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王和魔法宝石

这是一个关于魔法宝石和游历海王宫的故事，广受日本儿童和老人喜爱。

从前，天孙迩迩芸神爱上了一位美丽的贵族女子，并娶她为妻。女子甜美可人，名为木花开耶姬。她的父亲对这桩婚事气愤不已，因为令人尊敬的迩迩芸神只爱木花开耶姬，抛弃了她的大姐石长姬（这位公主相貌不佳）。于是，老国王说，“他做出这样的事来，会让他们的后代变得虚弱，像树上的花一样凋零坠落。”果然，从此以后，后世各位天庭君王的寿命都不太长。

在盛年时，木花开耶姬生了两个男孩，大的叫火照神，小的叫火须势理神。

火照神以捕鱼为业，在茫茫大海中捕获大鱼后，便束紧华丽的外衣，回到岸上。他一次次地彻夜守在船上，行驶于巨浪中。他捕到的鱼有的鱼鳍大，有的鱼鳍小。他是掌管海草、海水和海鱼的神灵。

火须势理神则是一位猎人，在深山野林中捕猎，脚穿绑带凉鞋，身背一把弓和几只天羽箭。他抓捕的猎物有硬毛的，也有软毛的。他不仅掌握獾的行踪，还知道野樱的盛开时间，因为他是森林之神。

火须势理神对大哥火照神说，“大哥，我厌烦了绿色山林，让我们俩换换运气吧。把你的鱼竿给我，我要到凉爽的大海中去。你可以拿着我的大弓天羽箭，到山林里去试试运气。相信我，你会看见很多闻所未闻的珍奇美物。”

但火照神回答说，“不……我不想这样做……”

没过几天，火须势理神又来了，叹息道，“我厌烦了绿色山林……美丽的海水召唤着我。真可惜，我只是个小弟弟！”火照神没理睬他，带上鱼竿就去钓鱼了，整天整夜地抓捕着大鳍和小鳍的鱼。火须势理神未能如愿，变得意志消沉，披头散发。他嗫嚅着说，“哦，让我到海里去试试运气吧！”最后，他的大哥火照神实在厌烦了他，便把鱼竿给了他，自己走入了山林之中。火照神整天狩猎，射着天羽箭，但无论是硬毛的还是软毛的猎物，他都抓不住。他大喊着说，“笨蛋，笨蛋，竟然把神灵赐予的好运拿来交换！”于是他回家了。

而尊贵的火须势理神开始在大海中碰运气，不管阴天晴天，一直都在钓鱼。但无论是大鳍还是小鳍的鱼，他一条都没逮到，甚至把哥哥的鱼钩弄丢在海中。最后，他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火照神说，“每个人都有他可以主宰的地方，猎人主宰山林，渔夫主宰大海……我什么都没为你带回来，今晚只能饿着肚子睡觉了。看来我们不能交换神灵赐予的好运。我的鱼钩在哪儿呢？”

火须势理神轻声答道，“亲爱的哥哥，别生气……可是，我整天拿着你的鱼钩钓鱼，无论是大鳍还是小鳍的鱼，一条都钓不到，最后还把鱼钩弄丢在了大海里。”

听到这句话，火照神怒火中烧，一下子站起来，要求弟弟把鱼钩还回来。

而火须势理神回答说，“亲爱的哥哥，我已经弄丢了鱼钩。它现在沉在渺无人迹的海底。虽然我会为你赴汤蹈火，可是没法把鱼钩还给你。”

但大哥催得更紧了。

火须势理神的身上绑着一把神圣的十拳剑[1]。他撕开绑着剑的野紫藤，说，“再见了，我的宝剑。”他把宝剑摔成了好几块，做成五百个鱼钩还给哥哥火照神。但火照神一个都不想拿。

随后，火须势理神又用一个大火炉，辛苦地做了一千个鱼钩，然后谦卑地跪在哥哥火照神面前，把鱼钩交给他。他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出于对哥哥的爱。可是，火照神连正眼都没看他，只是郁闷地坐着，把头埋在手里说，“我只要自己的鱼钩，不要其他的替代品。”

于是，火须势理神伤心地走出皇宫大门，在海岸上一边游荡一边悲叹，泪水滑落，融入海水。夜幕降临后，他也无心回家，只是疲惫地坐在咸水潭中的一块岩石上，哭喊道，“唉，大哥，全都怪我，这一切都是由于我的愚蠢造成的。但是啊，大哥，我们一同由母亲木花开耶姬公主甜美的乳汁哺育成人，几乎是手拉着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月亮升起，照亮了大海和苇中原[2]，但火须势理神仍在不停悲叹。

随后，海盐王伴着涨起的潮水出现了，说道，“谁的泪水都积到了天庭那么高？”

