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河北血战
上一章讲到,隋炀帝派出三路大军,进剿河北变民军,哪三路?第一路依旧段达统领,主攻魏刀儿部;第二路由涿郡通守郭绚统领,主攻高士达;第三路领军的统帅就是隋末大名鼎鼎的隋政府太仆卿杨义臣,主攻张金称。加上已在河北的王辩军,政府军此次征讨志在必得,大有将河北的变民势力一口吃下的架势。
先说段达,段达与郭绚同时出征,临行前段达向郭绚讨教,你道那段达为何要向郭绚讨教?原来这郭绚在涿郡多年,熟知此地风土人情,魏刀儿部原来的老大是王须拔,号漫天王,也是个狠角色,在攻掠涿郡时被流矢击中,不幸身亡,当时守涿郡的正是郭绚,因此郭绚对魏刀儿部比较了解。
郭绚是河东安邑人,在隋朝甚有能名,也是军人出身,并立有战功,以军功拜仪同,这一点与张须陀相同,后来在数州担任司马长史,刑部尚书宇文弼巡省河北,知郭绚名声,引绚为副。
隋炀帝攻伐高句丽,以涿郡为冲要,不可有失,得闻绚有干才,便拜郭绚为涿郡丞,后又升为通守。及盗贼起,郭绚奉命讨伐,逐捕之,多所克获,时诸郡无复完者,唯涿郡独全。
郭绚认为魏刀儿部虽有十万之众,但战斗力一般,可选精骑数千对其猛攻,先发制人,一鼓作气将其击溃,不可久战,击溃后一定要穷追猛打,不可使其有喘息之机。
段达深以为然,率军抵达徐水,与魏刀儿作战,双方摆开战场,也不拖沓,随即展开激战,这次段达表现倒还不错,身先士卒,勇猛异常,片刻之间,魏刀儿阵脚已乱,败相已现。
段达大喜,全线出击,眼看魏刀儿就要被击溃,就在这紧要关头,斜刺里杀出两路人马,加入战场,段达措手不及,魏刀儿却是大喜,这两路是谁?一路是抢隋炀帝马匹的杨公卿,一路是易州变民首领宋金刚。这二人都是魏刀儿的盟友,尤其是宋金刚,是魏刀儿的莫逆之交,过命的朋友。
段达部队抵挡不住,只得败退,一口气败出十里,方才稳住阵脚,重新安营下寨,段达也没有什么好的战略,只有持重自守,顿兵馈粮,多无克获,双方僵持,对于段达的这种行为,时人都认为段达胆怯,不敢再战。
而郭绚率军万余人抵达清河,高士达自知自己才干不如窦建德,于是将军权交给窦建德,由其全权指挥。窦建德知郭绚不是善茬,如果硬打,恐怕不好对付,于是欲以智取胜,什么智?打仗讲究计谋,窦建德使用了什么计谋?诈降计,窦建德让高士达守卫辎重,保卫后方,自己率精兵七千人迎战郭绚。
两军相遇,窦建德诈称与高士达闹翻,请求归降,愿以前导攻破高士达,起初郭绚将信将疑,而高士达呢,配合得也不错,二人演起来双簧,扬言建德已背叛自己,当然耍耍嘴皮子不足以骗过郭绚,还得来点实际行动,《新唐书·窦建德》载:高士达将掳来的一名妇女,诈称是窦建德的妻子,将该妇女处死。
于是郭绚不再怀疑,信以为真,遂带兵跟随窦建德到达长河,准备和他结盟,共同攻击高士达。
郭绚放松了警惕,不加戒备,如此良机,窦建德怎会错过,乘政府军松懈,突然发动袭击,郭绚军尚不知怎么回事,乱作一团,被窦建德率军杀了个落花流水,击杀郭绚军数千人马,获马千余匹。
仓促之间,郭绚只得率数十骑逃走,窦建德却不给其喘息之机,快马追击,至平原时郭绚被窦建德追上,郭绚战死,建德初战即大获全胜,取得了丰硕战果,威震山东。
由此可见郭绚是个不懂得计谋,以吏治见长的人物,对窦建德也没有进行深入的研究,相反,窦建德之所以能够成功,则是对郭绚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必然是深思熟虑,非一时的脑热想出来的。
消息传到段达处,段达大惊,恐涿郡城内人心出现浮动,只得回师涿郡,征讨魏刀儿的战斗就此结束。
