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一线
这是一个三层的建筑,小礼堂位于二楼。沈严冲进会场时,里面早已座无虚席。主席台上摆着一排桌子,上面坐着近十位领导。沈严快速奔向主席台,完全无暇顾及台下所有人惊诧的目光。
就在他要冲上主席台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拉住了他:“欸,你干吗的?要干什么?!”
“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台上的领导说!”
“我们这边正开会呢!有什么事等一会儿!你也是警察,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那个工作人员拉着沈严不放。
“沈严,出什么事了?”程晋松快速走了过来。他今天也在主席台上,刚才沈严一冲进来,他就看到了他。
沈严一把抓住程晋松的胳膊:“晋松,快让大家撤离,这里很可能有炸弹!”
“什么?!”程晋松大吃一惊。
“我们刚才派人去搜查了董文勋的房子,结果在里面发现了制造炸药的东西。他是大学化学教授,完全有制造炸药的能力。董文勋之所以去自首,为的就是让我们放松警惕。他说要杀死所有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而他最恨的应该就是交警队!”
听完沈严这一番话,程晋松再无犹豫,他立刻转身回到台上,将这一切报告给了王局。而王局听到这一消息,也瞬间变了脸色。
王局跟着程晋松一起快步来到沈严身边,他压低声音问:“沈严,你真的确定那人把炸弹放在这里了?”
沈严使劲点点头:“董文勋的女儿因为车祸死亡,他妻子也跳楼自杀。他为此杀掉了可能有嫌疑的建材厂老板、路灯处处长和区政府区长,如果说他还恨谁的话,那一定是交警队!海洋在凶手的笔记本电脑上发现,他最近一直在浏览警局的网站,而这次会议的消息在网上早就公开了!”
“王局,”程晋松在一旁说,“安全第一,让大家先都撤出去吧,我们检查一下,这样也能放心。这里这么多人,真出事可是大事。”
王局思考了两秒钟,然后便点了点头。他回到台上对另外几位领导低语了几句,很快,那几人也脸色紧张地点了点头。
王局起身走到话筒前,对台下说:“各位同志,刚刚接到消息,我们这个会场可能被凶手安放了炸弹。现在请大家迅速撤离会场,我们要对这里进行排查。”
王局此言一出,台下“哄”的一声喧闹起来。所有人都被这消息吓了一跳。然而大家毕竟都是警察,众人很快冷静了下来,开始迅速有序地撤离。
沈严看着众人撤离,继续跟王局确认:“王局,楼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员?”
回答沈严的是王局身边的另一位领导:“这个楼是我们的礼堂,除了开会一般没人过来。”说到这里,他突然脸色一变,“糟了!我们今天请了个专家过来,他还在旁边的贵宾室!”
沈严一听,立刻就往外跑。
“沈严!”程晋松大叫一声,立刻追出去。
两人随着拥挤的人流挤出礼堂,沈严向两边张望,寻找贵宾室的位置。程晋松朝左一指:“这边!”
两人冲进贵宾室,凶猛的架势把屋内的两人吓了一大跳。沈严也顾不得过多解释,直接说:“这里有危险,快撤!”
那两人被沈严的话弄得一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沈严心中着急,冲上去就想拉人。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轰!
地面一阵猛烈的摇晃。
“快跑!”沈严心知不妙,立刻拉着人往外跑,但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迸发出第二道强光——
轰!
又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波将四人掀起,所有人只觉一阵热浪席卷而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程晋松终于缓缓醒来。
烟尘,首先感觉到的是空气中烟尘的味道。四周有些昏暗,耳朵还被爆炸震得剧烈耳鸣。程晋松用手撑地,想要起身,一使力,手臂上却传来一阵疼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右手小臂被划开一道口子,但还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都还有感觉,从痛感上判断,应该没什么大事。
程晋松缓慢坐起,努力地搬开虚压在身上的东西,慢慢支起了身体。
旁边传来咳嗽的声音,然后有个人缓缓站了起来,听声音,好像是刚刚自己拉着的那个人。
“咳咳,同志……你还好吗?”那人走过来,边咳嗽边问程晋松。他左手托着右臂,腿上似乎也受了些伤,不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
“我没事。”程晋松在他的帮助下也站起身,他看了看周围,整间房间已经一片狼藉,然而大概还是炸药威力不足,楼体并没有被破坏。程晋松稍稍放下心来,然后问道:“他们俩呢?”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一旁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同志!同志!你怎么样了?”
那声音不是沈严的!
程晋松心中猛地一惊,立刻循声奔了过去,只见一个男子蹲在地上,焦急地呼唤着躺在地上的人。那双腿看着那么熟悉——
“沈严!”
“宋老师!”程晋松旁边的男人对蹲在地上的那人问道,“你们怎么样?”
“刚才爆炸发生的时候……这位警官他……他把我推开了,可是他好像受伤了!”被叫作宋老师的人一脸焦急地说。
“沈严!你怎么样?”
程晋松想要扶起沈严,可是他一蹲下来就发现了沈严的情形不对。沈严并没有昏过去,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得要命,双目也有些失神,似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程晋松向下看去,惊恐地发现,沈严的腹部一片殷红!
“沈严,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程晋松说着,轻轻掀起沈严身上的毛衫,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沈严的腹部被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伤口,创面极深,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的肋骨,而大量的鲜血,正从那伤口向外汩汩流出!