火须势理神答道，“我带走了哥哥的鱼钩，又把它落在了大海里。虽然我给他做了很多鱼钩作为补偿，他一个都不想要，只想要原来的鱼钩。真的，老天都知道，为了找到鱼钩，我可以赴汤蹈火。但我该怎么办呢？”

海盐王拉着火须势理神的袖子，带他登上漂浮在水面的小船，划到了岸边，边划边说，“我的孩子，沿着这条由尊贵月神——月夜见尊辟出的美丽道路前行吧。为了你，他已让这条路浮出了海面。在这条路的尽头，你将到达一座由鱼鳞制成的宫殿。那就是伟大海王的宫殿。大门前有一口清泉，泉边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肉桂树。请你爬上树枝，在那里等待海王的女儿。她会为你提出建议。”

火须势理神站在船上，向海盐王鞠了个躬，又向他致谢。海盐王束紧华美的衣袍，当着火须势理神的面将小船推向大海，直到海水过膝。他说，“不，不，英俊的年轻人，别客气，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于是，高贵的火须势理神来到了海王的宫殿。他立马爬上了肉桂树，在绿色枝桠间等待着。

黎明时分，海王之女的侍女们开着宝船过来打井水。在她们弯腰打水时，火须势理神探出身子，透过肉桂树的枝桠看着她们。他尊贵的面容明晃晃地倒映在井水中。所有侍女都抬起头，看见他俊美的脸庞，感到惊讶不已。火须势理神优雅地同她们说话，请求她们从船上给自己倒一点水来。侍女们用一个镶着宝石的杯子盛了点水，恭敬地递给火须势理神。杯子上的宝石因冰冷的井水而显得灰暗。火须势理神并没有喝水，而是把脖子上的皇室宝石解下来，用双唇含着，吐到了杯中，然后把杯子还给了侍女。

此时，她们看见宝石在杯中闪烁，却无法移动它，因为它已紧紧地贴在了金子上。于是，侍女们离开了，像远海的白鸥一般飞掠过水面。她们带上盛着宝石的杯子，来到海王之女面前。

公主看着宝石，问他们，“门外是不是来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侍女答道，“是的，有个人正坐在我们水井旁的肉桂树树枝上。”

另一个侍女说，“他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

还有一个侍女说，“他比我们的海王更有风采，还向我们要水喝。我们恭敬地在杯子里倒了点水给他。他一口都没有喝，却往里吐了一颗珠宝。所以，我们把杯子和珠宝都给您带过来了，尊贵的公主。”

随后，公主自己驾着一艘船，前去井边打水。她的长袖和带褶的华丽衣袍在身后飘扬，头上还戴着一束由海中花朵扎成的花环。她走到井边，抬眼望向肉桂树的枝桠间，与火须势理神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随后她唤来了父亲海王，说，“父亲，我们的皇宫门口有一位英俊的来客。”于是，海王走出宫殿，一边迎接火须势理神，一边说，“他是神圣的天庭太阳神之子。”海王带着他走进宫殿，在地板上铺了八层驴皮垫子和八层丝绸垫子，让王子坐在上面。

那一夜，他大摆宴席，庆祝火须势理神和美丽的女儿宝石公主订婚。盛大的狂欢和庆典在海王宫殿里持续数日。

但在一天晚上，当这对准新人在柔软的地板上休息时，大海中所有鱼儿都带着丰盛的美食，又在一条由黄金、珊瑚和玉石制成的船上载满蜜糖，供奉到他们面前。美丽的宝石公主坐在火须势理神的右边，往他的杯中斟酒。宫殿墙壁上的银色鱼鳞在月光中闪耀。但火须势理神望向海中之路，心里想着过去的事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到这一幕，海王迷惑地问他，“你为何叹气呢？”但火须势理神什么都没说。

他的未婚妻，美丽的宝石公主，走到火须势理神身边，抚着他的胸膛，温柔地说，“哦，尊贵的大人，亲爱的丈夫，你为何在这绿影笼罩的海宫中郁郁寡欢？你为何如此渴望地望着海中之路？是不是我们那些像海鸟一样的安静侍女没伺候好你？哦，我的大人，请别瞧不起我，快说出你的心事。"

火须势理神回答说，“我可爱的妻子，尊贵的夫人。我如此爱你，从未向你隐瞒任何事情。”于是，他把鱼钩和哥哥发怒的故事都说了出来。

“现在，”他说，“能否请宝石公主给我些建议？”

宝石公主微笑着，缓缓站起身，长发一直垂到红丝袍的衣褶边。她向浸没在水中的宫殿台阶走去，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召唤来海中各路大小鱼儿。这些鱼儿游到她的脚边。海水因鱼鳞的反光而变得银亮。海王之女呼喊道，“哦，海中的鱼儿啊，快去找找火须势理神的尊贵鱼钩，把它带回来。”