张金称对付的杨义臣可是大隋政府的赫赫名将,俗小说中,杨义臣的大名也在其中,而在隋的政治舞台中,杨义臣亦是风云人物,是大隋帝国中不可多得的将才,其一生的军事生涯可圈可点,可惜的是炀帝未能尽其才,将他的潜力全部发挥出来,而是收了杨义臣的兵权,使其抑郁而终。
杨义臣本来姓尉迟,代人,家族很显赫,父亲叫尉迟崇,在北周为仪同大将军,统兵镇守恒山,这时杨坚为定州总管,尉迟崇知杨坚非常人,用心接纳,成为过命的朋友,非同一般。
杨坚即将篡位时,尉迟迥反叛,而崇与迥同宗,为表忠心,尉迟崇自己把自己关到监狱之中,派人去杨坚处请罪,与尉迟迥划清界限,得到杨坚的信任,开皇初,封为秦兴县公。不久,随行军总管达奚长儒在周盘与突厥大战,力战身亡,为国捐躯,被追赠为大将军、豫州刺史。
这时杨义臣尚幼,作为烈士之子被养在宫中,长大后,被授予千牛之职,后高祖杨坚在回顾往事时,深深怀念故友,遂下诏赐义臣杨姓,这在当时是莫大的荣耀,杨是国姓,标志着义臣的地位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并拜义臣为陕州刺史。义臣性情谨厚,能驰射,资质、天赋都很高,对于这样的将才,杨坚十分器重,重点栽培。
不久突厥达头可汗率大军犯境,义臣以行军总管之职,率三万步骑出白道,与突厥交战,双方一场大战,义臣大破突厥,一战成名。
第二年,即公元六〇〇年,突厥再次犯境,雁门、马邑深受其害,隋政府军反击,突厥后退,政府军随后追击,杨义臣亦率军追之,抵达大斤山时,与突厥相遇,此时,隋名将史万岁率军亦到,二人合军,与突厥展开一场大战,又一次给突厥以重创,大获全胜。
不料班师之后,杨素忌万岁之功,说万岁虚报战功,杨坚闻听大怒,将万岁乱棒打死,而此事也牵连到义臣,义臣也无功劳。仁寿初年,义臣拜为朔州总管。
杨广即位,汉王杨谅反叛,代州总管李景被谅将乔钟葵所困,代州危急,杨广命义臣率兵往救,义臣随即率马步军二万,一路急行军,夜出西陉,抵达代州。
乔钟葵见杨义臣兵少,不以为然,率众拒战,双方各自扎营。知己知彼,方能战而胜之,义臣知乔钟葵手下亚将王拔,其人骁勇善战,勇冠三军,善用长矟,交战时,每以数骑冲锋陷阵,无人敢挡,义臣深以为患。
于是义臣下令,在全军招募能挡王拔者,车骑将军杨思恩率先请令,请以挡之,义臣见思恩气貌雄奇,大悦,赞道:“真壮士也。”赐以卮酒,以壮行色。
两军交战,思恩见王拔立于阵后,摔酒杯于地,策马冲向敌阵,所向披靡,义臣急派骑兵十人随之,思恩杀数十人,转瞬已至王拔麾下,双方短兵相接,思恩所带十人,皆惧王拔之勇,悉数而退,只剩下杨思恩一人与王拔苦战。
王拔手下见之大喜,群起攻之,杨思恩终不能敌,被王拔所杀,王拔遂乘胜攻击,杨义臣无奈,退军十余里后,才站稳脚跟。
双方相持,义臣花重金购得杨思恩尸体,见之大恸,三军莫不流泪,义臣下令,将随思恩的十名骑兵,全部腰斩,以正军纪,于是三军肃然。
杨义臣自知兵少,无法与钟葵抗衡,只能以计取胜,于是悉征军中所有的牛驴,共几千头,命士兵数百人,各持旗一面,鼔一只,将牛驴赶到山谷之中,隐藏起来。
至黄昏时分,双方再次交战,义臣命士卒驱赶牛驴狂奔,并齐敲战鼓,一时间战鼓之声惊天动地,尘埃满天,钟葵之军大惊,以为义臣有伏兵杀出,大溃,义臣急命士卒追击,大破钟葵,代州之围遂解。
此计让人想起战国齐之名将田单,其大摆火牛阵,名垂千古。义臣因功封为上大将军,授相州刺史,三年后,升为太仆卿。
太仆卿,即畜牧部部长,正三品官员,掌舆马及马政,下设太仆少卿(副部长,宇文化及曾担任过此职)、丞(兽医博士)、骅骝令(种马管理员)、乘黄令(驿马管理员)、龙厩令(马厩管理员)、车府令(车辆管理员)、典牧令(训马官)、牛羊令(牛羊畜牧管理员)。
