动物能听从我的命令时,我的内心是何等的喜悦呀。

但是,千万不要以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真的就能说话了。我只是学会了一些说话的基本要领,而且只有福勒小姐和莎莉文老师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其他人只能听懂其中很小一部分。在我学会了这些基本语音以后,倘若没有莎莉文老师的教导,以及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我不可能如此神速地学会自然的言语。

最初,我夜以继日地苦练,才使我最亲近的朋友能听懂我的意思。随后,在莎莉文小姐的帮助下,我反反复复练习发准每一个字音,练习各种音的自由结合。一直到现在,她还是每天不断地纠正我不正确的发音。虽然失败和疲劳常常将我绊倒,但一想到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把音发准,就能让我所爱的人看到我的进步,我就有了勇气。我急切地想看到他们为我的成功而露出笑容。

当我经过了艰苦的练习,最终真正学会说话时,我便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一路上,我和莎莉文小姐不停地用嘴说话,我不是为了说话而说话,而是为了抓住一切时机尽量提高自己的语言能力。不知不觉,火车进站了,只见全家人都站在站台上迎接我们。一下火车,母亲一下把我搂在怀里,她全身颤抖着,兴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倾听我发出的每个字音。我的小妹妹抓住我的手,又亲又吻,高兴得一个劲儿地蹦跳。父亲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但慈祥的脸上却露出极其愉悦的神色。直到现在,我一想到此情此景,就不禁热泪盈眶。“哦,爸爸,妈妈,我会说话了!”

我在大家的呵护下一天天地长大,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一朵乌云将笼罩住我快乐的童年,驱赶走我生活的全部乐趣。但是,在1892年的冬天,却真的发生了一件事,让我长时间沉浸在痛苦、忧虑和恐惧之中,一想到那段日子,我就不寒而栗。

在我学会说话后的那年秋天,我家在山间别墅住的时间比往年都长。一天,莎莉文小姐在为我描述枫叶漫天交织的秋景时,我突然来了灵感,在盲人用的布莱叶纸板上写下了一个以秋天为主题的故事。当时,我文如泉涌,下笔千言,完全沉浸在写作的快乐之中。

故事完成后,我念给莎莉文老师听。现在我还记得,自己是如何陶醉于那些精彩的段落的。晚餐时,我又把故事念给全家人听,大家都惊讶不已,没想到我能写得这么好,也有人问我是不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我大声而且理直气壮地回答说:“不是,这是我自己创作的,我要把它献给安纳诺斯先生。”

随后,我把故事重新抄写了一遍,并且依照他们的建议,将《秋叶》改名为《霜王》,寄给了安纳诺斯先生以庆贺他的生日。我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一件生日礼物,给我和莎莉文老师带来许多麻烦和困扰。

安纳诺斯先生非常喜欢这篇小说,并把它刊登在了柏金斯盲人学校的校刊上。这使我得意的心情达到顶峰,但是很快地,我就跌到了痛苦与绝望的谷底。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我的《霜王》与玛格丽特·坎贝尔小姐的一篇名叫《霜仙女》的小说十分类似。两个故事在思想内容和词句上都非常相像,因此,有人说,是我剽窃了玛格丽特·坎贝尔小姐的作品。

起初,我并不了解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但当我了解以后,感到既惊讶又难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绞尽脑汁,回忆我在写《霜王》之前,到底读过什么书,是不是看过描写霜的文章或书籍。但是,我却什么也没有想到。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安纳诺斯先生还是相信我的,虽然他也深受此事的困扰,但还是对我很和善,他的态度让我放心多了。我想,至少还有人相信我是无辜的。

然而,就在庆祝华盛顿诞辰的活动前夕,学校的一位老师又问起那篇小说。我告诉他,莎莉文小姐曾和我谈过其他有关霜的作品,却从没谈起过玛格丽特·坎贝尔小姐的《霜仙女》。

没想到,这位老师在听了我的陈述之后,竟自以为是地认为莎莉文老师一定还是读过这篇文章的,所以,我才会与坎贝尔小姐写得如此雷同。

一向对我殷切照顾的安纳诺斯先生听信了这位老师的话,认为我欺骗了他。对于我无辜的申辩充耳不闻。他甚至认为,莎莉文小姐和我故意窃取别人的作品,以博得他的称赞。紧接着,我被带到一个由柏金斯盲人学校的老师和职工组成的“法庭”上,去回答他们关于这篇文章的种种疑问。

在“法庭”上,他们把莎莉文小姐支开,让我独自面对他们的盘问。从他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中,我都能感觉到极大的不信任,而且我也感到安纳诺斯先生正以责备的眼光瞧着我。那种感受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我的心怦怦乱跳,语无伦次地回答他们所提出的问题。虽然我知道这纯粹是一场可怕的误会,可是却无法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最后盘问结束,让我离开时,我只觉得头昏目眩,根本没有心思去留意莎莉文小姐的安慰和朋友们的鼓励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号啕大哭,感到浑身发冷,心想,也许自己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莎莉文老师看到我因为一篇小说受了这么多折磨,决定仔细调查这件事。在贝尔博士的帮助下,她终于发现,原来霍布斯夫人在1888年有一本坎贝尔小姐的书,那年夏天,我们和她正好在布鲁斯特一起度假。她为了给我解闷,当时常常从各种各样的书中找些有趣的故事用手语“念”给我听。想必,《霜仙女》这个故事就是她那时“读”给我的吧。那时候,故事对我虽然没有意义,但其中那些稀奇古怪的拼词,却引起了我的兴趣。虽然当时讲故事的情景我现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但我不能不承认,当时我曾极力想记住那些生词。

后来,我忘掉了故事,而那些词汇却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并且丝毫没有让我觉得它是别人思想的产物。

在那些苦恼的日子里,我收到了许多向我表示同情和问候的来信。坎贝尔小姐更是亲自写信鼓励我:“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写出自己的巨著,使许多人从中得到鼓舞和帮助。”

但是,从那以后,我写字时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写出来的东西不是自己的思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给妈妈写信,我都会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所侵袭,总是反复念着每一个句子,直到确定它们不是书中读过的句子时才停下来。如果不是莎莉文小姐坚持不懈地给予我鼓励,也许我再也不会去碰笔和纸了。

在事件发生后的那个夏天和冬天,我回到了家乡和亲人团聚,在那里,我很快乐,把所有的忧愁几乎都抛在了脑后。在这段时间里,莎莉文老师一直安慰我,并且尽力帮助我,为的就是能使我恢复往昔的自信,她把我的稿子投寄到《青年之友》杂志,没想到的是,这份刊物不但录用了我的文章,而且还希望我写一个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主题的连载文章。而那时,我只有十二岁。正是这份约稿,成为了治愈我心灵创伤的特效药,是它,让我重新找到了写作的信心和乐趣。

1893年,我生命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年,为了庆祝克利福兰总统就职,华盛顿举行了世界博览会。我的老师和父母带我到那里去参观。

世界博览会主席希尔博特姆先生特别照顾我,允许我抚摸展品,我迫不及待而又“贪得无厌”地用手指去触摸每件让我着魔的展品,尤其是那些法国铜像,它们一个个栩栩如生,我甚至怀疑它们是天使下凡,只是被艺术家捉住才还以人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