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里唱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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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池川白啊池川白,没想到你也有以权谋私的一天

1.

“……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怪你的。”女主角泪眼蒙眬地望着男主角,只差没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他看看有多真。

男主角一脸动容,深情地抱住女主角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

鱼歌正看得津津有味,池川白一把夺过遥控器,干脆利落地换台。

“偶像剧有什么好看的。”

鱼歌眼巴巴看着池川白换到了中央一台,不甘心地说:“《今日说法》还没到点呢,你再让我看会儿呗,反正你又不看电视。”

池川白不为所动:“要看自己回家看。”

鱼歌朝天翻一个白眼,只好趁着广告的空当趴过去看池川白写字。池川白的字迹非常好看,再加上成绩优秀,班上老师经常会给他布置一些额外作业。

“川白你为什么不去房间里写啊?电视机的声音不会吵到你吗?”鱼歌问。

池川白动作一滞,而后淡淡地说:“房间里太热。”

“房间里不是有空调吗?”

池川白微恼:“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鱼歌可怜巴巴地说:“你不让我看电视那我只能来找你说话咯。”

池川白拧起眉头,重新将遥控器丢给鱼歌:“安静一点。”

脾气真大!发作起来也莫名其妙的!鱼歌在心底默默吐槽,但还是开开心心接过遥控器,转台继续看她的偶像剧。

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和池川白讨论起剧情来:“川白,你看这女的也太犯贱了吧?这男的都出轨了居然还选择原谅他,换作是我简直不能忍!哎,川白,要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选择原谅我?”

“不会。”他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鱼歌急了,瞪大眼睛说:“这时候你不是该说‘傻瓜,别胡思乱想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吗?”

池川白静了半晌,又重新从鱼歌手中夺回遥控器换台:“少看这些无聊的剧,影响智商。”

鱼歌不服气,又问:“那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呢?”

“什么?”

“比如让别的女生也来你家,比如你不打招呼就突然放弃考警校,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比如……”鱼歌举出一大堆例子。

这些个“比如”其实很可笑。即使真的发生了,也算不上是池川白对不起鱼歌,鱼歌已经做好了被他嘲笑的准备。

池川白握笔的动作顿了顿,他好像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才慢慢说:“如果我对不起你,那你也不必再原谅我。”

……

所以……

我不是怪你拘留了容竣,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光明正大责怪你的借口,你明白吗?我只是怪你明明不在乎我却许下虚无的承诺,你知道这对当时的我而言是多大的惊喜吗?你这样子耍人很好玩吗?

或许我的不告而别的确很伤人,或许我的一厢情愿的确让你感到困扰,但你的所作所为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不是吗?

那是在我无比绝望的时候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明白吗?

2.

离那起凶杀案已经过去两天了,海狮馆现在已经重新开始接待游客了。员工们好像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整体氛围反而轻松了许多。因为这几天有新的人员流动,所以鱼歌的出现并没有遭到阻拦。

新来的驯养员主管是个很和善的中年女人,大家都与她相处得很愉快。

除了林芝漪。

林芝漪并不愿意出来表演,也不愿意让闹闹出来表演。

这些都是阿甜告诉她的。

鱼歌在海狮馆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林芝漪,这也多亏了阿甜的指引。

阿甜的脸色比之前见面要红润许多,她羞涩地对鱼歌笑:“芝漪姐可是我们馆里最棒的驯养员呢,她技术特别好,也讨动物们喜欢,闹闹之前就是在她的训练下变成馆里大明星的呢。”

鱼歌第一眼看到林芝漪时,却根本无法将眼前的她,和阿甜口中那个优秀闪亮的驯养员联系到一起。她的脸泛着病态的白,神情有些恍惚。这么热的天气她穿着长袖的驯养员外套,依然显得非常瘦弱,和身旁的海狮对比起来尤为娇小。

林芝漪听到脚步声回头,讶异地望向鱼歌,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有陌生人到内部人员才能进的驯养室来。但她很快又释然,向鱼歌招手:“你过来吧。”

“你是新来的驯养员吧?我先向你介绍一下这只海狮吧。”她非常温柔地抚摸着海狮的头,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好意思,我不是新来的驯养员。”鱼歌说。

“那你是……”

“我是警察。”鱼歌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林芝漪急忙站起来,手足无措地把手套摘下来,眼神躲闪:“哦……是案件有什么进展吗?杀害我丈夫的凶手……是不是抓到了?”