炀帝讨伐吐谷浑,在西平郡集合大军,兵发四路,对吐谷浑形成包围之势,杨义臣作为其中一路,屯兵琵琶峡,吐谷浑汗国仙头王无奈向隋政府投降,只有甘豆可汗慕容伏允率数十名铁骑,从缝隙中逃走,但无法再立国,只好逃往党项部落。
一征高句丽,杨义臣为大将军宇文述的先锋,义臣以军将指肃慎道,率军抵达鸭绿江,与高句丽国乙支文德交战,一日七战,皆捷,隋军直扑平壤城。
而此时隋军疲惫,宇文述知不能战,乙支文德请降,隋军明知有诈,但也得接受,宇文述下令班师,高丽军追击,隋军大溃,左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第一次东征,隋朝惨败,炀帝大怒,贬宇文述为平民,义臣亦被免官,但不久宇文述复位,义臣也官复原职。
二征高句丽,隋军主力统帅为宇文述,副帅为杨义臣,义臣与宇文述共同进军平壤,不料大隋帝国后院起火,杨玄感起兵,炀帝无奈,下令退兵。
陕西和尚向海明自称弥勒佛出世,下凡人间,拯救黎民苍生,聚众数万,声势颇为浩大,攻城略地,并于六一三年自称皇帝,年号白乌。在此之前,河北唐县宋子贤也自称弥勒佛出世,聚众计划袭击炀帝,未想事泄,被政府镇压。向海明起事的地带与首都相近,炀帝大为恼火,下诏杨义臣率军讨伐。
在佛教的诸多流派中,净土宗的信徒最为广泛,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口念阿弥陀佛,祈求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其实在净土宗中,信奉二种佛,一为弥勒佛,一为阿弥陀佛,弥勒佛是候补者,是释迦牟尼的接班人,弥勒佛四千年一轮回,降生人间,而弥勒佛降生人间后,尘世会呈现出一幅美好景象,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安康,没有疾病,人的寿命可达八万四千岁,弥勒佛就在人间,就在你我的身边,没有脱离此方世界。
阿弥陀佛则不同,阿弥陀佛存在于西方极乐世界之中。信徒要由阿弥陀佛接引,远离尘世,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永远脱离尘世。正是由于二者存在差异,弥勒佛通常成为历代下层人民反抗统治阶级所借用的工具,成为异端,也成为统治阶级打击的对象,弥勒佛的发展受到限制,而阿弥陀佛由于对政府有利,故大力提倡,得到广泛传播,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弥勒佛的塑像远远少于阿弥陀佛的塑像,原因即此。
杨义臣率军与向海明交战,向海明虽有数万之众,但未经过大的阵仗,属乌合之众,遇上义臣的正规军,一战即溃,义臣乘胜追击,大破之,自此向海明一蹶不振,退出了历史舞台,本人也不知所终。
接到隋炀帝的镇压河北变民的诏书后,杨义臣不敢耽搁,即刻率军出发,杨善会被调拨在杨义臣手下充实力量,义臣率军迅速开往河北,抵达平恩,一场激战不可避免。
针对张金称的特点,杨义臣采取了“隐藏实力,处处示弱”的战术,两军交战,杨义臣一战即溃,退保临清,在永济运河边驻营,张金称一战获胜,狂妄不已,根本不将杨义臣放在眼里,率军在平恩东北驻营,双方距离四十里。
杨义臣则深挖战壕,高建垒墙,不与张金称交战,张金称每日率人到义臣营前骂阵,义臣紧闭营门,只是不出战。隔了一天,义臣叫人与张金称约定时间会战,到了时间,张金称如约而至,而义臣却不出战,张金称无奈只得回营。
