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年之痒
似乎大多数婚姻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恋爱时,一见面就亲嘴;结婚后,一见面就斗嘴;再发展到最后两个人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下班一回到家都不约而同地闭嘴——原来吵架有时候都是要讲究缘分的。
2012年02月15日
好吧,我坦白。
对于自己现在的婚姻生活,其实我已经失望到了谷底。
该怎么说呢?
呵呵,听上去这倒更像是一个笑话。
好在我们的生活当中,从来都不缺乏如此的黑色幽默。
比如说我的家庭。
在局外人的眼里,相信我这种类型的家庭组合无疑是幸福而又无可挑剔的:老婆漂亮贤惠、精明能干;老公呢,生意不错,顺风顺水,厚着脸皮勉强也可以说事业有成;更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一个可爱如天使般的女儿……
总之,经济稳定、家庭和谐,一切看上去都很美,找不到任何可以抱怨的理由。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确切地说是这半年来,我时常会陷入一种莫名的烦躁心慌之中,而且其出现的频率之高足以让人抓狂、撞墙,偏偏头昏脑热之时又禁不住去浮想联翩,那就是我经常在想,人过三十天过午,也许赶在苍老到来之前,我们应该结束这一段看上去很美的婚姻。
是的,结束这糟糕的一切!
——对于一个35岁的男人来说,这绝非一时冲动。
六年恋爱、七年围城,十三年的长相厮守,这是我和张梅已经走过的路,在这四千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生活胶片中,我们一路携手同行,相互取暖、彼此忠诚,亦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我甚至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长地久,以为我们一定会阿弥陀佛修得正果,可惜最终还是落了俗套。
是谁说的:任何感情都经不起平淡的流年?
每天起床、上班、吃饭、回家,每星期固定地做一次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生活俨然变成了一台永远都不会出错的电脑,启动、运行、关机,即使偶尔蓝屏或死机,可是重新通电以后,一切又开始照旧。
如此反复,平淡得可怕。
有人说这是七年之痒,也有人说这是审美疲劳,其实不管它是什么,原来它们如期而至时总是剑指死穴。我们可以不承认,但是闭上眼睛骗不了自己,当时光匆匆飞逝,当激情渐渐消失,当那些神魂颠倒的爱情不再是生活的主角,我们是不是都有点累了?
至少我是失望的。
我想张梅也不会反对吧。
2012年02月16日
佛说,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
是的,高山无语,深水无波,再绚烂之极也终究会归于平淡无奇。
可是沧海桑田芸芸众生,卑劣如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既无慧眼又无慧根,更是自知每天二十四小时与佛祖绝缘,所以与那冗长乏味的平淡相比,我更害怕的是它的背后到底会潜伏着什么。
也许是漠然。
似乎大多数婚姻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恋爱时,一见面就亲嘴;结婚后,一见面就斗嘴;再发展到最后两个人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下班一回到家都不约而同地闭嘴——原来吵架有时候都是要讲究缘分的。
也许是背叛。
灯红酒绿世界,七情六欲之人,家里吃不饱,外面碰上饭,诱惑面前男女半斤八两,而且大抵都会那么的不堪一击,接下来的续集就是开始争吵、相互谩骂攻击,然后用尽银河系中一切恶毒至极的语言来伤害对方……
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存在着无数种可能。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记录下我们的生活点滴。如果手里的婚姻果真已味同嚼蜡、病入膏肓,那么与其继续困苦跋涉等待腐烂变质,不如赶在天黑之前好聚好散,或许还可以潇洒如《非诚勿扰》里的李香山和芒果,“散买卖,不散交情。”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2012年02月17日
晚饭。
芹菜肉丝、清炒山药、紫菜蛋花汤、黄瓜咸菜条。
如果没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三菜一汤总是我们饭桌上的主旋律。咸菜条是我的最爱,紫菜蛋花汤则是张梅的美体秘籍。我这人对汤一向没什么概念,正如张梅对咸菜也没什么好感一样,所以女儿现在成了我们的混合体。
每次开饭,我总是劝女儿吃点儿咸菜,而张梅也总是忙着给她盛汤。
其实有很多次看到张梅盛汤时,我总有一种想把碗碟抢过来的冲动,然后毫不客气地告诉她:我不是不喜欢喝汤,只是不喜欢喝紫菜蛋花汤而已。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因为,我怕张梅也会抢走我的凉菜碟子,然后用同样的表情告诉我,她不是不喜欢吃咸菜,只是不喜欢吃黄瓜条。
我赌五块钱,以我们两个人十几年的笑傲江湖,她肯定会如此反击。
所以吃饭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闭嘴。
因为,除了咀嚼的功能外,我们的牙齿还可以随时随地扑上去咬对方一口。
其实说白了,夫与妻大概本来就是矛和盾,你有多锐利的矛,我就有多坚固的盾,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当谁也不肯认输、谁也不想认错的时候,此时的我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自相矛盾。
当然,也可能每一桩婚姻本身就是自相矛盾。
开瓶酒吧,我突然心血来潮。
张梅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开了个玩笑:“明天你不是出差嘛,祝你一路顺风。”
张梅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酒柜,回眸莞尔一笑:“说的就跟漂洋过海似的,一两天就回来了至于嘛!你也别喝了,天天在外面应酬,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还要喝,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女儿听了,也在边上跟着起哄:“不许爸爸喝酒,爸爸是一个大酒鬼!”