鱼歌摆摆手:“暂时还没有。”

“这样啊……”林芝漪的表情渐渐镇定下来。

鱼歌接着说:“我这次过来是想再次了解一下……”

林芝漪打断她,有些警惕:“之前问询我的警官都是穿警服的,您……方便看下您的警官证吗?”

……

凭一己之力搜集线索,似乎比预想中的要困难得多。鱼歌若有所思地走出来。

林芝漪一瞬的慌张被鱼歌看在眼里,而且她的状态明显不像一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可惜没机会试探出什么来,鱼歌有几分挫败感。

阿甜安慰她:“芝漪姐最近精神不太好,对我们大家都防备得紧。你别介意啊。她刚刚流产失去了孩子,现在又失去了丈夫……身体也更差了,她现在都不打算在馆里继续干了呢,估计这两天就要走了。这不,她正在招聘新的驯养员接替她。”

鱼歌随口问:“她怎么不要你们接替她当闹闹的驯养员,反而要招新人?新人不是更难熟悉吗?”

阿甜瘪瘪嘴:“谁知道呢……可能是她不信任我们吧,毕竟她一直把闹闹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那她产假期间是谁在带闹闹?”

“是我。”顿了顿,阿甜又补充一句,“是我们几个平常任务量轻的人轮流负责带它。”

“这样啊。”鱼歌思忖着点点头。

阿甜走后,鱼歌折返又去找林芝漪。

听到阿甜那番话,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什么,可惜的是并没有抓住。

林芝漪果然还在那里,她疲惫地看一眼鱼歌,叹口气:“小姐你怎么又来了?请不要冒充警察追问我问题了。”

鱼歌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来看看闹闹,我以前看过它的表演,特别喜欢它。”

林芝漪还是有些怀疑,但因为提到闹闹,她明显松了口:“那你过来吧……闹闹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她低头心疼地望着在水里的海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来,闹闹过来。”

林芝漪做了一个手势,闹闹飞快地上了岸。

鱼歌蹲下来,仔细盯着闹闹看,这才看到闹闹的身上果真有好几道不明显的伤痕,凝固的血液形成的深色伤痕隐藏在它的皮肤里。

鱼歌试探地问:“是谁伤害了它吗?它好可怜的样子……”

林芝漪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睛里迸发出恨意,情绪激动起来:“还不是那个姓孙的!他、他一直看不惯闹闹……”

说到一半,林芝漪自觉失言,声音低下来,讷讷顿住。

鱼歌看她一眼,状似无意地说:“我听外头的驯养员说闹闹很温顺,大家都很喜欢它。孙师傅怎么会看不惯它?一定是误会吧?”

“什么误会?”林芝漪终于忍不住反驳,“你懂什么?他以前被闹闹咬伤过,落下了病根,一直埋怨在心,不仅想方设法加重它的工作量,还、还虐打了它。”她停下来,呼吸渐粗,手中抚弄的动作却越发温柔,“他哪里懂得动物的感受?”

鱼歌不再说话,垂着眼静静地盯着闹闹身上的伤口。

她心底冒出一个隐隐约约的推测。

3.

鱼歌返回爸爸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她打开所有的灯,再打开电视机,让里头热闹的声音充斥着整间屋子后,独自在沙发上静坐思考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准备晚餐。

刚淘好米,门外就传来门铃声。

她跑出去开门,门外赫然是池川白。

池川白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去调查鱼歌家的具体住址。

鱼姓的人非常少见,没一会儿就查到了。

小区门口的保安小心翼翼地问他:“警官同志,这家人是犯了什么事吗?”

池川白愣了愣才答:“没有。”

那保安明显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自我安抚说:“那就好,那就好。嗨!我这还是第一次被警察同志问话呢,还以为我们小区最近不太平……要真出什么事,我不就得被扣工资了吗……”

池川白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池川白啊池川白,没想到你也有以权谋私的一天。

你居然会借自己的警察身份,去探听与破案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明明这个案子不归你管,明明已经强硬地拒绝了鱼歌少见的示弱。

是因为鱼歌对容竣的过分担忧和紧张?又或者是因为那本薄薄的早已泛黄的卷宗?

