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的飞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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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时候的任务也像今天一样无法给人满足感,就是我们都清楚只是玩个游戏的时候,玩个实战模拟的游戏,警察抓小偷似的。我们仅仅是在小心遵守历史课本教给我们的礼数和操作手册上面写好的规定而已。昨天晚上,我开车在营地行驶,还看到一个哨兵按照那些规定拿着刺刀去刺可能是坦克的小车呢!我们就在玩儿拿刺刀刺坦克的游戏。

为什么我们要用这些残忍的装模作样来激发自己的想象?我们自己原本是多余的,只不过在想象里必须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行。死亡过于严肃,不适合装模作样。

有谁能为了这样的角色给自己穿上激情澎湃的伪装?即便是奥赛德这样的圣人,这样已经达到永久的自我牺牲——也许是人存在价值的最高实现状态的人,也投靠了沉默。于是所有的战友都保持着绝对的沉默,且这种沉默并不是出于英雄般的谦逊。这种绝对之中并没有掩藏着得意,它表达它自己,我只认它本身。这种绝对就像经理不能理解不存在的雇主给他下达的指令却依旧忠于雇主一样。我们都对各自安静的房间朝思暮想,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选择离开去睡个好觉!

内心的得意不是重点,它不会为胜利带来任何希望。重要的是穿上装备,爬上飞机准备起飞,我们是怎么想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况且一个小孩对着即将到来的语法课感到兴奋不已会显得非常可疑。重要的是组织好自己面对一个没有被直接挑明的目的,一个无关情报只在乎精神的目的。精神知道如何去爱,只是它现在睡着了。我了解诱惑,就跟所有教堂的圣师一样了解。当精神睡着了,它就引诱我们去相信情报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当以什么为目标的时候我才会发誓献上我的生命来抵抗这山崩地裂呢?我不知道。人们上百次让我把自己派往这里或那里驻守:“那儿才是你该去的地方,比起留在中队里,你会在那儿发挥更多作用,我们可以想训练多少飞行员就训练多少……”他们的逻辑毋庸置疑。所有的逻辑都是毋庸置疑的,我的理智同意,但是我的直觉战胜了我的理智。

可是为什么在我挑不出毛病的时候他们的论证依然这么虚无缥缈呢?我告诉自己:“搞学问的就像保存在宣传局书架上的果酱罐,等战争结束后就会被消灭掉的……”这根本不算理由好嘛!

今天,我再一次面对着所有的理由和证据,起飞了。我终会知道我的理由是否强过论证本身的时刻就要到来。如果我活着,我承诺过自己在夜晚走一次家乡的小路,或许最后我能住回去,把一切看得清晰。

至于我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可能一句也说不出,如果一位美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是无法形容的。我看到了她的笑颜,这便足矣。搞学问的或许会分解她的脸来解释每个部位,但他们就再也看不到她的笑颜了。

理解,并不是把每个部分分开或者进行解释,它是一种愿景的实现。不过为了看清,我们首先要能够参与,而参与是一段很困难的学徒期。

今天一天我都对我的村庄视而不见,起飞之前它于我不过是乱涂乱画的墙和沾满尘土的农夫,现在它只是我身下六英里处的一堆瓦砾。这就是我的村庄。

到了晚上,或许一只看家狗会醒来吠叫。我一直都很喜欢让村庄的梦乡变得喧闹的法术,那是孤零零的看家狗在夜幕下清爽的空气里发出的声音。

我不曾希望别人理解这一点,也觉得无所谓。我所要求的只是我的村庄在安定地进入梦乡之前,在关闭它的谷仓、牛舍和古老的风俗时展现给我这一切!

农夫们从田里回到家,他们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他们的孩子已经掖好被窝,他们的灯也熄灭了,他们融入到了村庄的寂静之中。然后一切都不存在了,除了那浆洗过的被单之下缓慢的呼吸节奏,好像风暴之后海滩上静静的潮涌。

当夜晚降临时,上帝就暂停了我们对物质财富的使用。人们张开手掌睡着了,不可阻挡的睡眠使他们手指放松,而伟大的自然遗产因此更为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

接下来我可能会凝视着那没有名字的遗产,就像双目失明的人被自己的手牵引,走向温暖的火堆一般,他虽然没有办法描述那景象,但是他能够找到。同样,那些必须要保护的,那些虽然看不到,但是如同村庄苍白的夜色中仍旧燃烧着的木块般活下来的,我应该要觉察到。

不执行这次飞行任务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好处。要理解一个简单的村庄,我们必须首先……

“上尉!”

“嗯?”

“六架战斗机,六架都朝军港飞过去了!”

这句话仿佛一声惊雷在我耳畔炸响。

我们必须……我们必须……我多么想,在一切都太迟了之前,得到爱的权利,知晓我是为了谁而即将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