鱼儿回答说，“夫人，阿泰现在正痛苦着。有个东西插在它喉咙里，让它无法进食。这可能就是火须势理神的尊贵鱼钩。”

于是，公主弯下腰，把阿泰从水中拎了出来，用纤纤玉手从它的喉咙中取出了鱼钩。她把鱼钩洗了洗又浸泡了一会儿后，带给了火须势理神。王子兴奋地说，"这的确是哥哥的鱼钩。我这就把它保管好。我们就要和好了。"他这么做，全是出于对哥哥的爱。

可是，美丽的宝石公主一言不发地站着，伤心地思忖着，“现在他将要离我远去，徒留我孤独一人了。”

火须势理神急忙赶到水边，骑上一只凶猛的鳄鱼，直达目的地。在火须势理神出发前，海王嘱咐他说，“英俊的年轻人，现在请听听我的建议。如果你哥哥在高地上种稻谷，你就在低洼的沼泽里种植。但是，如果你的哥哥在沼泽里种稻谷，那尊贵的大人，你就在高地上种植吧。我是掌管雨水和洪水的人，会让大人您的土地一直保持肥沃的。另外，这里还有两颗神奇的宝石。如果你的哥哥因为嫉妒而攻击你，就使用涨潮宝石，涌起的潮水会将他淹没。如果你还可怜他，就用退潮宝石让潮水回落，他就能幸免于难。"

尊贵的火须势理神向海王鞠躬致谢，把鱼钩藏入长袖，又把两颗宝石挂在脖子上。美丽的宝石公主上前与他告别，满脸是泪。海王指挥鳄鱼前进，对它说，“当你在大海中穿行时，可别伤害了火须势理神。”

于是，火须势理神骑上了鳄鱼头，在一日之内就回到了家乡。他轻快地跳到岸上，拔出匕首，把它挂在鳄鱼的脖颈上，作为记号。

没过多久，火须势理神便找到了哥哥，把丢失的鱼钩还给了他。多亏了那两颗被他放在衣褶中带回来的宝石，他不仅长期掌控着哥哥，还让自己一直都顺风顺水的。

过了一阵子后，海王之女——美丽的宝石公主前来找寻火须势理神。她怀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穿过海中之路。她一边哭，一边把孩子放到火须势理神脚边，说道，“我的大人，我把您的儿子带来了。”

火须势理神扶她起身，款待好她后，还为她在海岸边盖了一座宫殿，俯瞰着滚滚海浪。宫殿外墙覆盖着一层鸬鹚羽毛。两人和尊贵的孩子一起住在宫中。

美丽的宝石公主恳求大人说，“亲爱的丈夫，请别在黑夜中看我，因为那时我会现出原形。我在自己的国度里一直是这样的。不要看我，免得我感到羞愧，还会招来厄运。”于是，火须势理神答应了她，还说了很多好话来安慰她。

尽管如此，在一个晚上，火须势理神全无睡意，辗转难眠，最后，在黑夜深邃、黎明将至时，他爬起身来，点上一盏灯，趁新娘还在沉睡，把灯照在她身上。他看见眼前是一条浑身鳞甲的巨龙，长着透明的双眼，蜷在床边。火须势理神惊恐地大叫起来，把灯扔在地上。那天早上，海面阴云密布，巨龙受到了惊扰。宝石公主从盘着的龙身中抬起了美丽的头颅，绿色鳞甲像衣袍般从她身上脱落下来。她穿着白衣站在一片鳞甲中，怀抱着孩子，抬起头，边哭边说，“哦，尊贵的大人，我亲爱的丈夫，我本以为自己造出的海中之路，可以成为连接你我国土的捷径，让我们能尽情来往。但现在，虽然我已警告了你，你还是在晚上看了我一眼。所以，我的大人，我和你之间只剩下告别了。我将穿过海中之路，此行一去不复返。你把尊贵的儿子带走吧。”

说罢，她便立刻沿着海中之路走了，一边哭着，一边用头发遮住脸庞，回头望向岸边。后来，人们再也没在苇中原看见过她。她甚至关上了海宫的大门，也封住了通往父亲宫殿的道路。但是，她把一位年轻的姑娘——自己的妹妹，送去照顾她的孩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还是无法隐藏自己心中的爱。她谱了一支小曲，让她的侍女妹妹带给她的丈夫。这首曲子写道：

“呜呼，赤珠耀光辉，拨弦乐醉人……纵有此美景，吾儿最动人。更有华彩者，白珠名遐迩，恰似吾君兮。”

丈夫以一首曲子回复她：

“嗟呼吾夫人，与子结姻缘，共赴小岛中，野凫同游弋，此生永忆君。”

注释：

[1]即十握长的剑，四指宽为一握。（译注）

[2]日本神话中的人间世界。（译注）

（姜帆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