池川白在鱼歌脸色陡然一变,正欲关门之际,把手中的资料递到鱼歌眼前。

“你可能会需要它。”池川白淡淡地说。

池川白带给她的是一份尸检报告的复印件,上面写着死者孙师傅的小腹被利器近距离贯穿,失血过多当场丧命,但案发现场空调温度过低,影响了对死亡时间的判断,大致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四点。

真奇怪,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有人寻找他,也没有人走进会议室发现他的尸体,这明显不合常理。

但她此刻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闹闹身上的伤痕真的是孙师傅殴打的吗?

池川白静默地坐在沙发上,外套随意地放在旁边,他似乎有些热,单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电视机里暖色的光投在池川白身上,柔和了他冰冷的轮廓,柔和了他冰冷的唇线。

鱼歌收回目光,跑去厨房的冰箱给他拿了瓶冰水喝。

“喏,算是感谢你这次的帮助。”鱼歌僵硬地把水递给他。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在池川白家中,池川白给鱼歌递柠檬水,只是现在双方角色互换了。

池川白显然也想到了,他无言地抬眼看她,接过水。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手背,鱼歌快速地缩回了手。

“怎么样,辛苦吗?”池川白问。

鱼歌一愣,意识到他是在问案子的事。她吐口气自嘲地笑一笑,语气缓和了许多:“比想象当中要难多了,果然还是你们警察这个身份比较震慑人,随便问问就都说出来了。”

池川白嘴角也弯了弯:“以普通人的身份去调查当然不简单。”他目光转向尸检报告,“看完之后你有什么想法?”

“凶手一定是和死者关系很亲密的人,凶手完全不被死者所防备,可以近距离接近死者,然后一击致命。不管从什么角度分析,都是林芝漪的嫌疑最大,我最想不通的是,那把带血的手术刀为什么会出现在容竣那里,是为了诬陷他吗?凶手完全可以把刀藏在更好更隐蔽的地方。”鱼歌蹙眉思索道。

池川白点头。

“容竣并没有动机不是吗,其实你也不相信他是凶手吧?”

池川白仰头喝一口水,并不作答。

气氛难得缓和下来,他并不想和鱼歌谈论那个男人。

“你还记得陈以期吗?”池川白突然说。

鱼歌有些诧异池川白的突然叙旧,她斟酌着答:“当然记得,他还蹭过我无数次早餐不是吗?有机会得找他还回来才行。”

鱼歌毫不在意地谈论起以前的事情,反而让池川白脸色一沉,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那小子现在继承了父亲的公司,干得风生水起,咱们是该好好敲他一笔。”

鱼歌一愣,没想到身为警察的池川白会说出这番话。

她紧绷的情绪一点点放松,盘腿坐在地毯上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还有一次身上钱被偷了,不敢问家里要,借着你的名义向我借了半个月的生活费,到现在都没还!害我那段时间天天吃包子,都吃腻味了。”

池川白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话,但电视机正在播放的综艺节目传出的笑声太大,鱼歌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上次他还跟我聊起过你。”池川白垂眼看着手中的水瓶,漫不经心地有一下没一下摩挲。

“哦?”鱼歌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他是不是又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他以前可经常干这种事情。”

池川白抬眼定定地看着她答:“他说好久不见,他很想你。”

鱼歌心头一震,别开眼笑了笑随口说:“啊是吗,我也挺想他的。”

……

遥远的某栋高楼里,陈以期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喃喃自语:“大晚上的是谁在说老子坏话?”

4.

池川白从鱼歌家离开后,驱车返回了省公安局。

小吴正好端着一大碗麻辣烫蹲在门口大快朵颐,看到池川白走过来,小吴愉快地跟他打招呼:“池警官今晚又加班吗?”

池川白双手插兜经过他身边:“嗯。”

小吴一脸敬佩,觉得手里的麻辣烫都比平时香了许多:“池警官真敬业啊……手头上没有案子还每天加班。”

“章警官在办公室吗?”

