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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贱到骨子里的恶毒“贵人”

曾经看到这样一句话,很有感触,在此分享给各位:世界哪有那么多人可以依靠。自己没有手,别人想拉你,都不知道你的手在哪。

有一种中国式的发达就是“盼贵人,等施舍”

我的母亲非常迷信,无论什么事儿,她都喜欢去“仙家”那里算一算。每次给我算命,母亲最害怕听到的词是:小人;而与之相对应的,她喜欢的是“贵人”一词。

遇贵人。似乎,普通平民百姓多少都有些“贵人情结”。贵人就像那划破夜空的烟花,瞬间能让普通人平凡的人生绚烂起来;遇到贵人比遇到真爱更值得庆贺,有了贵人的加持,凡人的平步青云旋即展开,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注定成为彼此生命的传奇。

但我真的非常反感“贵人”这个词,以及“贵人情结”背后的潜意识。

我认为,人潜意识中的“贵人情结”是丑陋不堪的。

贵人是一个非常宽泛且符号化的称谓。

乡野村夫为饥寒交迫的你温上一碗热粥,这是贵人;穷困潦倒时陌生工头向你丢一句“在这儿好好干吧”,这也是贵人;居庙堂之高,伊为你掌一盏红灯划定边界,这是贵人;处江湖之远,斯人提醒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同样是贵人;贵人是你万念俱灰时在江中大桥拉你一把的人;贵人也是你蒙冤受屈时不急不缓向前走近一步的人……

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以上这些广义层面的“贵人”并不是普通人心头所盼,深植于潜意识中的“贵人”——即大家真诚拜佛求菩萨盼星星盼月亮的“贵人”,无非是一见倾此生,能够直接改变自己一生际遇的、狭义的“贵人”。

“贵人情结”首先反映的是庸众人生观中的奋斗逻辑:自己不用努力,有一天贵人会乘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将黄金屋和颜如玉拱手奉上。在这样的潜意识下,贵人便化身为庸众走上人生巅峰的不二锁钥,金光闪闪,可遇而不可求。

同时,这一神逻辑还有一个自然衍生品,即“贵人情结”的恶俗之处还在于蔑视别人的努力:别人的成功只是运气好,他们遇到了自己的贵人,而我只是缺乏一个“遇贵人”的机会而已。永远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永远觉得别人的成功是由贵人“施舍”的。

有多少妹子含泪打拼出的事业有成被污蔑为借床上位,就有多少汉子血汗誊写的奖状被唾为贵人提携。

你看他家门口挂一副对联: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横批:跪求贵人!你听他聊国际国内形势,比画的都是伟大领袖的手势,满脑子都是为国为民,可惜万事俱备,只欠一个贵人!

中国式的发达,是怀才不遇躲进小楼成一统,然后穷尽一生等到伯乐的三顾茅庐。骨子里永远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永远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缺乏一个贵人,永远觉得老板和领导有眼无珠,不知真龙天子正在猪圈铲屎,不能在这个时代大干一场。

搜索引擎上,你随便键入一个成功人士的名字,加上“贵人”一词,都能扒出许多“某某背后的贵人”:

“财富大亨李嘉诚的贵人。”

“马云身价千亿,必须要感谢幕后的三个贵人。”

“马化腾身价千亿,必须要感谢幕后的三个贵人。”

“乔布斯成功背后的五个‘贵人’。”

这或多或少是“不甘认命”的人为自己的无能和潦倒找一个无法证伪的借口,然而其潜意识里的潜台词依然是,我牛得人神共愤,可惜世间多瞎子,为何就看不到我那金光闪闪的优点。

这样的“贵人情结”,不可不谓贱到骨子里了!

自己没有手,别人想拉你,都不知道你的手在哪

深究起来,潜意识里仰仗贵人,背后折射的是一种制度性缺陷。

贵人情结的形成,起源在于古代逼仄的个人价值实现渠道。中国古代商人的地位非常低,资本长期被社会歧视,因为人治大于法治,你再有钱,也得傍上个大官,否则分分钟就有可能破产。

实际上,男人们的一步登天不过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女性就更不用说了,男性实现自身价值的通路尚且如此单一,对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母凭子贵”的几乎毫无社会地位可言的女人,“一朝选在君王侧”几乎是人生乃至整个家族的终极梦想。稍微有点身份的大家闺秀,嫁入门当户对的豪门成为正室已然不易,普通人家的漂亮姑娘如果有朝一日能给大户人家做个小妾,全家都得感念祖坟上冒青烟。因为主流社会对个人价值的评判过于单一,加上制度上选人用人的渠道过于逼仄,不得不说,旧社会中确实有很多怀才不遇的人,一生郁郁不得志。毕竟,几百年前根本没什么管理学、经济学这么细的分支,甭管你分配到什么地方,敲门砖都是科举考试。

举个例子,你考个状元下来,皇帝大手一挥,我要改革经济、改革税法,你这个新科状元跟着朕一起主抓经济。你肯定不愿意,毕竟四书五经里哪有什么微观经济学啊,你最多知道“苛政猛于虎”这种宏观经济学的皮毛,在财政领域,你这个新科状元的水平不一定比九品县官旁边的师爷高多少!反而真正对经济学尤其是微观经济有见解的人,往往又受制于科举考试,最后只能沦为一名账房。

对于这些人而言,显然盼望遇到贵人,遇到可以让自己一展才华的机会,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然而,日历已经翻到了2017年,即便不谈全民创业,在当今这个时代下,承认吧,早就没有怀才不遇了,但凡真有点本事的都不会混得太惨。如果你还认为自己一腔奇才(注意奇才)无处发挥,以我多年门诊的经验,我劝你去做个B超,看看到底啥地方有毛病。

在成才之路已然分为36000道的今天,依然渴望“贵人”的,只是需要一个心理寄托而已,“有朝一日,只要能碰到贵人,我也会发达的”。然而自己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寡淡,看人生前路漫漫,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唧唧复唧唧。一面期盼贵人,一面又偷偷回过头来,看那平庸无常、虚度光阴的无聊日子,竟然真的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封建王朝的高度集权,造就了中国人重人治而轻法制的集体潜意识。生下来就盼明君,盼不到明君就盼清官,盼不来清官就盼大侠,大侠都盼不来的话,就转而安命盼来世,希望下辈子投胎投到一个好人家。“贵人情结”就是在这里的文化熏陶下生根发芽。

可我的标题是什么,为什么说“贵人情结”不仅贱到骨子里,还十分恶毒呢?

我个人认为“贵人情结”之所以盛行,背后还存有一种隐秘的个体自私心态。即骨子里不喜欢公平这件事儿。说白了就是,大家都这么惨,但你最好只救我一个,我自己发达就够了。

同样是弱者的“盼救情结”,但显然盼贵人的比盼明君的更恶劣。所以我的标题是:《贱到骨子里的恶毒“贵人”》

曾经看到这样一句话,很有感触,在此分享给各位:世界哪有那么多人可以依靠。自己没有手,别人想拉你,都不知道你的手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