程晋松一下子呆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结成了冰!
“天啊!”另外两人也禁不住低声惊呼。
不知是不是被他们的声音唤回了几分神志,沈严仿佛略微清醒了些,他眼眸转动,似乎是想看看自己的伤势。程晋松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挡住沈严的视线:“别看!别往下看!”
这伤势太过严重,如果让沈严自己看到,程晋松真怕他会挺不住。
“沈严,你别看伤口!你看着我,看着我!”程晋松挡住沈严的视线,将自己的脸贴近沈严的眼睛,连声疾呼。
一连喊了好几声,沈严似乎才反应过来,慢慢收回了视线。程晋松连忙轻抚他的脸,柔声哄骗:“你受了些伤,不严重,没事,我这就帮你止血。”
沈严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露出一个微笑,他抬起眼看向天花板,默认了程晋松的建议。
安抚住了沈严,程晋松才回头再次看向伤口。仅仅片刻的工夫,腹部又已涌出大量鲜血。程晋松焦急地看看周围,爆炸刚刚结束,等外面的人进来还要一段时间,可是沈严显然等不得,必须要赶快帮他止血!
可是……
程晋松看看自己沾满血污与灰尘的手,又看看周围——在这样的环境下,如何帮沈严止血!
另外两个人看到程晋松一脸焦急的模样,也都回过神来,那个被叫作“宋老师”的男人问程晋松:“同志,我们能做些什么?”
程晋松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看沈严,又回头看向两人,说:“沈严的伤非常严重,我现在必须帮他止血,你们两个一个过来帮我,另一个去四处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好,我来帮你。”宋老师说。
而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也立刻回答:“我去找出路!”
“好!”
那个年轻人拖着伤腿走开,宋老师则来到程晋松身边:“我们现在怎么做?”
“我们得先找点东西把手弄干净。”程晋松刚刚用内衣擦过了手,可是手上灰尘太多,干擦根本擦不干净。他四下巡视,希望能找到点水。那个宋老师看到程晋松这动作也明白过来,他四处看看,然后突然奔到一处,翻出了一瓶纯净水。
“这个行吗?”
“行!正好!”程晋松一把夺过,拧开瓶盖,“洗手!咱俩都把手洗干净!”
“好。”宋老师立刻按照要求去做。
洗干净了手,程晋松再次蹲回沈严身边,仅仅片刻,沈严已比刚才情况更糟糕了几分,只是人始终没有昏迷。程晋松对沈严低语:“沈严,我现在要帮你止血,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住,千万别睡过去,知道吗?”
沈严艰难地呼吸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好。”程晋松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沈严的伤口。他轻轻拨开破开的皮肤表面,清楚地看到沈严的肋骨折了一根,一段骨茬已经戳了出来。腹部有一根血管裂开,从裂口处正向外大量涌出鲜血。虽然并不太懂医,但程晋松也能明白,现在必须要为沈严止血。于是程晋松一咬牙,伸手进去,捏住了那根血管。
捏住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程晋松的错觉,他只觉沈严的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
手上传来湿热的感觉,还有一点点滑腻,程晋松只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这种办法实在太过原始,但是现在只能这么做,否则照现在的失血速度,沈严绝对挺不到救援的人到来。程晋松使出全身的力气维持住手上的稳定,然后开始四下寻找可以系住血管的东西。
“同志,你找什么?”宋老师问。
程晋松在对方和自己身上搜索,最后注意到了自己羽绒外套上的抽帽绳。
“你!”程晋松对对面的宋老师说,“把你右手伸出来!”
宋老师立刻照办。
“用你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我手现在捏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那位宋老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沈严的伤口,他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而他还是伸出了手。
“对,就是这里,”程晋松抓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指导,“小心点,力气别太大。”
转接工作完成。
看到血管没有流血,程晋松稍微放了点心,他立刻扯下自己外套上的抽帽绳,将它用水冲净,然后小心地探进伤口之中,紧紧地系住那根血管。
血暂时被止住了。
程晋松出了口气,然后对宋老师说:“把你的外套脱下来!”
“哦,好!”
程晋松将两人的外套盖在沈严身上——他现在失血过多,体温必然偏低,这样有助于他保暖——目前自己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么多了。
做完这一切,程晋松重新蹲回沈严头边,此刻的沈严已经闭上了眼睛。程晋松一见,连忙轻拍着沈严的脸颊:“沈严?”
沈严微闭着眼,眼皮下的眼球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没有完全昏迷。
“沈严,坚持住!你能行的,一定要坚持住!外面的人马上就会进来救我们了!”
沈严的眼睛又动了动,然而却依旧没有睁开眼。
“沈严,你记住,你不能睡过去,你弟弟还在外面等你,你好不容易才跟他和好,你忘了吗?!还有我,还有外面那一帮兄弟,你为了我们大伙儿也必须给我挺住,知道不沈严?你听到没有?!”
程晋松在沈严耳边不停地说着,他知道,此时此刻,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鼓励沈严坚持下去,一旦这人昏过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
危急时刻,每一分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哗啦”一声,堵住的出路终于被打开。
“有医生没有?快来人!沈严受伤了!”程晋松冲着进来的人大叫,他欣喜地低下头,“沈严,救我们的人来——”
程晋松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此时的沈严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已经全无知觉。
“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