翌日一早,张金称再来骂阵,并且炫耀自己的兵力,展示强大的武装,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张金称认为义臣胆怯,气焰更加嚣张,不断逼近义臣的营垒,对杨义臣侮辱谩骂,杨义臣见火候差不多了,遂告诉张金称:明早决战。张金称闻之大喜,慨然应允。
当天晚上,义臣挑选精骑二千,自馆陶渡河,埋伏停当。天色放亮,张金称率军离营赴约,义臣下令立即攻击张金称大营,张金称闻报,立刻调转马头,回营营救,杨义臣从背后发起猛攻,张金称大营中并无多少人马,并有家属在其中,战斗力不强,在杨义臣军前后的夹击下,张金称大败,只得率数百骑逃走。
杨义臣下令杨善会追击,杨善会得令,此时一位小将上前,愿率轻骑追击,杨善会一看,正是苏定方,大喜,即刻派苏定方追击。
张金称却是鬼得很,跑得比兔子还快,苏定方一口气追出五六里,踪迹皆无,只得回军交令。
张金称在外逃亡一月有余,不甘心失败,后回漳南,想召集余部,重整旗鼓,东山再起,这时杨善会正率军扫荡,得知张金称消息,立马派苏定方进行追捕,这回逮了个正着,一举将张金称擒获。
政府军将张金称绑在闹市区的一个木架上,四脚张开绑在两旁,命受到张金称残害过的人,一块块割他的肉,然后吞食,张金称死时倒是有点英雄气概,毕竟是提着脑袋造反,下场怎样自己心中有数,断气之前,张金称不停地唱歌,至于唱的什么样的歌,不得而知,估计是表现自己不屈服的歌。
张金称的势力就此瓦解,余部一合计,决定投奔高士达部将窦建德处,但许多人有顾虑,窦建德可是孙安祖的朋友,孙安祖是死在咱们的老大手里,窦建德能收留吗?派人联络,窦建德当即表示不计前嫌,于是众人都归附了窦建德。
此事说明窦建德在协调人际关系上有一定的水平,并且在高士达处有一定的自主权。你想,窦建德的手下还有孙安祖的一班人,能做通这些人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
杨义臣乘胜进军平原,与高士达对垒,窦建德对高士达说:“隋将之中,唯杨义臣善于用兵,又乘胜而来,其锋不可当,仍应以智胜之。宜引兵退避,彼欲战不得,军老乏食,我军乘之,可以建功。”高士达不听,留窦建德率百骑留守,亲自率兵迎战。
两军对垒,杨义臣故技重演,再次示弱,一交战,杨义臣被杀得落花流水,败回大营。高士达一战即取得胜利,大为高兴,看看,你窦建德出师打了胜仗,我高士达也不是孬种。回营后马上摆酒庆功,犒赏三军,派人将好消息传给窦建德,让他也高兴高兴。
留守的窦建德听到后,脸上并无喜色,相反大惊失色,说:“东海公还没有取胜,就妄自尊大,灾祸将不日而至,隋兵如取胜,必定长驱而来,我将独立难支。”率领士卒据险而守,留好退路。
果不其然,五天以后,杨义臣斩高士达于阵前,高士达军队溃败。高士达之败,重蹈了张金称覆辙,可见高士达并未从张金称失败的教训中吸取经验。
高士达与窦建德,使人不禁想起《水浒传》中的晁盖与宋江,晁盖每当要亲自出征,宋江总是说:“哥哥乃山寨之主,不可轻动。”结果宋江经过几次战役,树立了自己的威望,从而架空了晁盖,晁盖则成了摆设。
此时的高士达更像晁盖,而窦建德则像是宋江,高士达不想再让窦建德的风头超越了自己,威胁到自己老大的地位,于是亲率人马进击杨义臣,结果结局与晁盖相同,一命呜呼。
杨义臣乘胜进攻窦建德,面对气势汹汹的杨义臣,窦建德将采取什么样的战术迎战,且看下一章《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