我难为情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瓜,无声地咧了咧嘴角。
你看,要不人家都说还是老夫老妻最实在。
这事儿如果放在十年前,此时的张大美女自然会心花怒放、摇曳生姿;我呢,帅哥吴大概也会扮演摇尾乞怜,像条小狗一样哄自己的女朋友就范。可是走过了十年河东,来到了十年河西,当彼此不想再去迁就的时候,现在老吴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笑着看着那瓶大难不死的红酒,仿佛一个没讨着饭的叫花子。
很显然,张梅是为我着想。
那么我呢?
日行千里路,难解儿女情,我又错在哪里?
所以,我想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的生活节拍已经出现了问题,你我彼此敏感的神经末梢已经坏死,于是大合奏变成了二重唱,你走你的C大调,我走我的G小调,曲调无法相交,浪漫又该从何弹起?
算了,洗洗睡吧。
2012年02月18日
午饭后,办公室。
无聊地打开QQ,无意间发现一个女同学的QQ签名改成了“无处安放的婚姻”。
有些愕然,不过顿时又释然起来,甚至多少还有些幸灾乐祸。
——看来很多衣着光鲜的婚姻背后,果然都埋着一个个不可告人的同床异梦。
正如我的这位女同学。
他们夫妻两个人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可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又同是旱涝保收、派头十足的公务员,老公更是一个肥得流油花儿的猛差儿,可是袜子破了只有脚知道,当风光旖旎成了假象,背后实际上已经枯竭、干裂、扬沙,如同二百年不遇的大旱时,QQ签名就成了无声的抗议。
于是,我跟她聊天,想过离吗?
她回:不怕你笑话,吵过无数次,打过无数次,也想过无数次。可是离了又怎么样?孩子怎么办?父母怎么办?到时候亲戚朋友们又会怎么看?
我回:懂了,你是圣人,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
她笑:你少跟我贫,其实我就是想明白了,也算是看透了吧。你说我们现在这个社会谁会跟谁认真呀?就算再找一万个老公又能怎么样?一旦度过了蜜月期,大家还不是重蹈覆辙?所以不想再去折腾了,没有心情更没有勇气去折腾。
“既然徒劳无功,唯有逆来顺受!”
我逗她:那就变通一下,找一个情人呗!
她回:不怕你笑话,我还真是从网络上找过,但是最后临见面的时候还是打了退堂鼓。
“为什么?”
“可能是对自己没信心吧,久旱逢甘霖,心荒芜了那么久,你说万一到时候真陷进去了怎么办?万一被老公堵在被窝里又该怎么办?”
……
作别女同学,我站在窗台前陷入了沉思。
是啊,万一真陷进去了怎么办?
不能自拔之时,就是万劫不复之际,到人赃俱获那天,我们的人生又该怎样谢幕?
想着想着,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张梅。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会想起我吗?对于我们现在一潭死水的婚姻,她又该会如何定义?她有没有想过离开我?甚至是跟我的这位女同学一样,某一天她有没有过要出轨的冲动?