“在的在的,她正在忙那起海狮馆凶杀案呢。”

直到池川白走进去了,小吴才回过味来,池警官今晚怎么看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脸上还带着微笑?我没看错吧?这真的是平日里冷面无情的池警官吗……

唉,我们这种凡夫俗子真是摸不透池警官的心思啊……

这次的海狮馆凶杀案,是池川白和章见叶第一次不以搭档的形式共同侦破案件,章见叶明显有些无所适从。

在以往的案件中,很多关键的线索都是池川白一眼看破,这才剥丝抽茧般渐渐明晰。

对,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他。

她烦闷地把几个嫌疑人的口供反复听,试图从其中找出漏洞。

但什么也没有发现,所有人都说自己不知情。

“如果说谎的人多了,就成了众口铄金。那么耳听就不一定为实,因为他们会互相包庇。”池川白走进来看向章见叶,语气淡淡地说,“我们今晚去一趟海狮馆员工宿舍。”

章见叶隐约猜出,池川白为什么最初不想参与这个案子,现在又临时改变主意。

但她此刻并不想考虑这个,她不在乎。

她满心欢喜地站起来,抿着嘴唇答:“好。”

然后匆匆收拾好东西,随着池川白走出了办公室。

“如果有一天你被蛇咬了,那么你会不会下次一看到蛇就去打它,以此泄愤?”鱼歌一边问一边敲着电脑键盘。

钟微微有些疑惑:“当然不会啊,我躲都躲不及怎么还会去主动招惹它?有句俗语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不知道吗?鱼歌你在锦和市干了些什么呢……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鱼歌笑着岔开话题。

对,孙师傅曾有过被咬伤的经历,又怎么会冒险再度激怒海狮呢?

鱼歌随口调侃钟微微:“你玩得怎么样?还开心吗,有没有遇到人生的真爱呀?如果遇到的话,记得开学的时候把他带回来给我们瞧一瞧。”

“啊,说起来昨天有个超级帅的外国友人跟我搭讪来着,真的超级帅……”

……

鱼歌挂掉电话时,电脑页面正好停在了一张海狮馆表演的照片上,是锦和市本地的新闻,而且是凶杀案当天刊登的。

新闻标题用大大的黑色字体写着“锦和海洋世界海狮馆大明星闹闹受众人追捧”,照片上和闹闹挨在一起的身穿蓝色工作服的驯养员微笑着,面容无比清晰,赫然就是阿甜。

同一时刻的海狮馆里,阿甜猛地从梦境中惊醒,她一骨碌从椅子上坐起来,惶惶不安地捂住胸口。

一旁的驯养员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阿甜你怎么又睡着了,现在是工作时间知不知道?”

阿甜怯生生地点头:“对不起对不起,昨晚失眠了没休息好。”她一边走一边晃着脑袋逼迫自己忘掉那些难堪的梦境和回忆……

“阿甜!阿甜?孙师傅喊你去会议室一趟!”一个平常比较熟悉的驯养员隔着老远就大喊。

“什么事呀……这么急?”阿甜把大筐里的鱼倒进篓子里,“现在到午饭的点了,我要去喂食了。”

那个驯养员走过来,冲她挤眉弄眼:“芝漪姐不是怀孕休产假去了吗?孙师傅好像想让你暂时接替芝漪姐带闹闹表演,这种机会可不多见,你可要好好把握!”

阿甜的家境并不好,自己孤身一人到锦和市打工很不容易,这个消息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就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真的啊?”阿甜兴奋地说。

……

但事实并没有那么美好,而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是孙师傅罪恶的眼睛、污秽的话语和四处游动的双手……

……

阿甜抑制住微微发抖的手,手忙脚乱地像往常一样,把大筐里的鱼分别倒进篓子里。她首先去了闹闹的驯养室,林芝漪已经去吃晚饭了,于是她独自一人安静地接近闹闹,一边把鱼远远地丢给它吃,一边自言自语和它说话。

“闹闹……孙师傅死了,你开不开心?”

“你看他都不关心你呢,你身上突然冒出许多伤口他也压根不过问……也是,他都在我身上讨回来了……”

……

直到林芝漪吃完晚饭回来,阿甜才从驯养室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