想到最后,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Why not?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男和女,你和我,茫茫人海,浮华世界,大家都在社会上翩翩起舞,食五谷杂粮,浸人间烟火,谁的身边没有几个鞍前马后的忠实粉丝?你天天在家里冲我翻白眼,可萝卜爱大蒜,各花入各眼,外面还有大把大把的人觉得我含苞待放呢,反正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坑你点儿come on baby!
更何况,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出自同一个母体。
既然大家都是鸡蛋,那么碰到合适的温度就会孵化展翅,就会远走高飞。
唯一不同的,我想大概就是关键时刻女人会用脑袋去考虑问题。
当然,男人也用脑袋。
不过,是另外一个脑袋。
2012年02月20日
晚上,应酬。
客户属于那种老少皆宜的花花大少,每次饭局必有风月相随,这次自然也无例外。
当我赶到饭店时,花花大腆着肚皮左右开弓,正和两位美女打得火热。据其介绍,此两女远非池中物,其中一个还是某某艺术院校的音乐生。我说那你唱歌一定很好听吧?花花大少顿时眼冒妖光,跟着在边上起哄,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婉转起伏,高潮迭起喽!
这话有些下流,不知道女孩是单纯还是假装单纯,居然还谦虚着说一般一般。我一口茶水天女散花,笑完之余又情不自禁地细细打量了她几眼,额头光洁如玉,乳沟深不见底,肉香扑鼻而来。
这些年在商海里摸爬滚打,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逢场作戏,也跟形形色色的女人打过交道。在她们之中,有的爱上了我的钱,有的爱上了我的人,花花大少经常嘲笑我不懂生活就在这里。
是啊,人生苦短,必须性感,谁又在乎你活得是对还是错呢?
说起来好笑,有几次看到花花大少凶悍地攻城拔寨时,我心中竟渐生自卑,甚至还隐隐约约有点儿恨他,心想这个老家伙钱不如我多,长得也不如我靠谱,可是活得竟然比我还逍遥快活,感觉自己吃了大亏。
于是,每当愤愤不平的时候,我总喜欢化身为一位装B青年,自我怜惜,自我质询:像你这样闷骚无限的男人,不远万里,守身如玉,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病!
吃完饭已经快九点了,国际惯例,接下来的节目已经没有字幕。
不过,我还是谢绝了花花大少的福利。
不是矫情,不是虚伪。
从根本上说,我还是一个传统的男人,依然保留着传统的价值观,所以不喜欢那种毫无感情的性爱。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翻过身来,再来一次。”
与这种机械的活塞运动所带来的快感相比,我更害怕高潮瞬间释放后的那种空虚,当欲望如落潮般一泻千里,眼前一片灰白,只有你赤身裸体地仰在床上,翕动着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是不是一条搁浅濒死的鱼?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不知道它们跑哪去了/赤裸裸的天空/星星多寂寥/我以为伤心可以很少/我以为我能过得很好/谁知道一想你/思念苦无药/无处可逃……
汽车CD里缓缓传来辛晓琪的《味道》,我心情落寞地开着车,马路两边高楼林立、万家灯火,传说中每一盏灯光下都有一个温暖荡漾的家,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一样在这个城市里游荡着。
你在找什么?
或者说,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厌倦了这样机械地回家?
如果马路没有尽头,如果明天不复再来,在这条路上你可否愿意就此结算自己的一生?
我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
这时候,电话响了,张梅发来短信问我:“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僵硬的寥寥短句,就好像被谁黑灯瞎火地暴揍了一顿,我的心一沉二沉三沉四沉,突然恶由心生:“可能会晚一点儿。”
“什么意思?”
“这个客户比较麻烦,一会儿估计还要加餐。”
“加什么餐?”
“就是一条龙服务喽!”
看着“正在发送中”的短信提示,我无耻地笑了笑。
所谓一条龙服务,明眼人自知其中之真义,不知道张梅这个时候在电话那边儿会气得几窍生烟?接下来是谴责抗议,还是干脆跳脚勒令我立即滚回家?我幸灾乐祸地猜测着,脑海中浮现出她不同版本的生气模样……
可惜,张梅消失了。
是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十几分钟后,看着毫无回应的手机,我把方向盘拍得山响,有一种不被重视的愤怒,有一种想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五味杂陈,攥拳咬牙,没想到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挑衅,她竟然直接选择了无视。
合上电话,我索性掉头朝马路尽头的一家商务酒店驶去。
好吧,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